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酒花前》千丈灰

11、第 11 章

　　短短一截路，他们怎么可能走这么长时间都没到楼梯口？

　　云天壁回头去看走过的路，那里和前方一样昏暗悠长，尽头藏在一片黑暗中……还是说，根本就没有尽头？

　　这就是传说中的鬼打墙？

　　“我这梦里就是这样的，跑都没地方跑。”应曦用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说道。

　　他这会儿已经稍微缓过劲来，比起前几次只有自己一个人困在这里，现在能有两个人陪他，已经让他安心不少。

　　只是苦了好友……他心疼地摸摸穆星回惨白的小脸：“现在怎么办？”

　　云天壁黑着脸旋身挡开这人的手，望着尽头的黑暗沉思。忽然，他发现那片漆黑好像不对劲，似乎更近了一些。再定睛细看，果然，远处的蜡烛正在一根根熄灭！

　　云天壁立刻回头看向另一边，也是同样！黑暗正以缓慢的速度向他们逼近。

　　如果他们被黑暗吞没会怎么样？云天壁不敢赌。因为他听到黑暗中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许多不祥的东西，贴着墙壁房梁向他们这边蔓延。

　　“进屋，从窗户走！”云天壁当机立断，走到最近一个房间前，抬脚将门踹开。

　　接着一股浓烈血腥的气味扑面而来。

　　“嗷——！！”应曦看清屋内情景，顿时发出一声嚎叫。

　　哪怕云天壁杀过不少人，此时也是心头一凉。

　　只见这个灰暗房间的房梁上挂满了人，有的被吊着脖子，有的则是被绑着腿倒吊着！他们高低错落，头上全都紧紧包裹着麻布，从渗出的大量血迹和形状来看，让人很轻易就能联想到这些头颅的惨状。从身形上看，男女老少都有，衣着虽然染血，但能看出其形制相似，像是大户人家的下人。他们错落悬在半空，像一串串灯笼。

　　现在没有更好的选择，云天壁咬咬牙，护住怀里的穆星回抬脚迈进房间，并对身后的应曦道：“跟紧！”

　　那些人当中的缝隙不足以让一个人通过，云天壁便用身体抗开他们从中穿过，走向窗户所在的位置。

　　应曦紧跟着他，尽量缩紧自己，趁云天壁撞开的空隙还没合并前快速通过，一点也不想碰这些吊着的人，都快踩着云天壁的脚后跟了。

　　云天壁也不想穆星回碰到这些，小心的用身体护着，反而让自己沾上了不少血迹。好在房间不是很大，他们很快到达窗边。

　　云天壁推开窗子向外看了看，院内空无一人，其他几栋本该明亮热闹的小楼此时全都一片死寂，宛如荒山古墓。

　　这时屋内响起“啪嗒”一声，云天壁和应曦连忙回头，却见一个吊着的人已经掉了下来，摔在地板上，并且不停地扭曲蠕动，似乎想要爬起来！！很快，又有两个人绳子断裂从半空摔下来，虫子似的在地上辗转……紧接着，更多的人掉下来，血肉撞击、骨头断裂的声音此起彼伏，可怕至极！

　　“他们活啦！！！”应曦吓得都破音了。

　　云天壁不再犹豫，将穆星回改抱为背，一手护着，一手拽起都快吓晕的应曦，施展轻功直接从窗户跳到楼外空地上。

　　回头再看，那扇窗前已经挤满包着麻布的脑袋，伸长脖子恋恋不舍地望着他们。

　　“大侠——！！！”应曦抱住云天壁胳膊，“多亏有你，你就算是鬼我也认了！”

　　云天壁嫌弃地抽出胳膊，背着穆星回就走，应曦连忙跟上。他们避开楼上怪物的视线，在一处比较开阔的凉亭前停下。

　　“你在这里等我，”云天壁放下穆星回对应曦说道，“我翻墙出去看一眼，很快回来，你别乱跑，照顾好灵煦，遇到事情就大声喊我。”

　　“哎！好的大侠，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大侠。”

　　“我叫云天壁……你干什么？！”云天壁压着怒气道。

　　这人竟忽然把自己上身仅有的中衣脱了下来，还要去碰灵煦！

　　应曦把衣服盖在穆星回身上，茫然抬起头道：“我怕灵煦着凉了。”他俩之前在睡觉，这会儿都只穿着薄薄的里衣，现在入了秋，夜晚本就比较寒凉，而这个“梦中”世界好像还要更冷一点儿。

　　云天壁：……

　　他一时有点懊恼，自己竟连这点事都没想到，还提什么补偿，还妄想什么将人留在身边？！……而这个家伙看起来傻乎乎的，但确实比自己细心体贴，怨不得灵煦待他格外不同……

　　云天壁默不作声地将应曦的衣服扔回去，脱下自己的外衫盖住穆星回。

　　应曦也不较真甚至有点感动，他把衣服穿回去，然后恳求道：“云大侠，你可千万快点回来啊！”

