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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老调查员异度被救援计划 ...


  •   景湛根本不想说话。他的舌头因为太惹人生气,被领主下过诅咒,只要发出一点声音,就会剧痛无比。

      但此时此刻,听到“这个人”说什么“我是来救您的”,他顾不上疼痛,一下子笑出声:“太好了,接下来是不是要带我去开启幽门?这样我马上就能解脱了。”

      表面上信了我的鬼话,装作上当的样子,实际上趁我心防松懈,立刻派手下过来演戏,想看我乐极生悲吗?

      斗智斗勇了这么久,它也长进了啊。

      景湛下意识地认定这是领主的圈套,眼前的生物说不准能再脱一层皮,立马变回大眼睛小灰人的样子。

      原因很简单,幽门是被景湛从内部锁死的,外界的人类根本进不来。

      没人能救他。

      年轻人一听便知景湛的质疑之意,却也一副预料之中的样子,小心到恭敬地从怀里掏出一物,捧到景湛眼底下道:“宋先生说,您看了这个就明白了。”

      那是一颗牙齿。

      什么鬼?景湛刚想这样说,他的第六感便立刻福至心灵般地揭露了谜底:这是宋入林的牙齿。

      景湛迅速想了一周宋入林在幽门里有没有倒霉地被某个怪物敲掉一颗牙,还没想好答案,第六感又啪啪几个耳光抽掉了他的多疑:这就是宋入林的牙齿。

      对了,景湛和三个朋友曾做过一个契约仪式。那时他们在D-11-09号幽门遭遇了一种名叫[恶客]的怪物。这种怪物能偷取记忆、变幻外形、以假乱真地模拟人类,对于四个初出茅庐的调查员来说简直致命打击。为了避免吃同样的亏,他们用一个仪式给彼此奠定了非常紧密的神秘学联系,只要有一个指定的信物,他们就能排除掉神秘学上大部分的干扰与欺骗,迅速确认各种的身份。

      选择的信物也必须跟本人有非常紧密的联系。景湛本人的是一个救过他一命的护身符,不过这个护身符挡了领主一击,烂成渣了;河芝玉的是一条贴身多年的猫爪玉吊坠;秦梦的也是佩戴多年后又疯狂附魔的超级防弹眼镜。

      只有宋入林,像捂着一个惊喜,始终不揭露,只说:反正到时候你们的第六感自有感知。

      现在看来……姓宋的这厮脑子越来越有毛病了。

      不过这颗绝不属于此地的牙齿被带到这里,也真真切切地表明:奇迹发生了,木马骇入了特洛伊。

      无语之余,又十足感动,连干涸的眼球也仿佛突然被某物滋润。他还真死信着自己没死,想法设法来救自己了。景湛暂时顾不得思考宋入林这超凡脱俗的信物选择背后都有些什么小心思,对牢笼外道:“所以是宋入林让你来救我的?”

      年轻人点点头:“是的。我叫祝尝,奉他人之命来到这里。”

      他人?为什么不直接肯定是宋入林?景湛感受到祝尝的含糊其词,不动声色地追问道:“那宋入林现在怎么样了?秦梦、河芝玉他们呢?现在外面情况还好吗?”

      别告诉我他们有事,别告诉我人类快灭绝了。

      一秒不详的沉默。祝尝面色如常道:“现在是2332年了,一切都好,您不用担心。”

      ……?

      什么?

      是幻觉?还是我耳朵坏了?我终于疯掉了吗?始终如一的理智却让他只能像一个自虐狂一样保持着让人难以忍受的清醒。要不是脖子以下的部分都不在了,景湛的心一定立马跳出胸膛。他吊着半死不活的一口气,咬牙切齿地道:“你可别在跟我说反话!”

      可2332年反过来也是2332年。景湛锁上幽门是在2209年,而面前这个年轻人告诉他现在外面是2332年了。

      2332年!浑浑噩噩间,时间已剪去了123年!

      真的一切都好吗?

