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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违规 ...

  •   人在经历倒霉事情时,往往会把这件事归功于今天自己干了什么的身上,比如见到某事某物就会水逆等等,诸如此类。

      因此,我们常常会忽略掉,当第一声啼哭开始时,好像就注定了我们是活在从不如意中,寻找那些甘甜的路上。

      婴儿饿了会找母乳,孩子生病会因为药苦而找糖吃。东西丢了,沮丧之中,也同样会抱有对新置入事物的期待。

      那些令人敬而远之的“封建”,更是会在任何不经意之间就会出现在我们的脑海。

      这其实不过是对生活的一种安慰。

      有寄托,活着才有动力。

      而谢星晖,由于认为今天自己过于点儿背,就把自己其实活的并不怎么顺畅的十几年人生给选择性忽视了,果断把锅甩给了老祖宗们的智慧遗产:“一定是因为今天出门没看黄历。”

      什么?他刚才还说“焉知非福”是自欺欺人?

      哦,双标嘛,放过自己一马,活得一身轻松。

      不过好巧不巧,祸总是不会单行。直到谢星晖赶到平市高中,看完校门口分班表后,转身就和身上一样沾满污泥的段齐舒一起踏入了高一一班的教室大门。

      谢星晖感觉有九道神雷同时劈在他的脑子里,呜呼哀哉:造孽啊——!

      段齐舒倒是觉得这就是缘分,十分开心地伸手打招呼道:“呦,谢星晖,真巧。”

      王佳志不知道他去请增援的时候,被困山坡的两人究竟说了什么。

      不过反正当事人也不是他,所以他心中完全没有谢星晖尴尬的感觉。

      于是他没心没肺的揽住了谢星晖的脖子,仿佛是一只猴儿高兴地挂在树上绕圈说:“咱今天这坡算是摔对了,直接跟老师成过命的兄弟呀!”

      谢星晖现在只有庆幸,自己还好忍住了,没说什么更过分的话,尤其是那句“三姑六舅爷”。

      不然他是真的不用在这个班里混了。

      此时班级里已经坐满了人,他们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了进门的泥人三兄弟身上,接着挨个露出好奇的表情。

      这仨老兄,开学第一天就打架了还是咋?

      直到那位穿着被泥土沾染、已经看不出来原先是雪白衬衫的人,拖着受伤的腿踉踉跄跄地走到讲台上,这时台下同学们的下巴齐刷刷地掉了一地。

      这个小年轻,居然是他们的老师?

      这么说的话,刚才朝教室角落剩下的座位走过去的两人,居然是跟老师打架!

      什么样子的学生胆子能够这么肥,简直是无法无天!

      因为这件乌龙,导致有一段时间没有人敢擅自找谢星晖和王佳志说话。不过好在俩人都是行动派,不久就跟班里的同学们化解了这场误会。

      当时的谢星晖,或许只想找个地缝一头钻进去躲避现实。但是许多年后,当他的记忆逐渐变的模糊,那些始终忘不掉的事,竟也随着时间的推移开始浪漫化。

      后来,有一次段齐舒对他又提起这件事时,他说:“有时候我不止一次的庆幸,能在那种情况下遇到你。”

      他或许不记得当时同学们奇怪的神色,不记得因为晚到学校而只留给他的最后一排的角落,也不记得上课时因为看不清黑板的焦头烂额,更不记得自己差点以下犯上而带来的胆战心惊。

      但他一定记得,那个第二天配好眼镜重新恢复光明的人,当天晚上就拿着红花油,一瘸一拐地送到了他的宿舍。

      这是他和段齐舒特有的经历,仅此一份,堪称无价。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零六年扎根在山里的平尘村,城市里的物质条件远远要比他们想象的高的多。

      自打开放以来,消息传播水平发展愈发迅速,源源不断的诱惑从外界传入大小村落,农村的劳动力流向城市的速度逐渐加快。

      当时的小年轻们更是抵挡不住外界产生的巨大吸引力。而出生在大学生还没有泛滥到遍地走的时代的他们,读书,就是大多数人向上爬的出路之一。

      但平尘村的教育资源非常匮乏,如最典型的平尘村小学,从一年级到六年级的学生不等,他们全部待在同一个班中,整个学校只有三个班。

      原因就是,学校只有三位老师。

      因此,每年都有源源不断的支教老师前来增援。

      而当时就读于师范大学的段齐舒同学,就是积极分子中的一员。

      在这种教育环境下,村子里一年能考出来的学生简直比大熊猫还要稀有。而每年可以考上名牌大学的人,用一只手数都可能得嫌手指头多。

      那个时候,社会上充满了机遇,每个人的未来都有无限的可能性。
      然而,这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把握的起的。