　　云天壁点头，接着三步两步跳过不远处的墙头。

　　靠山离开后，漆黑空旷的园子显得又凄凉阴森了几分，应曦紧紧搂着好友，想要汲取温暖和勇气。云天壁离开的时间比他预想的要长，当然，也有可能是自己太害怕才觉得时间过得慢。

　　不远处是从莲泽湖人工引出的小河，河上搭着拱形小石桥，河岸两侧种着繁花翠柳。可本应波光粼粼清新雅致的河水现在看着却像是浓稠的墨，植物也只剩下张牙舞爪的枯枝，像无数干瘪的手从河水中、土地里探出。

　　一阵阴风掠过，让那些枝桠抽动的同时，还裹挟着一种腥臭混合着些许幽香的气味涌向亭中二人。

　　应曦越来越怕，却连眼睛都不敢眨，怕自己再睁开眼会看到更可怕的东西。他屏住呼吸，浑身僵硬到发麻，心中拼命祈祷着云天壁快点回来。

　　“咳……”一声轻咳突然响起，将应曦吓得差点跳起来，好在他很快反应过来声音的来源。

　　“你要勒死我么……”

　　“灵煦！”应曦瞬间热泪盈眶，“你醒了？你，你感觉怎么样？”

　　“没事。”穆星回捂着胸口坐起来。

　　应曦哭丧着脸道：“灵煦啊，我对不起你！不知道怎么回事，把你也弄到梦里来了……”

　　他语无伦次地将自己的猜测说了说，穆星回听完摇摇头。其实他在被伤到的时候并不是无知无觉，只是动不了，也发不出声音。他能清楚感觉到有冰冷的东西压着他，并缓慢地刺穿自己的身体。虽然后来彻底晕了过去，但也隐约猜测，这也许就是应曦睡着时所看到的世界。

　　“灵煦，你说易潇潇让我们留宿，是不是知道会这样，故意害我们？”应曦气愤道，“她不愿帮忙就算了，竟然还敢做这种事！等我醒来一定饶不了她！”

　　穆星回想了想，道：“还有一种可能，这也许是‘驱邪’的一部分，就是需要我们自己解决掉你的噩梦。”

　　应曦不信易潇潇有好心：“哪有这样驱邪的？如果我们自己能解决，还来找她做什么？还害你受了伤，我可怎么向你姐交代！”

　　“有什么好交代的，反正她也烦你。”穆星回笑了下。其实他也不能确定易潇潇的用意，只是先安抚应曦，“不管易潇潇到底要如何，事已至此我们小心便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应曦看着好友苍白的脸色，还是没有再说丧气话，只是帮他盖了盖身上的衣服。

　　穆星回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披了件不合身的靛蓝色棉布衣裳，不论从做工面料还是洗到有点脱色的模样来看，都绝不是属于他们两人的。仔细一闻，衣服上还有股淡淡的酒香。

　　“这是……”

　　“啊，对！还有一个云大侠，这是他的衣服。如果他真的不是鬼为了耍我而变的，那应该就是不小心跟咱们一起卷进来的人。”

　　“云？”穆星回愕然，立即想起才认识没几天的面摊老板，那是他唯一认识的姓云的人。

　　“云什么来着？我记不清了。多亏了他，咱们才能从楼里逃出来。”应曦四下看了看，“他刚刚翻墙出去了，说很快就回来的，但已经有一阵时间了还不见人影。”

　　穆星回看着不远的墙头皱皱眉：“也许是遇到了什么事。”

　　“要不然我喊喊看？”应曦道。

　　穆星回摇头：“先别，再等等，万一招来其他东西就麻烦了。”

　　“好吧，至少这里目前还是挺安全的……”

　　穆星回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凝眉观察这个与藏仙阁相似，却格外阴冷破败的地方。

　　……这真的是梦吗？阴风钻入衣领的寒冷，空气中腥臭的味道，以及伤口燃烧般的疼痛都是那么真实。如果他们在这里死掉，会醒来吗？还是彻底长眠？

　　穆星回有许多的不解和猜测，但都不敢说给应曦听，担心这会让对方更害怕。

　　可当他的眼睛扫过河岸时，黑亮的眸子忽然颤了颤。视线往回移了点，定在一棵柳树的位置。

　　柳树本应光秃秃的树干上好像多了一个突兀的东西，半圆形的，上面生着许多丝丝缕缕，随着风轻轻飘荡。那简直就像……

　　“怎么了？”应曦发现穆星回表情不对。

　　穆星回也就稍微分神的工夫，再仔细看去，那个东西已经不见了。

　　“大概是我看错了。”穆星回轻声道。

　　应曦循着他的视线看去，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他松口气，把穆星回冰冷的手指拢在手心。

　　“这么凉……”

　　“没事，反正是梦里。”穆星回道，他的视线还在忍不住扫向那边。

　　接着，他就看见那个奇怪的东西又出现了，只是这次不在树后，而是更近了一些的桥底！

　　这次，穆星回看清了那东西的模样，那是一颗长发披散的脑袋，水草般的头发下一张青色的脸若隐若现，正偷偷摸摸地看向他们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