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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卡其脱离太! ...


  •   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冲出收藏室大门的那一秒,祝尝的第六感便耳语道,他已触到了一条不可见的线。

      祝尝的行动行云流水,没有受到任何阻碍。他知道第六感所告发的所谓的“陷阱线”并非实物,而是一种象征,一种预示,其好心提醒道:自己已触发了陷阱,大可敬请等待猎人的子弹。

      漂亮而有力的肌肉紧绷,他足尖点地,便如地上滑翔、水下鱼游般一步作十步地于楼层间飞速穿梭。每当身子向前探出,他面前的障碍便像被风神挟持,门、窗、任何其他体量小的障碍,纷纷让步。

      久存于人体的幽能在血管中奔涌,托举肉身,升腾精神,又如抽丝般流入某个不可知的出口。

      秘术:[西风相送]。

      [该秘术能使施术者的动作轻盈,获得直线上高速移动的能力,且施术者前进路上的较轻障碍物会被不可见的力推开。施术条件是,施术者的体重加上其所携带的物品重量必须在140公斤以下,且秘术会在高速运动过程中不断燃烧施术者的体内脂肪,导致施术者的体重急剧下降,时间过长,甚至有可能中途猝死。]

      其实不少受过训练的调查员都能熟练使用这个秘术,更不论天生骨架就如鸟骨般轻得出奇的祝尝了。而为了续航时间更久一点,他已在6个月间陆续弃置了某些强攻用的笨重枪械,其中还有剩余价值的零件,姑且被改造成了炸弹,躺在某些角落里,静候着在舞台上重磅出场的机会。

      就这样,这个身轻如燕的剪影便乘着西风迅疾地洞穿了一座座楼体,几次将华丽的封闭花窗撞成闪烁的小型阵雨,甚至懒得去踩楼体间悬空的铁轨与电线,仅仅这样,腾空飞跃至另一座高楼,另一重彼岸,一如一只在雨林树冠间随心所欲自由滑翔的鼯鼠。

      然后一头撞进了捕鸟网中心。

      ………………………………………

      门一开,就看到祝尝像什么敢死队一样冲锋在前。

      ……是真不怕我跟不上啊。

      考虑到挨得太近反而会在领主集火仇恨值最高的某人时连累到祝尝,景湛目测了一下距离,施展秘术追上。

      然后一头撞进了捕鸟网中心。

      这才几步?将呆到快发霉的收藏室甩在身后,这感觉何其快意。而当景湛跟着撞碎花里胡哨的落地窗,随祝尝冲破一座座巨人坟墓一样庞大而死寂的楼体,冲到这虚假的幽门星空之下时——

      脚下、头顶、左侧右侧,四面八方……景湛能看到一根根的细线骤然亮起,穿透了己方两具腾空而起的人体,犹如钉住标本,锋锐的蛛网死死钉住自投罗网的愚蠢猎物。

      其中的寒意如芒刺骨。

      那是群星的视线结成了网,自天顶投下。

      景湛知道自己此刻瞳孔放大,血脉偾张,肾上腺素让他的心脏在肋骨下紧张而振奋地搏动,让空气从鼻与肺间快速流通,让眼球轻轻一转便能敏锐地捕捉所见万物,而浮尘的行迹又如挽留般在他眼角边渐慢,再渐慢……

      那明明并非实物,景湛的身体就应激般自发做好了战斗准备。

      景湛不知祝尝的第六感是否有所察觉,正要提醒,但仅仅一秒,天顶监视的罗网就变了感觉,原本无机质的残酷冰冷突然掺入黏腻得能流出泥浆的浓浓恶意,突兀荒谬得仿佛望远镜跟烂泥巴杂交生下浮肿巨人观。

      犹如一道视线换了千万道视线。

      犹如一个意志附着在群星之上。

      犹如……领主!

