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酒花前》千丈灰

10、第 10 章

　　这栋楼其实是给单独留宿的客人准备的，离姑娘小倌们的房间，以及其他玩乐表演的地方都很远，比较清净。

　　但绝大多数人来藏仙阁本就是为了寻欢作乐，来这个小楼留宿的人就更少了。

　　云天壁一边找自己的房间，一边控制不住地去听其他房间里面的动静，想找到那二人去了哪里。

　　很快，他就听到从其中一个房间里传出来的声音。

　　“这床确实小了些。”

　　“还好。”

　　云天壁顿住，那是灵煦的声音。他抬头看了看，嚯，自己房间就在旁边……这青|楼竟然会把单独住宿的客人安排到小倌房间隔壁吗？太怪了……

　　“我这不是怕我挤到你嘛。”另一个声音憨笑道。

　　“那你睡地上。”

　　云天壁又牙酸又有点好笑，这人怎么对待客人也这么嚣张啊？

　　“这床还挺软和，”应曦岔开话题，“来来来，我帮你宽衣……”

　　云天壁差点一口气撅过去，不想再听，咬着后槽牙进入自己房间，狠狠把门甩上。

　　穆星回和应曦被隔壁这声巨响吓了一跳。

　　“这是住了个什么人呐，野蛮！”应曦不爽道，“咱换个房间吧。”

　　“别瞎折腾了。”穆星回拦住他，“早些睡，说不定易潇潇半夜要来找你。”

　　“也对。”应曦经过之前的折磨后，格外珍惜良好的睡眠。

　　熄了烛火，房间却也没有太暗，不知是月光还是远处的灯光照过来，将窗外的树影印在了窗子上，影影绰绰的。

　　应曦盯着看了两眼，翻身闭上眼睛。

　　许是最近觉足，今夜又睡得太早，再加上远处隐约传来的喧闹，应曦怎么都睡不着了。

　　他睁开眼睛看了看好友。

　　穆星回神情恬静，气息悠长，应曦张了张嘴，还是没出声打扰，再次闭上眼熬着。

　　周围环境越是安静，远处的动静就越是听得清楚。丝竹之音延绵不绝，徐徐传入应曦耳畔，渐渐地，开始伴入女子的吟唱。

　　那吟唱悠扬动听，其中还带着几声暧昧调笑，撩拨的人心颤。

　　虽然平日没少来这里，但还是不得不感叹一声，藏仙阁当真是藏有不少绝世佳人，本事了得。应曦胡思乱想着。

　　突然，琴音错乱了一瞬，好像是崩断了弦，十分刺耳，将正仔细听歌的应曦吓得一激灵。好在乐曲歌声很快又找着了调，只是女子的歌声似乎带着些埋怨，变得没有之前那么欢快柔媚了。

　　倒也还算动听。应曦在心中刻薄评价道。

　　可这次还没维持多长时间，乐曲又走了调，怪异的颤音配上忽高忽低的曲调，难听的应曦想骂人。

　　可这次乐师似乎没有改正的打算，演奏得更加卖力。

　　那女声沉默了一阵儿，竟开始附和着难听的曲子唱了起来。歌声凄凄哀哀，如泣如诉，还带着宛如实质的幽怨，直往应曦脑子里钻。

　　“到底在搞什么？！”应曦用被子捂住脑袋，无声控诉，“我明个定要找老板说道说道！”

　　也不知道这么吵的环境灵煦是怎么睡着的，反正他开始受不了了，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出去找老板投诉。

　　乐曲还在发生着变化，乐器的声音慢慢变小，直至消失，可女子的声音却更加凄厉刺耳。

　　那不是歌，更像是哀嚎和惊惧的惨叫！

　　应曦就算隔着被子用力捂住耳朵也无法隔绝那个声音，反而感觉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仿佛就在耳边！

　　应曦陡然僵住，浑身发寒。

　　是的！就在耳边，清清楚楚！那女人就在这里，隔着一层被子冲着他尖叫！！

　　不可能啊，他还没有睡着，灵煦就睡在他身边，怎么可能！

　　应曦脑袋被吵得发胀，咬着牙睁大眼睛，努力没让自己哭出来。他用颤抖的手抓紧被子边缘，深深呼吸了几个回合，却因为被子里稀薄的空气而感到越发憋闷。

　　终于，他鼓足勇气，将被子扯到鼻子下面，睁开眼睛。

　　就在这一瞬间，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房间里一如往常，并没有可怕的东西杵在眼前。

