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酒花前》千丈灰

12、第 12 章

　　穆星回猛地扯着应曦一同站起来，伤口被牵动的剧痛让他一瞬间眼前发黑。

　　应曦赶紧扶稳他：“慢点！怎么了？”

　　“有东西……”穆星回捂着胸口抽气。

　　只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那颗头已经又消失了，可应曦还是相信了他，紧张地四处乱瞟：“在哪？是什么？”

　　穆星回也屏息寻找，很快找到那半张脸都埋在草丛里的脑袋，它离他们更近了。

　　“妈呀！”应曦也终于看见了它，惊恐道，“怎，怎么办？！”

　　两人还在犹豫间，那颗头忽然埋到草丛中，又很快出现在墙角的树影之下。

　　穆星回不敢再耽搁，忙道：“快走，先离开这里。”

　　两人立刻跑出亭子，快步向相反方向走。

　　走了几步后应曦忍不住回头张望，却见那东西比他们所想的速度还要快，此时已经趴在了亭子的顶部，暴露出了自己的全貌。

　　只见它像只大蜘蛛一样趴在房顶，除了格外细长的四肢外，腹部两侧还长着一双腿，关节折出诡异的角度，它的脖子像蛇一样伸得长长的，干瘦的爪子牢牢抓着亭檐，正努力窥探亭子中的事物。当它发现亭子已经空了时，发出了一阵嘶哑的咕噜声，指甲将瓦片抓得咔啦啦地响。

　　接着，它的身体未动，脑袋却旋转起来，像在寻找目标，最终在与应曦眼神交汇时停住。

　　应曦顿时被对方眼角开裂、眼球外凸的白眼仁吓哭，想都没想就扛起穆星回跑了起来，边跑边扯着嗓子喊：“云大侠！！！救命啊！鬼来啦！云大侠——！！”

　　“应曦！”穆星回猝不及防，咬牙忍住痛呼，以及被颠得想吐的感觉：“冷静一点！”

　　他担心应曦像没头苍蝇一样，跑到死路，或是撞到更可怕的东西。应曦却顾不上许多，边嚎边沿着石板路疯跑。

　　几个转角后，眼前出现了一排矮屋。这些房子外墙破旧缺砖少瓦，与园子里其他布局考究的建筑格格不入，但就是这样的破房子中，有一扇窗正透出淡淡的温暖的光。

　　这光在黑暗阴森的环境中似乎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应曦不自觉放缓了脚步。

　　这一定是鬼怪的诱饵，他才不会傻到真的过去呢。应曦想。

　　他收回一瞬间的动摇，准备继续往前跑。可就在快经过的时候，亮着灯的那扇门忽然打开了半人宽的缝隙，一个长相秀美，妆容温婉，身穿淡蓝襦裙的女子出现在门后，表情焦急地冲两人招手。

　　“别喊了，小点儿声，快进来！”她边警惕地四下张望边压着声音道。

　　应曦二话不说就拐了个弯跑了过去，扛着穆星回钻进女子让开的门里。

　　屋内与屋外一样破旧简陋，桌上燃着一盏豆大火苗的油灯，渺小却温暖，尤其是在这样的环境下。

　　也许某些方面，人类真的和虫子没什么两样，总是会在黑暗中被光吸引。

　　应曦把穆星回放下，后知后觉地感到了累，撑着膝盖气喘吁吁，但肮脏的地面不允许他直接一屁股坐地上。

　　穆星回扯着他的胳膊，靠在被女子重新关严的门上，防备道：“你是……？”

　　话未说完，女子就用食指抵住嘴唇，示意噤声。

　　不一会儿，安静的门外就响起一些细小的声音，像是爬虫穿过草地，很轻，但只要仔细听就能听得到。

　　这声音断断续续，由远及近，从石板路移到了门前。

　　应曦早就捂住了自己喘粗气的嘴，穆星回也屏息凝神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那动静在门口停了好一阵，都让人怀疑它是不是已经走了。应曦瞪大眼睛看向女子，发出无声的疑问。女子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放松警惕。

　　片刻后，细碎的声音再次响起，它攀上墙壁，爬上了屋顶，这让应曦联想到那怪物刚才抓抠亭子瓦片的模样。这次它没有停留太久，很快又从另一边下去，踩着草地渐行渐远。

　　声音消失后又等了一会儿，女子终于点头，小声道：“她走了。”

　　两人这才敢大口喘气。

　　“那是什么？你是谁？”应曦问。

　　“我只是这府里的通房丫头，你们可以叫我纯娘。”李纯娘端丽地冲二人欠了欠身，说道，“刚才那是老爷的妹妹，她生来就比别人多一双腿，心性犹如五岁顽童，喜欢与人玩游戏，一旦被她抓住就会被咬断腿拖走，拖走后会怎样我就不清楚了。”