      来不及做更多动作!景湛极速拉开距离,无视掉自我保护的第一反应,如玩家操控游戏般将身体从祝尝身边远远抛开。

      首先是重力。耀武扬威般的千钧重力。

      无形的轰击如天罚般凭空落下。附近的建筑随着半空中的景湛轰然倒塌,顷刻间,一座座可称之为艺术品的建筑便在烟尘弥漫中化为废墟,对比周围一线之隔未被殃及的幸存部分,这块地方仿佛地震后的灾难现场。

      灰蒙蒙的烟幕遮遮掩掩地高高扬起。

      废墟之上,是倒塌瞬间就悬浮上天的高层实验室,里面千奇百怪的学者们仍像观着斗兽的矜贵贵族,在战斗中享受着保护,把屁股塞在塞满天鹅绒毛的红丝绒坐垫里,冷眼嘲笑流血者挣扎的丑态。

      废墟之下,是无数砖石瓦砾,和其下无数张复制粘贴出来的廉价面孔,无数个在天罚中受难死去、仿佛无人在意的游戏NPC的弱小学仆,以及勉强保护住自己的景湛。

      景湛叹气,含住祝尝给的秘药,摸着皮肤将歪掉的断骨掰正。真该庆幸,尸体还是挺难摔死的。这种致人于死地、不,致人死无葬身之地的攻势,不能否认其中积攒了百年的憎恨——“痛击作逃的心头大恨”,此情此景,领主恐怕已在脑中幻想了千次万次,如今终于得偿所愿——啧啧,简直阴暗小气得让人发笑。

      倾泻而下的碎石如被遥控一般贴住景湛的手脚,将他从废墟下一个石板搭成的三角空间中拖出,像屠夫从羊圈拖出一只病羊。而那只摔得惨兮兮的羊甚至懒得挣扎一二,意兴阑珊地任由粗糙的石枷带他重新升回半空。

      景湛抬头,对上明明灭灭让人眼晕的群星,此刻,他仿佛与远在[观星台]的领主遥遥相望。

      然后角斗士简单发表战前宣言:

      “还小吗,稍不如意就砸积木发脾气?没事瞎玩什么望远镜呢,滚回你妈给你买的观星台写作业去!”

      千万道仅他一人可见的细线全部聚焦到他身上,磅礴重压之下几乎让人大脑应激产生幻觉:如雷暴间升起的庞然大物向这个胆敢对天挑衅的弱小生命降下足以焚尽冷原的瞪视。就在怒火中烧的君主正要发威之际,景湛以眼角余光朝附近某人投去轻轻一瞥。

      ——混在学仆尸体中,身上只有寥寥几道微弱视线的祝尝始终一副安抚人心的镇定姿态,抬手做出一个仪式动作。

      紧接着,西风挟来远方的爆破声,就连悬在空中的景湛都能感受到地上砖瓦的震颤。如祝尝事前对景湛交待的一样:此前他用六个月在关键位置布下的特制炸药将在关键时间引爆。

      系在景湛身上的细线难以置信似地一振,随后立刻抛洒开来乱糟糟地落向[大学]各处,仿佛一个眼看着八百个锅铲子即将在面前原地爆炸的人类厨师,可想而知祝尝都炸了些什么:秘密实验室、稀罕的标本、心血资料……总之是它会下意识地首先去维护,乃至情急之下自乱阵脚,甚至连世纪仇人也扔到一旁的东西。

      至于炸完东西的下一步——跑就对了!

      对着剩下无力瞪视的百来道视线,景湛比出一个来自百年前的古老手势,并相信热爱在人类记忆里受虐的领主能领会其中含义,接着轻而易举地挣开了石枷,开始作自由落体运动。

      祝尝狂奔过来接住直直坠落的某人,扛起来就跑。

      而那些学者们,感受到领主的掌控力已暂时撤出此地——这才想起自己作为怪物的本分,跟着天上分身乏术的群星注意力涣散的低效指挥,尖叫着、咆哮着追上来阻拦。绅士典雅的贵族服饰在它们扑上来时被撕个粉碎,视觉上堪称原形毕露。

      又到了,每个成熟调查员的必修课:怪物攻击下的快速突围!景湛能感受到,自己属于调查员的一部分正被烂熟于心的同质危机唤醒,生长着要破土而出。

      “祝尝!”

