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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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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亦的车子开进梧桐小道,我抬头看向越来越近的那漂亮的白色墙体,我的工作室。
虽然一大部分盈收都用来交租金,我却没有半点抛弃这里的想法。
对于我来说,这个地方的成立,在起初为我带来了我想都不敢想的好运,使我毫无保留的感受到难以言表的快乐。
我有了租下这里开工作室的想法后,就满怀期待的先去告诉了关亦。
他少见的没有敷衍了事,而是认真的看向我,问我是否决定好了。我脸上带着压都压不住的笑意重重点头,于是他道:“那我支持你的决定。”
那是个相当好的地段,房租却比我原本想象中要便宜许多。
事实上若是符合这城市该有的价位,租下几年我尚难以负担得起,可算得上实惠的的房租着实为我减去了一半的压力。这一切都出人意料的十分顺利。
在那之后没几天,我和关亦的暧昧关系截止,总算有了定局。
我在工作室正式成立那天又一次向他告白,说出那句不知道已经向他讲了多少次的“我爱你”。
花香萦绕,周围掌声此起彼伏。
阳光刺眼,刺眼到我都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听清他在我耳边说了句“好。”
我开心极了,在我生命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会永远铭记着这个为我带来好运和幸福的地方。
车子开进院子里,关亦开门下车,大步穿过庭院走进屋子,我在后面赶都赶不上。
我心里正奇怪明明他都没来过这里几次,怎么显得这么熟悉。
门铃一响,关亦推门而入,我跟在他后面。
屋里小蕊戴着眼镜在吃泡面,阿平敷着面膜躺在沙发上。
没有约单的时候,我们三人在工作室里一直还算岁月静好,只有忙起来,才叫鸡飞狗跳。
我脾气或情绪上来的时候,失联个四五天并不罕见,这也正是她俩对我这么多天联系不到也不着急的原因。
只不过这次,实在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我先关亦一步凑近他们两人,从她们的发丝看到下巴,一点也不舍得移开目光了。
阿平瞥了关亦一眼,招手打了个招呼,没再说话。而小蕊转过头来看清来人,放下手中的泡面,蹬上拖鞋拿了几张单子递给关亦。
“今年房租加水电算下来十二万多一点,还是老样子,你给七万,我报给申白五万。”
这话犹如一记闷棍敲在我脑袋上,将我一下打懵了。
我睁大眼睛颤抖着手指着两人,连话都说不清。
“你..小蕊..你、你在说些什么?!”我绕到她耳边大声喊叫,即使她完全听不见我的叫喊声。
“你说什么啊我崩溃!什么老样子…我!我…”
一时的震惊不过几瞬就过去了,冷静下来其实一点也不难理解小蕊这句话的含义。
从我成立这间工作室开始,每年令我虽然仍旧有些心疼但更多的是沾沾自喜的房租,是在关亦承担了一大半的情况下维持的。
我突然说不出话来,于是转过身去,坐在我从前的木椅上。
我的责备,忍耐,令我愤怒不已的东西在此刻全都不成立了。
关亦的负责,沉稳让我羞愧到恨不得钻到地下现在就去投胎。好在我已经死了,他们看不见我。
我之前不愿承认,到现在也彻底明白。
即使他不爱我,他依然能作为一个合格的男友,伴侣,去分担我的压力和沉重。
只不过若是他不爱我,也没有做过这些,我还能虽然抬不起下巴,但能平视着这个我爱的人。
但他不爱我,却因为和我的社会关系为我做了这些,我便只能被迫弯下腰去抬头看他了。
我爱的,不爱我的,优秀的,对我来说犹如春药的他。
关亦接过单子,顿了一下,问道:“申白人都没来,你们还要继续吗?”
小蕊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关他什么事,申白来不来都不影响什么啊,除非有生意上门,但这种事情一般生意会自己联系他。”
“我是说..”关亦向后捋了捋头发,“他要是不想做了呢?”
阿平听见这话,大喊:“哎呀!他做不做我们都要做啊!要吃饭啊!”
过了一会儿她又嘟囔一句:“再说,申白也不会不想做的。”
她说这句话时声音不大,如果不是我死了听力变好许多,我大概也听不清。
关亦沉吟片刻,走到我的办公桌面前,“那好,既然你们要坚持,我会继续支持你们的。”他一边说,一边拿过纸盒开始装我的水杯,立牌等。
“以后每年的房租我会全部交付,只不过水电需要你们自己承担了,不过应该也剩不下多少。”
“什么…”
两人看见他开始整理我的东西才意识到不对,直起身子来盯着关亦。
“什么意思?你说清楚点!”