      仿佛睡在飞行器里无知无觉地环太阳系绕行一周,直到最近一颗陨石才将他撞回母星的土地。景湛心中的震悚简直难以名状,只能疯狂安慰自己:常出入幽门的调查员受幽能侵蚀,身体寿命早已与普通人不同,他们完全可能……他们也完全可能像我一样还留在这个世界上……

      时至今日,很多事情的发展都与景湛原初设想的大有不同。

      他原以为自己会死,但领主留下了他的命;

      他原以为幽门领主就是幽门的主人,但所谓的“主人”对幽门核心一无所知,还得从自己身上拷问幽门开启的方法;

      他原以为幽门一锁此后人间一切都不再与自己有关,但是突然跳出一个人,告诉他“我是从外面来救你的,现在外面已经过去123年了”?!

      仔细想想,这大概得赖领主。根据景湛记忆中的审讯次数,123年平均下来基本一年才审一两次。每次审个一小时,审完立马被推回去当尸体,再加上时感缭乱……

      所以才会发生“一朝梦醒,26岁大年轻无知无觉惨变149岁陈年老尸”这种地狱喜剧……

      该死的领主,你我之仇,不共戴天!

      勉强收回杂念,景湛目光一厉,直接逼问道:“别再含糊其词了!宋入林他们到底怎么了?直接告诉我!”

      祝尝深深地看了景湛一眼,道:“我不能说。”

      他的口吻轻轻的,犹如叹息,甚至连唇边漂浮的细小尘埃都没有被吹动的痕迹。年轻人的脸色粉白,可静静地立在某处时,却毫无活人的生气。他脚边是一张皱巴巴堆叠起来的皮,身上还披着学仆的黑袍,站在落灰的晦暗收藏室里凝视着一颗人头,仿佛一只窥伺着屋内奇诡藏品的,似人又非人的鬼怪。

      给人鬼怪感觉的人又道:“这是宋先生的命令。”

      再次提到宋入林,景湛姑且幻想了一下宋入林在现实活蹦乱跳地支使别人去救自己的样子,心神稍为镇定。

      但为什么要这样命令?以那厮的神经质,为什么没有亲自来救人?

      如同能读心般看破景湛心中所想,祝尝主动解释道:“按照宋先生预设的救援方案,您的身心健康在领主手上可能遭受了严重破坏,我需要以‘出去后才能知道你的好朋友们现在怎么样了’为要挟激发您的求生欲望和自救意识。”

      还是有很多没有解释的疑点……没办法,看来非得出去不可了,姓宋的你小子,到底在想什么啊?对我也太没信心了!景湛暗自磨了磨后槽牙,至少确定了眼前最主要的目标。

      那就是逃出去!

      景湛道:“可惜现在不是逃跑的好时机,领主被我忽悠去瞎捣鼓仪式去了,它守着核心,我们没办法当着它的面打开幽门。或者你有别的方案吗?你又是怎么潜入幽门的?我完全想不到。”

      然后就被告知,不需要重新打开幽门,因为祝尝根本就是从[大学]外的一处空间夹缝里,从别的幽门过来的。

      祝尝背稿一样地向景湛解说道:景湛当年锁上的,是幽门连接现实世界的通道,被现世的学者称为
      [洞门];而祝尝穿越过来的空间夹缝,是一处幽门连接另一处邻近幽门的小道,被称为[穴隙]。

      [洞门]与[穴隙],大概类似于面向大街的正门与连接邻居家院子的狗洞。至于这开到邻居院子里的狗洞,领主很可能也是毫无所觉的。穴隙的形成极其考虑天意,没有什么规律可言,数量稀少,领主平时一直忙着[大学]里的2748个大大小小的实验室和众多纷繁复杂的研究项目呢,根本无暇他顾,对[大学]之外基本漠不关心,不然也不至于对幽门的重开仪式如此执着并绝望了。

