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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恋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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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战歌漫长的记忆之中,曾经有两次拥抱照亮了他晦暗的人生。
一次是在他的孩提时期,一位陌生女性挖开了地震后的废墟,将被困超过5日的他抱在了胸口,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他伤痕累累的冰冷身体,将他从死神手中夺回,重新带回人间。
一次是在他的授勋仪式上,生命树王为他走下王座,亲自将象征王庭第一神射手的金箭放在他的双手之中,并拥抱了他,将守护王庭的至高荣誉赐予给他这个如浮萍般无依无靠的孤儿。
而今日,凌非雪用她的拥抱,令战歌见到了第三道光。
当年一起为了成为王庭勇者而接受训练的发小烽烟,在见到王庭第一美人时坠入了爱河,从此以后怠慢训练,只想着搜罗奇珍异宝去讨美人欢心。战歌对此嗤之以鼻,斥责他是个自毁前途的懦夫。
好脾气的烽烟也不生气,还与他吐露心声:【你我都是在大地之怒中失去家人的孤儿,知晓独自一人的苦楚。对我而言,我更希望我爱上的人能回应我,答应陪伴我,让我不再是一个人。】
年少的他大言不惭:【这想法多可笑。你若不够强大,你的心上人怎会垂青于你?当我成为王庭最强大的勇士,会有很多人抢着倾慕我,我将会爱上的姑娘自然也会爱我。】
然而当他真的成为王庭最强大的新一代勇士时,王庭却被诡异的铁骑踏破,他也亲手杀死了堕落为诡异的烽烟与他的心上人,最终成为了遭到族人唾弃的战-争-犯,不得不假死离开故土,以求东山再起重战诡异的机会。
回顾他仿佛一直未曾走出黑夜的漫长人生,终无一人爱他。
于是他接受了:即使他强大,可是因为他的可怖、卑鄙与糟糕的处境,没有人会爱他。
凌非雪给他的拥抱,既没有给他向死而生的希望,也没有给他位极人臣的荣耀。然而她义无反顾的贴近,宛如刺破乌云的夺目阳光,驱散了牢牢包裹他灵魂的沉重阴霾:
真的会有一个人,不管你的外形有多么可怖,仍然愿意爱你;
不管你的为人有多么卑鄙,仍然愿意爱你;
不管你的处境有多么糟糕,仍然愿意爱你。
她的身躯相比他来说格外娇小柔软,却与他无比契合,他抱着她,就仿佛是生锈的旧锁找到了遗失已久的正确钥匙;即使置身在草木葱茏的环境之中,植物的味道也掩盖不住她发丝的幽香;与他侧脸紧紧相贴的面颊肌肤娇嫩柔滑,甚至有种上好暖玉般的美妙触感;她加速的心跳声,逐渐与他失控的心跳同调。
战歌的全身心都投入了感知凌非雪这唯一一件重要的事之中,将此刻的她在心头细细描摹。
也许她只能陪伴他很短很短的一段人生旅途。但之后漫长的孤寂之中,他恐怕再也无法忘记此时此刻与她拥抱的情景。
无法忘记这个被她救赎的瞬间。
此时的凌非雪内心也同样十分地不平静。虽然是她主动去抱他的,但是在她的预想之中,纯情老干部一样的战歌会因为她的举动非常害羞,像被强迫的良家妇男一样各种躲避,但最后发现躲避不开,只能紧绷着身体红着耳朵让她得逞一下下——以前每次不都是这样吗?