关亦拉开我的抽屉简单拨弄一下,才抬头看向她们,继续道:“申白四天前去世了,心脏骤停,以后也来不了了。”
一时,明亮的屋子除了风声吹动,就只剩下关亦整理我的遗物的声响。逐渐的,多了哽咽,和难以抑制的哭喊声。
我坐在一旁,看着眼前这幕里的三人,露出灿烂满足的笑容,而涌出的泪水填着我的愧疚,使我久久起不来身。
抽屉里没有什么重要的信息,大部分是一些我手绘的构图以及列出来的,还尚未实施的计划。
关亦拿出来整理时,从中掉出封信。
米白色的信封上什么也没有,没有收信人,没有寄信人,没有时间,没有地点。
他轻轻拆开信封,拿出里面的一张信纸,上面只写了几句话。我眯起眼睛仔细分辨了一会儿,才隐约想起,这几句话的由来。
那是我独自一人待在工作室里饮酒微醺时写的,没头没尾。
那天,我和关亦大闹了一场。我扑在沙发上痛哭嚎叫,一旁几米处,关亦站在那里抽烟。我将一切都剖白给了他,但他回以沉默和批评。
那阵子,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位和我有血缘联系的亲人,我的母亲去世了。我和她的相处并不算得上融洽和睦,只是就和这个地方许多传统家庭一般。但即便如此,她的死也使我消沉了好一阵子。
本就糟糕的生活状态却和关亦不愿意和我公开的事情相撞,犹如行星撞地球,我彻底崩溃。
当年我向他表白时,只有阿平和小蕊,章呈几人在场。关亦的其他友人,以及我们的同学,还有他的父母都对此毫不知情。
而我并不满足。
在那段时间,我迫切的需要得到关亦有力的爱和证明,但他对我的纠缠和崩溃置之不理,皱紧眉头,似乎十分不耐的讲:“需要这个吗申白?你有什么值得我相信而且去这么做的地方吗?”
听见这话,我心脏开始抽痛,痛的我连喘气都喘不过来,我在原地打转,又蹲下身去,最后似是忍无可忍的站起身来趴在沙发上发泄我的痛苦和对痛苦的悔意。
最后关亦抽完一根烟离去,我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直到工作电话把我拖起来带到工作室。
说是不怨的话谁能相信呢,我自己都骗不了自己。
只是如今得知关亦强忍着和我这个纠缠者度过了这么多年,还尽职尽责的为我做了那么多,甚至等我提出的分手并愿意在我死后为我保留颜面,我已然十分感激了,对他也存不下什么不满了。
即使心底为他不爱我仍是无法淡然处之的接受,仍是会忧伤消沉,但我想也会在我消失后一并消散的。
思绪万千,阿平和小蕊的哭声把我拉回现实。我耷拉着眼皮看向关亦,他拿着这张信纸正低头看着,大概用的力气太大,都被他捏皱了。
那上面两句:
“缠绕着的情意,穿过几年的时间缝隙,慢慢探索,直至模糊不清方向和自我...”
“弯曲和交错的轨道分布于整个行程,手指和心脏,我们之间……”
到这里戛然而止。
虽是我前后不通的胡言乱语,没有什么值得仔细欣赏的地方,我还在心底告诉自己不要期待他的反应,但还是暗暗观察着他的神情。
可关亦只是冷笑了一声,将纸扔进了箱子里。
他离去也没有再给形容狼狈,抱作一团的阿平和小蕊告别,连头都没回,而我最后朝她俩看了一眼。
我希望她们能重新找到比我靠谱的摄影师。
墓园帮忙的那人声称选了个就近的好日子,能让我顺利投胎,保佑我下辈子平平安安,快乐幸福。
而那日子恰巧就在两天后。
我不知道关亦什么时候还开始信这些了,但一想到如今自己的模样,我也不得不打了个哈哈,心底默默支持这个人和关亦的决定。
“谢谢你啊,前夫哥,关大善人,大好人,我投胎前一定保佑你事业爱情双收…”我在关亦身边转来转去,一边双手合十的朝他弯腰拜着,一边嘴里振振有词地念叨。
好吧,说实话,对他爱情的祝愿,我说出时虽然是真心的,但还是有些低落。
关亦是个好人,我从前就知道,死后他为我做的种种,更让我真心的希望他好。我与他之间满打满算已经有了八年了,正如我写的那样“模糊不清方向和自我。”
我爱他,毋庸置疑,也无比坚毅。
他虽然不爱我,也愿意保全我的颜面,活着时做好事不留名,死后也为我打点好一切。我理应希望他好。可八年之间的点点滴滴,这些我一点也不舍得忘却的分秒,哪有那么容易释怀呢。
关亦睡着的时候,凝视着他的脸,我有时甚至不可控的阴暗的去想让他这辈子都无法拥有爱情,得不到所爱的人,就和我一样。
可当我钻进他怀里,再也无法感受到他一点温度时,把我的手放到他掌心,也无法被紧紧握住时,我又觉哀莫大于心死,难过得快要呕吐出来。
算了,不爱我也没关系,祝你找到更好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