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邽山之水》seasass

5、第 5 章

　　第五章
　　赵枞躺在病床上，龇牙咧嘴的让护士换药。
　　赵母心疼的旁边不停的嘱咐护士轻点，一边偷偷的抹着眼泪。好不容易换完药，赵枞拿起病床旁边桌子上的手机，用屏幕观察着自己的样子。
　　他伤在头部，白色的纱布将他的头裹的比平时大了两圈将整个头顶和额头都包含进去，但是赵枞还是从缝隙中透出来的部分看到了青紫色的淤青已经被缝过针的狰狞的伤口。
　　看到血红的伤口赵枞的脸色直接就沉了下来。赵枞很在乎自己的脸，他有钱而且长得帅，所以他身边从来不缺女生，是一个典型的混吃等死以吃喝玩乐为主的富二代。
　　而且现在看到伤口的深度大概率是要留下伤疤了，他握紧手中的手机狠狠的朝墙上砸去。
　　赵母被他动静吓了一跳，赶忙安抚他：“别动别动，小心伤口又裂开了。”
　　赵枞烦躁的推开母亲，挣扎将床边所有的东西都向墙上狠狠砸去。
　　赵母压制不住他，两人推搡之间自己还被推到差点崴了脚，只好喊护士过来帮忙才勉强的将赵枞安抚下来。
　　赵母不住的流着眼泪，她实在是心疼儿子，但是又怕自己不小心会激起他的情绪，只好在旁边轻声的安慰他：“没事的，咱们买最好的药，我让你爸爸去国外买，一定不会留下疤的。”
　　赵枞躺在床上不住的喘着粗气：“我爸呢？”
　　赵母不敢隐瞒说：“你爸生意很忙，我已经给他打过电话了，他说忙完了就马上过来看你，你先好好休息。”
　　赵枞烦躁的掀开刚刚才盖好的被子：“跟我爸打电话，我有事要跟他说。”
　　赵母不知道儿子和丈夫说了什么，但是看到打完电话的儿子终于安静下来睡去了，赵母放下了心中的疑惑，默默的出去了。

　　韩睦收拾好东西看到门外的沈寒星，两人最终还是没有说一句话，沉默着各自打车回了学校。
　　回了学校，沈寒星先是去上课签到了才到达和李瑜约好的地点。
　　看到神色焦虑的李瑜，沈寒星直接将韩睦的情况和盘托出。
　　听完后，李瑜思考了良久：“赵枞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沈寒星思考了一会，回忆着赵枞平时的行为：“很有钱，很爱玩，不融入宿舍的圈子。我们宿舍的人他都不喜欢”
　　李瑜给出评价：“一个很跋扈的富二代。”
　　沈寒星点头认可：“他经常也不在宿舍，我们平时和他也没有什么冲突。”
　　李瑜：“韩睦怎么会和他打起来了？”
　　沈寒星：“我问了他，他不肯说。但是平时赵枞就和他合不来，总是话里话外的讽刺他，最近这两个月话语格外的尖锐。”
　　李瑜沉吟了半晌：“平时就在针对韩睦，这次韩睦让他受伤了，这个赵枞估计是iiii不会轻易的放过他了。”
　　沈寒星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以赵枞睚眦必报的性格如果他铁了心要报复韩睦，那后果不堪设想。
　　两人正思考着一切赵枞有可能报复的手段，就听得旁边一桌女生的惊呼。
　　那一声惊呼像是一种奇妙的开关，连接着一种莫名的感觉。沈寒星几乎立刻就觉得她们所看到的东西与韩睦有关。
　　他转头看去，两个女生正拿着手机啧啧称奇，不停的就一个热点进行着激烈的讨论。
　　他看向李瑜，李瑜心领神会。她站起身走过去，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询问她们：“两位小姐姐，你们在看什么呀？”
　　一个女生试探性的看着李瑜，脸色非常为难。
　　另外一个却直接开口道：“你是什么系的？”
　　这家店位于大学后面的商业街，工作时间来光顾的基本都是李瑜本校的学生。
　　联想到刚刚沈寒星的反应，李瑜鬼使神差的回答她：“光信工程。”这是沈寒星和韩睦的专业。