眼前这个仿佛释放了内心的野兽一样用触手捆绑了她全身,让她一动也动不了,再用铁钳一样的力度把她抱得快要窒息的超A总攻是谁?!有一瞬间,她甚至怀疑他是不是要对她使出夺命大招:怀中抱妹杀。
等她耳边听到他变得粗重的呼吸,紧贴的胸口感受到他急促的心跳时,她才猛然意识到,他只是非常激动失了分寸而已。
她早发现了,明明可以灵活地彻底躲开,却屡屡允许她得逞的他其实超喜欢和她贴贴的。捅破了窗户纸之后,不用再忍耐了,这不是立刻放飞自我了么。
大闷骚,真可爱。
纵然被绑得无法动弹,凌非雪还是顽强地扭转了脸颊,试图去亲吻他的脸颊。她一边坏心地试图为他难得一见的放纵加把火,一边开始回忆自己的贴-身-衣-物是不是足够有牌面。
毕竟可能会顺势迎来第一次嘛,得让双方都留下足够浪漫的回忆。
然而凌非雪的扭动,让战歌误以为她感到不舒服。于是他只能强自按捺下激荡的情绪,有些依依不舍地松开了她,结束了这个过于长也过于激烈的拥抱。
此时战歌心中已满是他并不熟悉的柔软情愫,低头看向凌非雪。
凌非雪的脸蛋红扑扑的,双眼水汽氤氲,微微抿着唇,看起来有点小羞怯的模样。想到对方已经是他的小恋人了,他眼中的她就像加了一百层美颜滤镜一样,女性魅力直线上升,甚至头一次让他产生了‘她真好看’的扭曲自身审美的认知。
被他格外深情地注视着,凌非雪感觉今天彻底拿下他的成功率又涨了10%。她抬起脸,闭上眼睛,尝试向他索取一个开场吻。
战歌虽然没有任何与恋人相处的经验,但是他一下就看懂了她的暗示。
这姑娘,打从第一次正式交谈起,就对他非常地主动。战歌也曾怀疑过,羲国女性是不是普遍就是这样激进的求偶风格,特别不符合翠星细水长流发乎于情止乎于礼的纯洁爱情观。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在自媒体大网看了一个分析各类型海蓝星女性的热门帖子,在帖子里找到了一个类型,叫做肉食女。
肉食女聪明开朗,野心勃勃,尊重自己的欲-望也不加掩饰。她们性格独立,追求自由,根本不在意男女之别,很多时候都是强势的,一旦喜欢上什么人,就会如食肉的猛兽捕猎食物一样积极主动。
凌非雪哪哪都能对得上的样子。
帖子里也建议了如何和肉食女培养感情,那就是也要用同样的热情来回应。要肉给她吃肉,要爱给她爱意,还要不时制造情-趣,那么她就会一直对爱人一心一意,做个忠贞的恋人,完美的妻子。如果总是冷待她,那么她失去兴趣后,也会走得非常干脆,让你感觉她之前的热情都是逢场作戏一样。
战歌当时只是漫不经心地一扫而过,心里想着他们又不可能,了解这种事也没有用。
现在才突然反应过来,这恐怕是可靠的第六感在提醒他早点做好准备,让已经拒绝她很多次,情况岌岌可危的他避免被甩的悲惨结局。
分手是不可能的。和心态轻松觉得随时可以抽身的凌非雪不一样,他既然答应开始这段感情,就是冲着占有她的一辈子去的。
所以面对凌非雪的邀请,他再怎么觉得太快了,也不能轻易拒绝。
于是战歌向凌非雪倾身,试图回应她的邀请。
但他最终还是停在了距离她一尺之遥的地方。
他的脸是被石龙诡异异化得最多的部位,他的嘴唇也有一半覆盖着鳞片,触感冷硬而非人类,与人类的那半边截然不同。
他并不想从她脸上看到震惊或是幻灭的表情。
他转而撩起了她的长发,露出了她的耳朵。和翠星人长长尖尖的大耳朵不一样,她的耳朵圆圆的小小的。战歌并不觉得这与他截然不同的耳朵丑,反而像是看到可爱的小动物一样觉得有点萌。他小心地避开了唇上有鳞片的部分,在她小巧的耳垂上轻轻咬了一下。
闭目等待初吻的凌非雪陡然被咬了一下,惊得缩了一下肩膀,捂着耳朵震惊地看向战歌。
【在我的故乡,只有在婚礼上才可以第一次亲吻新娘。恋人之间,一般是咬耳朵。】接吻这事当然是骗人的,但恋人之间互相咬耳朵来表示亲密倒是真的。
凌非雪信了。毕竟从认识开始,战歌就显得非常正直,她并没有怀疑他会为了不让她失望而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感觉到被咬了的耳朵在升温,她心里感慨着,翠星人,玩得也很花啊。不过她也理解,那长长的耳朵确实显眼又好摸,亲起来也很舒服,情到浓时哪能不咬两口。
于是作为礼尚往来,她一把将他推倒在身后的沙发上,往他身上一坐,抱着他的脖子也给他的耳朵来了几口爱的咬咬。
年轻一百多岁的小恋人过分热情,眼看这事态就要突破翠星纯爱党的极限,战歌终于还是制止了她。
“不行吗?”凌非雪用水汪汪的无辜眼神望着他。
【不行,我们还未在翠神母神像前结契。】战歌又迅速找到一个借口,【并且我们的关系还未得到你父母的承认与祝福。】
凌非雪虽然很遗憾,但也对他的坚持表示尊重,大度地放过了他。
看着他悄悄松了一口气,凌非雪在心里恶劣地想着:今天还有很长的时间,这地方确实不太好,要啥没啥。她家的床很舒适,浴缸也很大,回家继续不是更香吗?
