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9、TURN 09 ...
-
TURN 09 教团遗迹(上)
到达林茨的时间是下午一点差七分,下车的人很少,在有些陈旧的小站里几乎没做停留便各自离开。
日头高悬,地面被晒得似乎可以看到热气蒸腾。
远山隔着浓绿的树林,只冒出反射着强烈阳光的白边。
扇要的助手早早的就在站台等着,在看到自己的老板拎着维雷塔的行李箱下来时,紧走几步自觉地将它接了过来,凑过身子低着头等候吩咐。
“事情准备的如何了?”扇要戴上遮阳的礼帽压低声问道。
“一切就绪,只等老板一声令下。”
“人呢?”
“昨天下了场雨,没去成,今早太阳一出两人就去了乱石岗,从一堆废石后发现了一处不知道通到哪儿的洞口,进去后到现在还没出来。我派人盯在那儿,东西都安放好了,做成洞穴坍塌最合适,神鬼不知。”
扇要点点头,拍了拍助手的肩膀:“一定要让我们的女主角亲眼见证这钞意外’。”
助手做了个了然的表情,随即领着二人前往安排好的住所。
因为住的是镇上的旅馆,并且各自一个单间,所以维雷塔也没什么意见。安置妥当,向挺着啤酒肚一脸随和的旅馆老板打听了一下,便知道了希特勒家的位置。
镇子不大,没费多少时间就找着了。远远的看见一个中年妇人正在拍打着晒在门外的床单。妇人偏瘦,面色有些发黄,似乎身体状况不太好。
维雷塔随手理了理头发,然后笑着上前打招呼:“午安,请问希特勒是住这儿吗?”
妇人停下手中的活儿,用手背抹了一把额头上渗出的汗。阳光有些刺眼,她得眯着眼才能看清来人——是个皮肤有些偏黑的漂亮姑娘,她的身后跟着一个看起来一本正经的男人。
“是的,请问你找我儿子有事吗?”
维雷塔提起裙角欠了欠身:“您好夫人,我是希特勒在维也纳的朋友,正好有空就来看看他。”
“真遗憾,他和朋友一早就去了镇子北边的乱石岗,大概要到傍晚才能回来,要不你们先进屋里等着?”
“不用了,谢谢。我们直接过去找他们吧,可以告诉我们怎么走吗?”
“唔,其实也没多远,你们沿着这条路直走,出了镇子会看到一片树林,沿着小路继续往前走,过了一条小溪不久,就会看到一块乱石林立的荒地,就是那儿了,全部也就半小时不到的脚程。”妇人说的很慢,边说边用手比划,很容易就能听明白。
维雷塔点点头,默默记下,然后与妇人告别。
“记得让希特勒早点回来,我会为你们准备好晚餐,晚点一定要一起过来哦!”家里很久没这么热闹了,妇人显得很开心,脸颊似乎也染上淡淡的红晕,遮住些病容。
维雷塔微笑着挥挥手道:“好的,回头见夫人。”
林茨的北边靠着连绵的青山,山脚下是一大片长青的松柏,除了镇上的人有需要时偶尔的砍伐外,平时几乎没什么人进入,保持着野生的本性。所以维雷塔和扇要在路上看到一只狐狸飞速窜过眼前时,不免吃惊。
扇要的助手已经先一步来到洞口,和留守的人一起躲在暗处,等到他的老板带着女主登场,远远的朝他使个眼色后,便开始冷静地动手点燃长长的炸药包引线,那些炸药就安放在洞内的石壁上,威力足以将洞口炸平。
爆炸的巨响后,紧接着是石块塌落的声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何事的维雷塔,在看到尘土飞扬中希特勒受伤的身影时,几乎疯了一样朝着洞口冲过去……
……
洛洛在看到希特勒所说的那块记载着残缺语句的石板后,已经很肯定,这块废弃的土地,便是教团的遗址。从毁坏的情况来看,地面上的乱石不过是当年装饰入口的建筑物残骸,真正的遗址是在地下。
沿着石板周围找了一圈,终于在一堆貌似是门前立柱的碎石后,发现了已经损毁得很严重的入口,说是入口,其实更像是一个通往地下的洞穴,原本整齐的石壁被人为地破坏成野兽的凿痕,普通人乍一看,还以为是某种兽类盘踞的巢穴而不敢轻易闯入。
事实上,即使有胆大的人想进来探查,也会被漫长而又黑暗的道路折磨的萌生退意,等到他终于坚持走到了尽头,他会发现,除了空旷的大厅,终点什么都没有。
而现在,洛洛和希特勒就站在大厅的中央,借着火把的照明,环视着四周。四面除了连接通道的那一边外,其余三面都是高约五米的石墙。通道左边的那面画着一个农夫在地里劳作,右边的那面画着牧人在草地上放羊,而正对着通道的那面墙上没有画,却在正中间雕刻着一个一米来宽的Code刻印——那是只有教团的人才知道的机关。
只是洛洛不明白旁边的两幅画是什么意思,他待的教团的建造格局和这里相似,但那里只有雕刻着刻印的墙面,并没有什么画,或许这是这个古老教团的特色?