　　应曦心跳如鼓，不相信那声音只是幻觉而已，除非他得了失心疯。

　　……我不会真的有病吧。应曦动摇。

　　他僵着身体，提心吊胆地转动眼珠审视房间，什么都没有发现。

　　最后，他才回头看向穆星回。

　　不得不说，好友这张脸真的很养眼，让他的心都得到了抚慰……？！

　　应曦刚有点放松就猛然发现，好友的胸口处有个东西，那是一只手！一只青白纤细、染着血红蔻丹的女人的手！接着，应曦眼睁睁地看见那只手的指尖一下子刺入了好友的胸膛。

　　“灵煦——！！！”应曦脱口发出一声惨叫，身体却格外英勇地冲过去扯开那只手，抱着穆星回从床上滚了下来。

　　即使这么大的动静都没让穆星回醒过来。

　　“灵煦！醒醒！”应曦一边摇他，一边看向床铺，那只手已经没了踪影。

　　应曦赶紧将注意力先放到穆星回身上，发现对方衣服是完好的，但雪白的衣襟上却渗出几个血点。

　　应曦呼吸一窒，慌忙想扯开他衣服查看，这时房门突然发出一声巨响，敞了开来。

　　应曦吓得本能地拖着好友就往桌子底下钻。

　　但对方速度很快，已经两步跨到他们面前。

　　“怎么回事！”

　　应曦惊恐地看着冲进来的高大人影，乱作一团的脑子里闪过一句：这是什么怪物，看着怎么有点眼熟……？

　　云天壁看见穆星回的情形早就没了耐性，扬起拳头冲应曦怒吼：“你干什么了？！”

　　应曦张开手挡在穆星回前面，带着哭腔吼回去：“要，要吃先吃我！！！”

　　云天壁语塞，看应曦的眼神像看傻子，干脆一把推开他，搂过穆星回探他颈侧脉搏，然后又小心掀开他血迹斑斑的前襟。

　　穆星回胸口上赫然有几个血洞，像是有人直接用手指刺入了他的身体，准备挖出心脏，好在伤口不算太深。

　　云天壁脸色阴沉地封了他几处穴道止血，又扯了几条布料，一边包扎一边问道：“再问你一次，到底怎么回事？”

　　看清云天壁的动作，没有再次冲过去阻拦的应曦战战兢兢缩成一团，眼睛一会儿担心地盯着好友，一会儿惊恐地瞟着屋内情形和眼前这个男人。

　　他现在也十分茫然，说是在回答云天壁，实则更像是在自言自语：“这是……好像是我的噩梦……可是又不太对……”

　　云天壁皱着眉，问都不知道该怎么问，似乎问了也是白问，要不是看在这人刚才那么护着灵煦，他早就打人了。

　　应曦抱着脑袋琢磨不通：“灵煦怎么进我梦里了？”之前就算会梦到好友，可那都是一瞬间的事，很快熟悉的身影就都会消失，换成别的鬼怪……难道这个也是鬼变的？还是说这次的噩梦就是让自己看着好友死掉？

　　他惶惶不安，声音发颤：“我中邪了，总有鬼在梦里追我……也许是我这几天一直与灵煦同吃同睡，让他也被鬼缠上了？！他身体本来就不好，这可怎么办啊！”

　　云天壁直接忽略掉他梦不梦的言论。如果真的有鬼……魑魅魍魉、美女画皮的故事他是听过不少，但还真没见过。灵煦的伤确实有些蹊跷，虽说武功高手也能做到徒手掏心，但做不到衣服都没破却直接刺伤了身体……还是说，其实就是这个男人做的，他现在只是在装傻？

　　云天壁担心穆星回的伤，不愿浪费时间纠结，暂且将怀疑放到心里，抱起穆星回沉声道：“先去找郎中。”

　　“找不到的，我这梦里全是怪物，哪有郎中。”话虽如此，但应曦还是跟着站起来，手里攥着穆星回衣角，生怕这不知是人是鬼的家伙突然把人抢走。

　　云天壁却越发确定这人的脑子不正常，一直胡说八道。这怎么可能是梦，自己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个人的梦里？他之前在隔壁压根儿没闭眼，明知道灵煦正和别的男人睡一起，他除非是见鬼了才睡得着……行吧……也没准真是见鬼了……

　　云天壁不再管他，抱着人走出房间。

　　刚出门，云天壁总算察觉出一些不对。布局看上去没什么差别，可墙边有这么多蜡烛吗？每隔三尺就有一根短粗惨白的蜡烛，明明没有风，烛火却不停摇曳；明明这么多烛火，走廊里仍旧昏暗得看不清尽头。他先前听到应曦的惨叫后就急忙冲过来，没注意其他，但他能确定自己上来找房间时这里根本不是这副模样。

　　云天壁真是从来都没遇到过这样怪异的事，心里一时也有点发毛。他搂紧怀里的人，沉声对应曦道：“快离开这里！”

　　两人的脚步声在安静的走廊中显得格外清晰，蜡烛将他们的影子映在墙上。烛火每每一抖，他们的影子就会跟着一花，分出许多重影，然后又马上重新聚拢。

　　那就像是有许多人攀附隐藏在他们的身体里，却因为跟不上步伐而露出马脚。

　　再仔细一听，明明只是两个人的脚步声，未免也过于响亮杂乱了些……另外，这条走廊有这么长吗？

　　云天壁心中一惊停下脚步。

　　应曦猝不及防撞到他身上，结结实实。应曦捂着头偷瞄云天壁，他感觉到了对方的体温，热烘烘的。

　　难道这真的是个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