待两人都整理好乱了的仪表,凌非雪善解人意地问:“要回一次基地吗?你与X也很久没见了吧?”
战歌果断地摇头:【不了,今天的时间都想和你在一起。】
凌非雪挑了一下眉。哎呀,真不错呢,一旦变成恋人,他这觉悟一下就上去了。
于是两人离开战歌的秘密基地后又去逛了街,吃了凌非雪推荐的晚饭,度过了相当愉快的时光。
到了晚上,凌非雪顺理成章地向战歌提出了要他送她回家拿一些私人物品的要求。
凌非雪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然而终还是人算不如天算,才到了楼下就发现自家亮着灯。
战歌警觉道:【有人闯进了你家?】
“可能是我父母,他们有钥匙。”
闻言,战歌迟疑了一下:【那我是不是先回去较好?】
凌非雪上前就挽住了他的胳膊:“怎么,我的男朋友见不得人吗?”她坏心地笑说,“再说你不是想得到我父母的认同与祝福吗?总是要见面的,今天就当是演习了。你上去打个招呼就走。”
战歌一方面觉得十分熨帖,一方面又略有些紧张:【我就这样去吗?】
“有什么关系呢,又不是正式登门拜访。”她抬手摸了摸他的耳朵,“不过我的父母有些传统,你的来历对他们还是有点超前,我会帮你掩饰掉的。翻译器的也开到单向档吧,别用实时翻译吓着我爸妈,假装语言不通就好。”
到了凌非雪门口的时候,战歌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他上前一步,置身凌非雪面前,主动按响了门铃,摆出了十分正式的拜见姿态。
开门的是一个留着寸头的中年魁梧男子,白色的老头衫遮不住他肌肉发达的脖子与上臂。此时的他满脸慈爱,颇有几分心有猛虎细嗅蔷薇的反差感,高兴地喊着:“小梅花儿,没带钥——”
对上战歌的瞬间,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门外不是自家乖女儿,而是一个俊美到有些异常的美少年。凌肖龙自己已是个1.92米的彪形大汉了,少年比他还高半个头,但因为身材修长而不显得笨重,反而轻盈又健美,像是个练家子。自家那健康高挑的女儿站他身后,都有种特别弱柳扶风、小鸟依人的感觉。
等等,女儿为什么要站在他身后,让这小子来按门铃?
凌肖龙的眼神顿时变得犀利起来。
这小子,不但长得不像羲国人,还留着一头长长的绿毛,该不是什么外国混混吧?
战歌用刚才向凌非雪学的羲国语,尽量字正腔圆地向凌肖龙打招呼道:“你好,伯父。”
“你哪位啊?”
凌非雪从战歌身后探出头来,介绍道:“爸,这是我的男朋友战歌。”
凌肖龙的脸顿时拉得老长:“呦,这男娃看起来比你还小一些,你叫他‘哥’,就不怕他臊得慌呢。”
“是歌曲的歌。”
“那他家起名的时候,倒是挺会占别人便宜哈。”
虽然双向翻译关了,但单向翻译还开着,战歌完全听得懂凌非雪父亲对自己的阴阳怪气。他表面不动声色,背上却不知为何有种寒毛倒竖的感觉。战歌只能将此刻万分不自在的情绪,归结于他的人生中从未有过被恋人父亲刁难的遭遇。
凌非雪说:“爸,你真爱开玩笑。战歌今天只是送我回来,也没有什么准备,这就要回去了。”
战歌点了点头,用凌肖龙无法听懂,但装备着联络器翻译功能的凌非雪能听懂的翠星语说:【我明早再来接你。】
凌非雪愉快地点了点头:“明天见。”
战歌退到凌非雪后方,将左手背在身后,右腿向后脚尖点地轻微屈膝躬身。他的右手随即依次拂过自己的眼睛,耳朵,与心口。这是翠星人在正式场合向长辈行的告别礼,意思是,今日暂别之后,翠神母也会向您传递我的所见所闻及所想,让相隔万里的您也能像全知的主宰一样掌握我的动向。他向凌肖龙行了这个十分谦逊的告别礼后,转身迅速离开了。
父女无言地进了门。
“妈没来啊?”凌非雪一边换拖鞋一边问。
“别试图混过去。”凌肖龙虎着脸道,“小梅花儿,究竟怎么回事?”
