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客家族的女人]石上泉流泉上石》鹤凫

4、第 4 章

　　余定邦将筷子上的饺子送入口里，香油混合着剁成碎末的白菜和猪肉，入口即化，和五年前的味道一模一样。

　　白菜是葛大妮自己种的，猪肉是从余老三家讨来的。葛大妮将一勺蒜酱放进余定邦面前的小碟中，眼里是满到快要溢出的慈爱。

　　“定邦啊，你现在岁数也不小了，该成亲了吧。”

　　筷子一紧，裂成两瓣的饺子从缝隙中滑落至酱油碟中，溅起一桌油污。

　　“还早呢。”嘴里还没咽下去的饺子霎时间变得苦涩，余定邦喉头蠕动了片刻，垂下头，试图将这个敏感的话题含糊过去。

　　“早啥啊，你都十七啦！”葛大妮浑然不知，她对上余老八略带琢磨的目光，自顾自道：“那咱们定邦有没有中意的姑娘啊？”

　　又是一阵轻微动荡，引起了余老八的怀疑。

　　点头，还是摇头……

　　不知如何开口。

　　堂中的关二爷手持青龙偃月刀，怒瞪的金睛像是要将他开膛破肚，挖出可怖的心肝，晒一晒那些不干不净的念头。

　　以失败告终的少年抿了抿嘴，最终晃动着满是不甘的头颅。

　　“没有。”

　　“没有啊，没有娘哪天给你留意一下……”葛大妮话还未说完，却见余定邦端起一白瓷小碗的饺子起身，不禁疑惑：“诶，你干啥去啊？”

　　“我把这些饺子送给表舅，也算是作为晚辈的一点心意嘛。”已被烫红的指尖在此时却显得有点麻木，余定邦扭头看向埋头饕餮不休的余老八，脸色有些无法缓和的僵硬：“你说对吧，爹。”

　　余老八向来是个兜不住火的，见此更是将一腔苦水顺着满嘴的饺子向外吐：“我不是你爹，你表舅才是你爹呢。”

　　隐在桌下的关节猛地一用力，竹筷拦腰折断。几根竹刺扎进了余定邦的血肉中，刺的他此时嘶嘶拉拉地疼。

　　白亮杰此时正在闭目养神，弹孔处的伤因药物的调养，已经让他恢复了些许元气，可毕竟是伤筋动骨，他也只能卧在土炕之上，静候康复的时机。

　　“表舅。”

　　余定邦掀帘而入，见白亮杰的视线与自己交错，瞬间敛起猎猎如刀的眼神，将饺子置在他的床头柜旁，笑道：“我娘让我送些饺子，尝尝她的手艺。”

　　温和庄重，教养十足，举手投足间都是年轻军官几近完美的礼仪。

　　“表舅，您的伤好些了吗？”余定邦盯向白亮杰胸前的枪伤，眼神带着一种不经意的探究，故作关切道：“最近战火活动十分猖獗，你要小心啊。”

　　白亮杰一愣，随即委婉的表示，自己的伤并非是他人造成，而是土匪。

　　“我想我们在哪里见过。“余定邦起身，左手插兜，缓慢在地上踱步，若有所思道：“当年我三伯母被黑熊绑了票，想找我作为同伙的大舅要人，是你让他们见的面。”

　　白亮杰神色凝滞，他这时已经明白，余定邦此行不善。

　　“你是我大舅的朋友，你是谁心里清楚。”

　　聪明人之间的对话向来单刀直入，高手过招本就是如此，与其臆测揣摩，不如趁着正主在前，点明中心。

　　石泉寨的寨门前，已有余定邦手下的兵在此等候。

　　可只见他骑着马，一声不吭地向前走去，而前行的方向，却与李万忠所在的军营截然相反。

　　马蹄旁的野草青了又黄，千里烟波，关山几重。余定邦单手挽着缰绳，只是垂头沉思。

　　“连长，您有没有查清楚此次任务的目标？”说话的是余定邦的心腹，自打余定邦被任命为连长时，他便一直跟随在其身边，出谋划策排忧解难，不知为余定邦铲除了多少心腹大患。

　　“有个敌人，是他们的政委，姓白，正在石泉寨养伤。”余定邦攥着缰绳的手在一点一点缩紧，他心有不甘。

　　“那我们何不将计就计，将他抓住，好向教官邀功？”

　　“就凭你？他们有意隐瞒我，又怎么可能会把人轻易交出来。”

　　他心头愠恼的并不是石泉寨窝藏自己的敌人，葛大妮欲语还休的神情，如同一根毒刺，将他本要振翅的野心尽数击落，再想扑棱时，却已经毒入七分，再起不能。

　　副官闻言，脸色一凛，也预感到了大事不妙。

　　“那我们怎么办？”

　　“我们的邀功标准怎么来，你就怎么办，毕竟他们杀一个少一个。”余定邦抬起阴鸷的双眼，马蹄嗒嗒带着他驰进西天的晚霞，仿佛大梦初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