      仅仅两个字的呼唤,祝尝便明悟地托起景湛,如掷石般将他掷出。

      首先,景湛需要一些有用的材料。

      他重重落在最近的一个怪物身上,精准地踹断了它的颈椎,再一手刀劈歪了旁边某个酝酿着杀人尖啸的怪物下巴,掏回手时,随便暴力扣下了那个倒霉怪物的牙。

      秘术:[以牙还牙]。

      [牙咬在肉上总是痛的。施术者手上最好有未受麻药污染的新鲜牙齿,享受过剧痛洗礼的牙齿打在有生命的目标上会平等而慷慨地赠予剧痛。]

      可怜的怪物,当牙齿殒命的剧痛降临,它甚至无法用断裂的下巴清晰完整地痛哭出声。接着那个残暴的人类终于把它当垃圾甩到一边,它还得含泪看着自己的碎牙在敌寇手中化作子弹飞出,深情而残忍地嵌进一个个同僚的眼球。

      无情地踢倒那些捂住眼睛痛到失去反应能力的绊脚石,景湛才在包围中破开一个缺口,就听到第六感如石雕凿子般敲击头骨的刺痛钝响——

      有什么危机悄然接近了——

      视野的角落,几个巫师打扮的怪物已默声完成了诵念,枯枝模样的手指反关节地叉成某个怪异的符号对准了景湛,秘术一触即发——

      下一秒——

      从暗处射出的豆大的血珠如同散弹枪枪口喷出的弹沙一样洞穿了巫师怪物的上半身,枯枝手指上的秘术之光随之泯灭,一如盛夏骄阳直照下的冰花。

      秘术:[以血还血]。

      [以吾血换汝血,一息尚存,血债难销。施术者取用己身新鲜血液,可作暗器攻击目标。]

      正是祝尝!

      甚至等不及景湛一句“干的漂亮”,他就甩开淌着血的小臂,一把从怪物尸体下夺过了飞天鱿鱼模样的坐骑,然后直直冲向景湛的方向。

      ……然后,就像摩托上当街强掳少女的飞车党,他一把将景湛扯上鱿鱼,直直冲出包围圈的缺口,抽打着鱿鱼加速再加速,将那些群魔乱舞的拦路石统统抛在身后。

      风在脸上胡乱地拍。两人一前一后跨坐在鱿鱼上,如同龙舟竞赛选手一般奋力抽击着□□坐骑,让鱿鱼火箭似的穿梭在楼体间的沟壑中。

      景湛试着一张嘴,被灌了满口腔的清凉。

      他含着风问:“快——了——吗——?”

      祝尝直视着前方,锐利的目光仿佛已穿越了眼前所有障碍,直抵终点。

      他回道:“马上就——”

      话还未完,刚才还如同重卡冲上了高速公路般势不可挡的飞天大鱿鱼就被轰然砸回了大地的怀抱。近地面乱七八糟牵着手的电缆好心捞过一下,只捞到一串倒立的蓝电花之树。

      天幕似乎更暗了,地上的灯像寿尽的萤火虫一样连片熄灭。黑暗,渐渐只剩天地间墨染似的黑暗。整座[大学]仿佛正被黑暗吞没——抑或者,它本身就是一个以光为食的活着的黑洞。

      而这般深沉的酝酿,却只为一个舞台,以托举起这片黑暗之上的真正主角。

      那万千蛛丝似的细线又落到他们身上了,这次带给景湛的触感几乎是幻痛,如同被海蜇触须织成的帷幔笼罩。

      周围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建筑难以用作参考系,很难判断咄咄逼人的碎星是否真的在物理空间上沉沉逼近。凌驾于这片闪着光的捕鸟网之上、始终无动于衷的只有远处更远处、远至漆黑云尾之上的,以双塔结构齐肩而立的天文钟与观星台,以及更上方规整端正、仿佛永恒不变的七颗晶石主星。

      建筑崩塌,海量的砖石受无形之伟力的操控,如迷阵,如囚笼,亦如环绕恒星的星尘般,威胁似地以灰头土脸的二人为中心缓缓旋转。

      鱿鱼作了救生垫当场暴毙,景湛面无表情地爬起来,抬头凝视星空,凝视那个满怀恶意重新归来的意志。

      真倒霉。

      明明只差一点了不是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卡其脱离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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