      谢星晖家的情况非常特殊,从他们住的破烂小院就可以猜到,这户人家是特贫困户。

      谢家总共有三个孩子,谢星晖排行老二,他有个妹妹,叫谢晓晨,目前才读到二年级。

      而他们的大姐谢晓雪,十四岁时就因为种种原因,嫁给了邻村的王军。现在的她满打满算也才十九岁,却已经有了一个三岁的孩子——王林。

      王军这个人,吃喝嫖赌是样样没落下,有钱就花,没钱去借也要过过手瘾,两年前还因为欠账不还被人砍了小拇指,谢家人东拼西凑才勉强给他补上债,救了他这一条贱命。

      但就是因为这造了瘟的爹,林林迟迟都上不了学。

      家里连温饱问题都解决不了,更是没钱供她读书。而谢家这边,已经有了两个小拖油瓶,也实在是供不起第三个了。

      不然谢晓雪也不会提早辍学。

      王军一出去喝酒都要喝个烂醉,而这人一醉就会乱发酒疯,亲娘都不认。

      为了躲这个酒鬼,只要王军一出门喝酒,她就会带着林林回谢家避避风头。

      而林林只要一来,谢星晖就会抓住机会教她识字算数。

      不过说起来,林林这个孩子确实聪明,她天生就对数字敏感,再加上她好学,在同龄人还在研究数数的时候,她已经把加减法熟烂于心了。

      谢星晖觉得,不让这孩子上学,实在是太可惜。在他抽出空来教林林学习的同时,也暗自给自己下了决心。

      就算他再多饿几顿,也一定要把钱凑出来,好供林林上学。

      而在最深层的原因里,是他不想让她重蹈谢晓雪的生活。

      她本来就该有资格选择自己的人生。

      谢晓雪也是,只是她的资格,被现实血淋淋地剥了去。

      可单靠省吃省喝节省出来的钱,肯定是不行的,因为他本来就没有多少生活费。

      高一入学的不久之后,在一个漆黑的夜晚,平市高中的学生们都已经熄灯就寝的时候,月光撒在学校的后墙上,竟然映衬出来了一个人影。

      镀着银色孤光的人行动敏捷的顺着墙翻出了校外。

      第二天,学校里就流传起了新的校园怪谈。

      课间。

      “诶,老谢,昨天晚上牛眼儿说他看见鬼了!”王佳志用胳膊拄了拄旁边趴在桌子上睡觉的谢星晖:“听不听,听不听!”

      “我靠,王佳志你是不是有病?没看见我睡觉呢!”谢星晖十分烦躁的抬起头呵斥道。

      “咦?昨天没布置什么作业呀,你咋还这么困?”王佳志皱起眉,手放在下巴上装作思考的样子,然后,一本正经的犯贱道:“你昨天晚上打到几点?”

      谢星晖丝毫不保留一丝力气地抬腿给了他重重的一击。

      王佳志连忙求饶:“开玩笑开玩笑!”然后又死性不改的凑了过去:“诶,没骗你,牛眼儿昨天晚上真被吓到了,是真事儿!”

      “你这不是瞎扯淡吗,他看见什么不被吓到?”谢星晖彻底算是睡不着了,疑惑的问,然后看了一眼坐在他们不远处的“牛眼儿”。

      确实吓的不轻,隔着几排桌子都能感觉的到他整个人都在哆嗦。

      “牛眼儿”大名陈小庆,也是平尘村土生土长的孩子,人看起来倒是五大三粗的,感觉是个打架的好苗子。

      但正所谓人不可貌相,这人其实是天生的胆小。

      陈小庆打小就容易受惊,家里三番五次请神婆来,街坊邻居就跟看戏的一样围上前参观这些人做法。

      老一辈的人说,牛是很有灵性的动物,可以看见那些“脏东西”。
      “牛眼儿”的这个外号就是这么来的。

      “我们不是住在一楼吗,当时天还没亮......我去楼道要上厕所,他他他......”陈小庆顶着一头的冷汗,瞳孔不时在收缩着,结结巴巴的讲:“我...我一扭头,一个黑色的人影就...就从楼道尽头的窗户那飘了进来......”