希特勒看不出端倪,索性举着火把凑到洛洛身边问:“你觉不觉得这里有些奇怪?”
“哦?哪里?”洛洛倒是挺好奇希特勒的想法。
“我想不明白这个洞穴有什么用,假设这是一个避难的场所,一旦通道外的洞口被发现,那躲在里面的人根本没有退路,而且也没必要把墙壁修的这么规整。”希特勒伸手摸了摸面前的砖墙,触及到Code刻印的部分,若有所思道,“我觉得这里倒像是一个类似宗教集会的场所,他们有共同的信仰,也许就是以这个奇怪的图形为媒介,和他们的‘神’交流。”
希特勒收回目光看向洛洛,在这个有些昏暗和压抑的空间,他出奇地冷静却又严肃:“洛洛,为什么你背后的图案和墙上的一样?为什么你一定要来这里,你到底在找什么?你告诉我,洛洛。”
“希特勒,我……”
欲言又止,洛洛不知道,如果告诉希特勒真相,会不会把他也卷进这条无限孤寂的道路。他刚刚差点就在希特勒面前打开机关,现在想来,他真是太鲁莽了,也许仅仅因为他的一个举动,就会改变希特勒的一生,甚至改写历史——而这个结果,他负担不起。
他只是想找到能够见着鲁路修的方法,而已。
找机会自己单独再来一趟吧。
打定主意,洛洛微微抬头,直视希特勒的双眼:“有些事,我不能说。对你,不知道比知道要好,所以希特勒,相信我,什么都不要问,好吗?”
四周很静,有很长一段时间,谁都没有说话,只是对视。火光映着人脸,鼻翼的阴影黑且深,眼窝深陷在眉骨下,眼神却犀利地相互试探般交织在空气中。
终于,希特勒认输般地先笑了,他无奈地挠挠头发,语气也放松很多:“好吧,我答应你,只是——”他郑重地牵起洛洛的手,紧紧地握于掌心,“你也要答应我,绝对不会做让自己受伤的事,好吗?”
洛洛忽然就想起了鲁路修,这个男人的手和哥哥的手一样的温暖,一样的,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他缓缓地点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沿来路回去,一路无语,两人静静地并肩走着。然而,临近出口,变故却突然发生了。
先察觉出异样的是洛洛,几年的杀手生涯将他的危机意识早就锻炼得优于常人,侧耳倾听,似乎有引线燃烧时发出的轻微 “滋滋”声。再往前走,很明显地就看到粘在洞壁上的三个炸药包,以及,越来越短的白色引线。
“快跑!”一声大叫,洛洛拽住希特勒的胳膊就拼命往前跑。
什么都来不及想,也意识不到炸药还有多久爆炸,更不会想自己会不会死在这儿——脑海里只有一个字:跑!