      穴隙,景湛见所未见,当年同时期的学者曾提出类似的概念,被认为是纯理论,没有实际发现支撑,如今的调查员证明了这种通道是真实存在的,已经在有意识地探寻与利用了。景湛只能暗暗感慨自己已落后了时代。当祝尝轻描淡写地提到,光是找到一个特定通往B-22-31号幽门的穴隙就辛苦了多年,他还在[大学]里潜伏了6个月才找到景湛时,景湛内心的感激与钦佩之情也是油然而生。

      不过现在还是正事要紧。景湛又道:“还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宋入林应该跟你说过诅咒的事了吧,虽然因为一些原因[生命吸取]被抹消了,但是[坐标共享]还在,我们一跑,根本瞒不过领主。”

      祝尝回答说:“所以宋先生安排的方案之一是闪电战。我身上有一件奇物,能够进行超远程的瞬间移动,我们可以靠近[大学]防守最薄弱的地方,依仗这件奇物迅速突围。”

      其实这件名为[即逝一息]的奇物有一个缺陷,那就是:想要瞬移的距离越远,最终落点和穿梭时的方向就越难以确定。比如,使用一个恶俗的假如,就是,假如某个内急的倒霉蛋急切地想用这件奇物立刻跳到千米外的高楼厕所,他最终可能会掉到距离厕所百米开外的地下化粪池。

      “不过没关系。”祝尝道:“不需要它很精准,我们只需要用它逃到[大学]外,之后就容易多了。”

      如何靠近你所说的“防守最薄弱的地方”,才是最难的吧。领主就在观星台上,只要[观星台]一启动,整座[大学],就会立即变成绞肉机一样的精密陷阱……作为曾在[大学]和另外三个玩过生死局捉迷藏的人,景湛嘴角微动,还是觉得前景不太乐观。

      他看着祝尝比自己嫩得多了的脸,仿佛还是个灾变前的学生,不太猜得透他什么实力。但他拿着宋入林给的救援方案,又潜伏过6个月,也该对[大学]的险恶有所了解才是。考虑到自己如今这废人条件,可能到时候还是被带着跑的那个,看来也只能祈愿长江后浪推前浪,后浪无双放光芒了。

      目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不是吗。

      被寄予厚望的后浪始终很淡然,甚至还安慰了一句:“您不用担心。就算我死了,只要穴隙不暴露,也会有其他人来救您的”

      更担心了……谁都不该为了救我死掉啊。景湛不由得露出一点苦笑。

      对了。景湛又想起一件事:“在开始行动之前,方便帮我找一下我的身体吗?”

      虽然领主俘虏了他之后恨不得把他整个人挫骨扬灰,但是面对一具属于调查员的、来自幽门之外的、别具珍稀价值的新鲜□□,领主还是又爱又恨地把脖子以下部分截了下来,留作研究用。

      如果领主在这上面挥洒完了研究热情,那这具研究废料应该就放在[大学]的地下标本室里。

      景湛把这个可能的地点告诉了祝尝,又马上补上一句:“找不到也没关系,也有可能已经被丢进焚化炉了。要是很难办的话就马上回来吧,没准把我别在裤腰带上,我们反而跑得更快呢。”

      祝尝点点头表示明白,捡起脚边的皮,重新套上伪装。他还没有补上撕开的缝,夹在两片学仆皮肤之间神色寂寂的脸比怪物更像怪物。对着这样一张能完美阐释恐怖谷效应的脸,景湛并不觉得异样。

      他只看得到祝尝为他奔走的行迹,这就够了。

      “还是得谢谢你。谢谢你来救我。”景湛放松地微笑,发自内心地感谢他。“宋入林都答应了你什么?我再宰他一笔,一定帮你拿到更多报酬。”

      还是意味不明的沉默,对话语后面的试探不否认也不似默认。祝尝似乎忽视了景湛的谢意,也没在意他后面的小心机。手指巧妙地一推,裂开的皮自行弥合完毕,也无从在他的表情上窥见谜底。

      只能听见,又沉又闷的声音从闭合的学仆之口后面幽幽地吐出:

      “不,拯救您也是我本人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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