　　两个女生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那个询问李瑜的女生脸色为难隐晦的说了一句：“看看学校告白墙吧。”
　　每个学校告白墙的功能都差不多，出了帮助大学里面的男男女女寻找在学校里惊鸿一瞥心动的对象，平时也用作公告栏使用，用来张贴寻物启事，低价出售各种大学生常用的物品等。
　　但是李瑜却在本校的告白墙上看到了一篇投稿，转发与阅读量都达到了惊人的次数。
　　李瑜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点开了文章。
　　文章的笔触很平淡，就像是社会新闻一样以一种旁观者的角度在描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但是越往下读，李瑜的心就越沉。
　　文章中的各种信息都都是足以上社会新闻微博热搜的程度，那些文字仿佛是刀剑一样刺痛着李瑜的眼睛，她的手指发抖，几乎不能滑动手机屏幕，直到她滑到了文章的最下方，文章的主人的身份似乎揭露在即，但是文章作者又仅仅只在末尾留下了一丝线索：2017级光信工程××班。
　　韩睦和沈寒星以及赵枞都在那个班。
　　沈寒星腾的一下站起来，嘴唇紧紧的抿着，下巴绷的很紧，这让他原本柔和的下颌线条变得锋利起来。棕褐色的刘海下的眼睛发红，李瑜甚至看到了他隐匿于碎发下的额角的青筋。
　　李瑜也跟着他站起来，她现在脑子很乱，她想过赵枞报复的方式，但是绝没想到他会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几乎整个班的人都被他拉下水，在事情的真相没有被揭露出来之前，几乎班上的每个人都有可能，包括沈寒星。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拉回了李瑜的注意力，她拿出手机，看到来电的人是钟玟，不禁疑惑起来，但是考虑到自己最近神出鬼没的现身状态，她还是接通了电话。
　　“鱼儿，你知道茵茵在哪里吗？”电话那头的钟玟语气很焦急。
　　“我这几天没和她联系，怎么了？”李瑜并没有告诉钟玟自己和赵茵茵吵架的事。
　　“她那个男朋友有问题，贴吧上都传疯了。”钟玟脱口而出。
　　李瑜心里一跳，她胡乱的回应了几句便挂了钟玟的电话，打开了贴吧。
　　贴吧里面的文章和告白墙的文章其实内容差别并不太大，唯一的区别在于每一段文字的后面都贴心的为读者标注了照片，好让读者的关注点有的放矢。
　　文章中韩睦的照片并不太清楚，有些角度甚至像是抓拍的，但是李瑜依旧从那些像素很低的照片中辨认出了韩睦。
　　少年穿着李瑜第一次见他时穿的黑色毛呢大衣，李瑜还依稀记得大衣的领口都被磨的有点脱线，但是在他清秀雅致的外表下让人忽略了这些小瑕疵。照片中少年腼腆的笑着，嘴边的纹路都有了一种温和的神气。
　　李瑜犹豫了片刻，还是将手机伸到了沈寒星的面前。
　　沈寒星读完文章后，浑身的怒气却消失了，他有些脱力的跌坐在椅子上，嘴唇上血色褪去，嗫嚅的说了一句：“他不是这样的人。”
　　李瑜几乎是立刻回答了他：“我知道他肯定不是这样的人，这一定是赵枞为了报复韩睦编出来的。”
　　沈寒星抬头看着她，眼睛里浮现出感动的情绪。
　　李瑜看着他恍惚的神情，不禁有些动容，她尝试着用安抚的语气宽慰他。
　　“先试着联系一下韩睦吧，我们总要找到他才可以想办法向大众解释。”
　　话是这么说，但是自从上次从酒店分开后，沈寒星心里也有些打鼓。
　　他和韩睦做了三年同学，对他的脾气多少还是有点了解，他或许打的通韩睦的电话，但是对方很有可能不会接。
　　沈寒星还是尝试着拨通韩睦的电话号码，不出意外的是忙音。