　　“老爷？”应曦疑惑。

　　“对啊，这座府邸的主人，当朝丞相姜庚，姜大人，你们不知道吗？那你们为何来此？”

　　两人愕然，这里不是藏仙阁吗？怎么成了丞相府？而且他们东洲也从没有过一个叫姜庚的官。

　　“我们……无意……我是说，呃，不知怎的就……”应曦磕磕巴巴不知怎么解释。

　　没想到李纯娘却好像明白了：“你们是不是一觉睡醒就发现这里不一样了？”

　　“难道你也是？”

　　“对，我也是！一觉醒来，府里的人不知怎的都变得非常可怕！我刚开始还想逃出去，可好几次都差点死掉……我不敢再冒险了，我还有……”李纯娘说着便看向一旁里屋的房门。

　　那破旧的门此时半开着，一个大概三四岁，长相十分可爱的孩子正躲在门后怯生生地望着他们。

　　穆星回惊讶道：“你的孩子？”

　　李纯娘温柔地冲小孩儿挥挥手，等他乖乖躲回房间后，才有些焦躁地咬了咬自己的手指小声道：“那是我儿子……我不明白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还这么小，我不想让他一直待在这里……”

　　“既然府里的人都变成了怪物，那你们怎么没事？”穆星回问。

　　“我也不知道。”李纯娘叹了口气，将二人引到几张破椅子前落座，“我本就不受主子们待见，生下孩子后就被夫人赶到了这片偏僻的地方，平日里很少离开。有一天早上，天气十分阴沉，黑云压得低低的，我担心下大雨就想去河边挖点泥垫垫门槛，可还没走几步就看见平素关系还不错的一个姑娘，她只剩下半个身子，却面目狰狞地向我这边爬，好像要将我生吞活剥了一样。我怕极了，大声呼唤，可唤来却都是已经变成怪物的人。”

　　“我逃回来之后又断断续续出去过几次，既想找到逃出去的方法，也希望能发现和我一样还正常的人，可都……”她摇摇头。

　　应曦忙问：“除了你一个活人都没了？”

　　“不是，我还遇到过两个，但他们现在已经都死了。”

　　“我们岂不是也凶多吉少了？！”应曦看向穆星回。

　　穆星回沉默了片刻，对李纯娘道：“听你的意思，你在这里时间似乎不短了，那你对那些鬼怪可有了解，能不能详细说说，尤其是弱点之类的。”

　　李纯娘想了想，如实回答：“我是知道一些，但还有许多我是连看都不敢多看。”

　　“那也比我们啥都不知道强，”应曦看穆星回还是那么淡定，心中渐安，“你提供信息情报，然后咱们一起想办法逃出去，人多力量大，一定能出去的，我们还有一个人，他特别厉害。”

　　穆星回睨他一眼，也不知道那疑似云老板的人是怎么忽悠应曦的，刚认识就让他这么信任。

　　“真的吗？！如果你们能把我们娘俩带出去，让我怎么报答都行！”李纯娘语气中带着恳求。

　　“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你还是先说说自己所知道的情况吧。”穆星回道。

　　李纯娘温柔地点点头：“好，那我先说说刚刚那个，我们都叫她二姑娘。别看她心智不全，身体也异于常人，但老爷对自己这个妹妹却十分宽厚宠溺。也许就是因为过于放纵，她本身也不懂得轻重，所以总是会做出一些残暴的事，尤其喜欢把下人的四肢砍掉，或是用火烤他们。

　　“变成怪物后，也许是没有了老爷替她撑腰，也没有了小心伺候她的下人们，她不再像以前那么明目张胆了，而是喜欢躲在一旁，游戏一般地慢慢接近，然后再突然发动攻击。所幸她现在虽然变得非常灵活，力气也很大，但眼神似乎不太好，我们只要躲起来不发出声音，她就很难找到了。”

　　穆星回眉头微蹙，视线缓缓扫过灶台旁的一柄生锈的柴刀，问：“依你看，她是能被杀死的吗？”

　　李纯娘愣了下：“杀？”

　　“嗯。”穆星回点头，“她是能碰得到的吧，好像并不似鬼魂那般飘渺。如果我砍掉她的头，她还能动吗？还是说要把她的四条腿都砍断才行？”

　　应曦明白他要做什么，顿时有些着急：“不行灵煦，你可别乱来啊，尤其现在还伤着呢，咱们还是等云大侠来了再说。”

　　“都不知他现在是不是还活着，就算没事，一时半会恐怕也找不到咱们。”穆星回拍拍他的肩，“放心，我不会鲁莽。再说了，这不是梦吗，一睁眼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这好像不是……”应曦瘪着嘴。

　　“不然呢。”穆星回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了，因为李纯娘看他们的眼神已经有些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