凌非雪似笑非笑地问:“爸之前不还催婚来着?我跟战歌早就认识了,之前就对他特别有意思,被你一催,这不下定决心把他拿下了吗?”
凌肖龙做痛心疾首状:“梅花儿,我们以前怎么约定得来着?爸不干涉你自由恋爱,但对象不能是外国人啊!蛮夷国哪个不口称我泱泱羲国一声大哥。我大羲国女儿,哪有自降身份千里迢迢跑去蛮夷和亲的道理哇!”
在羲国民众朴素的认知中,羲国之外都是蛮夷。北洲是北蛮,东洲是东夷,都是想亡我大羲国的仇寇。
“爸,你怎么能确定是我和亲,不是他入赘呢?”
“啊呦,那小白脸年纪轻轻的就不想努力了啊。像我家梅花儿这么高洁的女性,这种死皮白赖的软饭男怎么配得上呢?不行,不可,你爹不同意。”
凌非雪笑得花枝乱颤:“那可不行,爷爷会揍你的。”
“关你爷爷啥事?”
“他是个练武的奇才,我介绍给爷爷了。我上礼拜答应爷爷,要尽快带他去给他过目的。”
凌肖龙顿时吃瘪了,但嘴上还硬道:“小菊花儿上了电视以后,伏虎拳派火得不行,来山门拜师的都要排队。老爷子还愁找不着继任者?”
“但我这个,可是可跟妹妹相媲美的武学奇才啊。你能打包票那些跟风来拜师的小年轻或是网红能比得上?”凌非雪自信地道,“只要思想端正,能继承羲国的精神,门派的风骨,爷爷都不会将与我们不同的战歌拒之门外。爸你的思想觉悟还比不上爷爷吗?”
凌肖龙被唬住了,只能胡搅蛮缠道:“可他是个外国人,又长成那副招蜂引蝶的样子,你妈也不会同意的。”
“妈如果不同意的话,她可以自己告诉我呀。妈为什么没一起来呢?你们还没和好吗?”
凌肖龙瞬间破防,安静如鸡。
“所以爸来看我,不就是为了继续催婚,让我早点生孩子去哄哄妈吗?我现在已经有了男朋友,随时可以生啊。皆大欢喜。”
“谁说我来是为了催婚了。不许随便生啊!”
“是,是,是,会先结婚的。”
凌肖龙简直要心梗。看着笑嘻嘻的女儿眼中的坚定,他意识到这次无论说什么也没用的。他长叹口气:“不说这事了。你不是说换了工作吗?在电话里也不肯细说,只说要保密。真的不能告诉爸爸吗?”
“真的,因为签过保密条约。只能告诉你,我被国家选中了,现在需要24小时跟随一个重要人物,担任比较重要的职务。”
凌肖龙皱起眉:“怎么这么突然?这事完全没预兆,我都不敢告诉你妈,怕你妈愁了小菊花儿不够,还要愁你。”
“没事,我已经给你们留好了钱和几处动产。”
“什么话,你可别吓人啊!”
凌非雪收起了笑容,正色道:“爸,诡异已经入侵海蓝星了。没有一个人可以保证自己可以一直安全下去。幸好我与妹妹都已经长大了,都可以选择为国效力来保卫我们的家园。妈妈可能会伤心,但爸你一定可以理解我们。”
凌肖龙沉默了很久。他走进厨房,端出了一杯特意调好的甜牛奶放在桌子上。
“你的事业,我不问了。”他说,“但是你既然做着那么重要的事,就先不考虑结婚了吧。”
爸,为了拆散我跟战歌,你也是很执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