　　李瑜有点尴尬，她和赵茵茵也是吵了一架就联系不上了，韩睦也是，从某种方面来说这两个人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李瑜有点焦急的看向窗外，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下午六点已经过了。
　　她伸出手将坐在椅子上的沈寒星拽了起来：“去找赵枞。”
　　沈寒星意外的看着她，眼神中也有点疑惑。
　　“或许韩睦已经看到了文章，所以他有可能也去找赵枞了。”李瑜的语气很肯定，事实上她自己心里也没底，但是直觉告诉她，现在去找赵枞也许会有答案。
　　赵枞在医院住院。其实严格来说，赵枞的伤势并不算很严重，但是他依旧在全市最好的医院住了下来。
　　夜晚即将降临的医院各个走廊的灯已经打开了。没有了白天的门庭若市，傍晚的晚霞透过窗户与医院的灯光交织在一起，在地面上投下血红的阴影。
　　还没有过探视时间，两人很顺利的来到了赵枞的病房外。沈寒星推门进去的时候，赵枞在他的私人病房里百无聊赖的看着电视里的游戏直播。
　　看到沈寒星二人进来，赵枞也只是微微抬了下眼皮，继续观看比赛。
　　毕竟是室友，还是两年的同学，即使沈寒星此时已经百分百确定侮辱韩睦的文章就是赵枞的手笔后，他也还是率先开口慰问了对方：“伤势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出院？快期末考试了。”
　　赵枞嗤笑了一声：“出什么院？没看到我头上的纱布吗？医生说我伤势过重要在医院静养。”
　　说完了将手机扔在一旁，从柜子里拿出了一瓶啤酒，旁若无人的喝了起来。
　　沈寒星看着他根本就不是伤势严重需要静养的样子，按捺住心中的怒气：“医生可没说你修养的时候可以喝酒吧，酒精不利于你伤口的恢复。”
　　也许赵枞本来就是一个喜欢得寸进尺的人，在被韩睦打伤之后，他同样的也认为和韩睦关系好的沈寒星也是需要向他赔罪的人，他不耐烦地打断了沈寒星的话语：“出不了院又怎么样？我差这点钱住院吗，再说了，这住院的费用也不该让我来出不是吗？”
　　这话的就是基本挑明了，他不仅不出院我还要在医院一直住着，并且住院的费用也要让韩睦来承担。
　　沈寒星是深知韩睦家庭的困难的，不过从法理意义上来讲这件事确实要让韩睦负责，但是在知晓了赵枞对于韩睦的污蔑后沈寒星的理智也终究被愤怒所占据：“他打伤你是不假，但是以韩睦的性格他是一定会赔偿的，你又为什么要发那样的文章去诽谤他！”
　　赵枞见他终于挑明了来意，仿佛也被点燃了怒火：“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做的了，就算是我做的那也是他活该！他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这么对我！不过是一只只配在待在角落里乞讨的老鼠罢了，还敢和我作对！老子不仅要让他身败名裂还要让他坐牢！”
　　赵枞越说越激动，甚至直接从床上站了起来。见沈寒星一时之间无言以对，他就越是觉得自己的气势占了上风：“还有，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在诽谤他了，他要是真的没有出卖身体哪里来的钱去买新的手机，哪里来的钱去给别人送礼物。再说了，对于他来说这不也是一条新的的捷径吗？万一文章红了，更多的有钱人看到了，就他那副模样，说不定到时候不只是女的了，男的也不是没有好这口的！”
　　污言秽语如同尸体腐烂的气味一直萦绕在沈寒星的耳边，他双目发红，名为理智那根线一直紧紧的绷着，沈寒星觉得此时线快断了，他脑海里还残存了最后一丝清醒。