      比陈小庆还要胆小、也恰好住在一楼的陈小庆前桌刘朋已经不敢听了,匆忙捂上了耳朵:“别讲了!我害怕!”

      “这有啥好怕的,鬼又吃不了你。”他的同桌徐梦婷十分糟心的看了一眼这胆小鬼,然后又非常兴奋的转向“牛眼儿”催促道:“然后呢然后呢,继续讲!”

      “你混蛋!”刘朋喊到:“反正住男寝的不是你!”

      “那又怎样,我还听说宿舍区曾经是乱葬岗呢,女生宿舍也在那边呀,有什么区别?”徐梦婷补刀道。

      刘朋愈发觉得这个世界可怖阴森,再也不敢继续听下去,脚底抹油的逃出了教室。

      徐梦婷无语了片刻:“至于吗大哥......”

      然后她又兴奋的扭过来头,继续听陈小庆讲后续。

      陈小庆把手里的冷汗朝自己的裤子上抹了一把,继续说:“然后,我因为害怕就藏到了厕所的墙后面,等再次探头,我发现那个黑影居然...居然凭空消失了!”

      “喔,好刺激!”徐梦婷十分诡异的评价道。

      不过这事儿对陈小庆来说,确实是个挺大的刺激。

      没过两节课,段齐舒就及时发现了他的不对劲,让离陈小庆家近的同学送他回了家。

      然后,平尘村第二天就又围起了一群人,看着神婆又一次“跳大绳”的好戏。

      谢星晖听王佳志给他复述的所有前因后果后,忽然脸色一变,把脸扭到了一边,脑子里飞速闪过一群理由,最后才从词库里勉强拧出来一句:“那是他太敏感,请你这位同志端正思想,相信马克思,相信唯物主义。”

      也不知道校领导是怎么分的寝室,高一一班的人从一层到三层都有分布。

      王佳志就稍微倒霉了些,这个一点也运动不来的体育白痴,每天都要因为要爬三层化身一次比怨鬼还怨气重的厉鬼。

      然而,谢星晖就住在一楼。

      王佳志看着谢星晖眼神乱飘,不由得沾沾自喜了一下。

      说的话怪漂亮,但眼神出卖了你。

      王同学是坚决不放过每一次可以找茬的机会,果断嘴欠道:“老谢,还真别说,你害怕的样子真的很招笑。”

      “老王,你也真的很欠揍。”谢星晖冷笑一声。

      一般的校园怪谈可能也就流行个俩星期,给新生个八卦新鲜新鲜就过劲儿了,也没有人会再把它放在心上,即使寝室楼的前身真的是乱葬岗,也没人会继续在意。

      然而这件事发生之后,学校不但没有当成娱乐消遣视之不见,反而还重视了起来。

      因为陈小庆看见的,可能是外面溜进来的小偷,或者是什么有不轨之图的同学。

      于是,本来就没几个老师的平市高中派出了所有人力,就连支教老师也要加班,晚上轮流值夜班巡逻,维持校内安全。

      这样风头紧的日子过了半个月后,本以为学校已经放松了警惕。就在这天半夜,一个手电光不偏不倚地照在了校后墙头上正准备翻墙的人身上。

      “干什么的!”值班老师喊到。

      墙上的人神色一晃,本来他正准备来个三百六十度的腰马合一翻越墙头,但因为受到了惊吓,脚直接踩空了,眼看就要向下方摔去。

      值班老师一看,毁了,这要摔下来不得摔个狠的?连忙冲上前去接摔下来的人。

      然后,摔下来的人就重重砸到了值班老师身上。

      “没事吧?”翻墙的人连忙起身,伸手要拉被他砸摔到地上的老师。

      然后,他的手就悬停在了空中。

      “段......段老师?”翻墙的人这下是真的害怕了,眼见居然是熟人,磕磕巴巴的开口喊道。

      段齐舒揉了揉磕到的后脑勺,这时他也看清了翻墙的人是谁。他没有搭理对方伸过来要扶他的手,自己撑着地站了起来,然后慢慢走到了墙边。

      空气中弥漫着寂静的尴尬,良久,段齐舒才开口打破了这骇人的气氛:“请给我一个合适的解释,谢星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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