　　赵枞看着沈寒星那副怒不可遏的模样，突然间他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竟是直接怪叫了一声：“我说沈寒星，看你这么生气的样子，不会你也看上那小子了吧？”说完自己还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怪不得你们俩天天形影不离，大学几年女朋友也不谈一个。也难怪了，就韩睦那副妖妖艳艳的模样，你喜欢也不奇怪。跟我说说，男人的滋味到底怎么样，我还没玩过呢！”
　　“要不这样好了，要是韩睦肯跪下来向我求饶，再让我和我那帮兄弟开开荤，我不要他赔钱也不是不可以——”
　　“啪——”
　　“禽兽！快住口！”
　　李瑜的这一巴掌用尽了她几乎全身的力气，她感觉自己的左臂因为过于用力而隐隐作痛。
　　这一巴掌像是按下了暂停键，赵枞停下了嘴却睁大了双眼愣愣的看着李瑜，似乎不敢相信她怎么有胆子对自己动手。
　　李瑜打完这一巴掌还不解气，她抬起右手准备再来一次，在手落下去的一瞬间却被赵枞攥住了。
　　赵枞攥住了李瑜的手腕，随着他的拳头落下去的还有充斥在耳边尖利癫狂的声音：“贱人！你怎么敢！贱人！我打死你贱人！”
　　沈寒星连忙将李瑜拉到了自己的背后，然后毫不客气的一拳直接落在了赵枞的脸上。
　　赵枞被沈寒星一拳击倒，原本缝合好的伤口因为剧烈的撞击又裂开来，血液顺着他的额头流下，流经嘴角的时候他尝出了腥味。于是他再次癫狂起来，仰倒在地上双手寻找着一切趁手的武器。
　　眼看赵枞将输液的支架拿在手上，动静大的也很快就会将护士站里的护士吸引过来。
　　沈寒星赶紧拉着李瑜向门外跑去，可是这一脚就踏入了黑暗。
　　病房外原本共人休息的座椅，各种部门的指示牌统统不见。甚至李瑜来时看到的隔壁病房的门也不见了。
　　她环顾四周，发现原本赵枞的病房也消失了，整层楼只有病房外的走廊，偏偏走廊外面原本亮如白昼的灯光也变得昏暗起来。
　　在这样一条长长的昏暗的走廊里，原本应该在病房里赵枞却倒在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满面鲜红，嘴巴大张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此时走廊的尽头有黄色的光圈，从光圈中能分辨出一个人的人影，沈寒星看着那道身影，试探着叫了一声“韩睦？”
　　身影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的前进，直到他停在了两人的面前。
　　待到光圈暗去，身影这才显露出来真面目。
　　一位二十出头的青年，面容如上好的羊脂玉一般，散发着莹莹的光芒，面部轮廓优雅，墨色的长眉斜飞入鬓，嘴唇透着淡淡的粉红，而他的眼睛。
　　李瑜看向他的眼睛，却只看到了白色的眼白中只有一圈金色的瞳仁，金色瞳仁的最中央是亮金色的瞳孔。
　　李瑜看着那双眼睛，在一瞬间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梦境里的河边，她的心脏像是被人紧紧捏住，在这样极度安静的环境下，她屏气凝神也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声。
　　听着耳边一阵阵传来梦境中的吟诵，李瑜感觉自己的心脏开始恢复缓慢的跳动，那跳动带来的血液循环让她四肢酥软，伴随着那犹如经文的诵念，血液的流动慢慢经过她的手脚，她感觉自己的血液仿佛也被经文洗涤，她顺从的在心里默念，缓缓跪倒下去，任由青年那仿佛在水里泼墨染就的纱衣随着暗处来的风拂过她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