能清楚地感觉到风的流动,出口处的光亮就像进到另一个世界的入口。
不知从什么时候,变成了希特勒拉着洛洛在跑。
爆炸之后是短暂的耳鸣,脑袋里“嗡嗡”地不断翻搅着,然后感觉到有碎石块掉在身上,却似乎一点都感觉不到疼,身体像是脱离了精神的控制,只是在本能地向前冲。
脚下的地剧烈地晃动着,碎石掉落地越来越快,洞口上方裂开的大石块摇摇欲坠,然后迫不及待地往洛洛和希特勒中间砸。
快松开!
洛洛清楚地知道自己会被砸到,如果还被希特勒拖着,那他也会被连累着丧命!
万分之一秒,红色的刻印自眼中飞出,无法动弹的希特勒被洛洛使尽全身力气往前推,在洛洛被巨石掩埋的同时,结界消失。
惯性带着身体继续往跑,当他浑身鲜血地站在洞外被维雷塔扑过来拽着时,身后,尘飞洞埋。
天还是那片天,只是刺眼地让人忍不住流泪。
希特勒像个木偶人般机械地转过身,眼神空洞的什么都不剩。听不到维雷塔的叫唤,也听不到扇要的谩骂。
他缓缓地抬脚,往前,落下,再抬脚,往前,落下……然后蹲在几乎是密不透风的洞口外,用手抠着石缝。可是石缝太小,他只能死命地挤压指腹,然后用指甲攀附在缝隙里。指甲发白了,渐渐地和肉一点点剥离开,他就蹭掉指甲盖下的肉,想尽一切办法抠进狭小的缝里。
“洛洛……洛洛……”
一遍遍低吟,仿佛生命的咏叹曲,在血迹斑斑的灰石上开出耀眼的曼珠沙华。
被狠狠地甩了一个巴掌。
紧接着维雷塔抱着他哭着说:“希特勒,你别这样,求求你别这样……你还有我,还有我……”
扇要想去拽开她,却被她一把拍开,于是他怒不择言,食指指着希特勒骂道:“这个穷瘪三有什么好?居然还有人愿意为他送死!上帝一定是昏头了才让他从炸药堆里逃出来,MD贱人贱命!”
“你……说什么?”维雷塔瞪大眼睛看向扇要,像看一个怪物。
“我说他命贱!怎么,心疼了?”扇要通红的双眼似乎随时都会凸出一个变异的眼球。
“你说炸药,为什么你会知道洞里有炸药!”维雷塔毫不示弱地起身与他对峙。
希特勒终于听进去了他们的对话,他悠悠地站起转身,声音犹如飘渺在云头:“洛洛为了救我,死了?”
“是又如何?死的本该是你,是你害死了他!”扇要召出他的助手站在身后,“实话告诉你,这些炸药本来是为你准备的,可惜啊可惜……”扇要伸出左手,助手了然地为他点燃一根雪茄,吐出一个烟圈,他继续说,“你想告我的话尽管去告,看看法官是愿意相信一个身无分文的穷瘪三,还是富甲一方的好公民。不过我可好心地给你忠告,只要你还敢在老子面前出现,老子就一定会陪你好好地玩儿,玩儿大的,刺激的……啊哈哈哈哈……”
男人嚣张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树林深处,仿佛阴冷的鬼魅,让人在大夏天都禁不住脚底发寒。
希特勒站在原地,身体由于气愤而不住地颤抖,牙齿咬得发麻,握紧了拳,手上已满是沾染上尘土的污血。
没有乌云盖顶,也没有电闪雷鸣,天气感应不到他此刻翻滚的心潮,阳光依旧是延续着午时的高热,仿佛将一颗善良的心也晒得变质腐烂。
稍一用力,嘴唇便被咬破,猩红的血在齿间游走,仿佛定下的恶魔契约。希特勒在心底暗暗发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总有一天,要将你们这些犹太猪赶尽杀绝!
…………
洛洛清楚地感觉到了石块压断身体大半骨头时那种无法言语的痛楚,他静静地躺在地上,感受着两股不同的力量同时在体内流窜,一边是毁坏,一边是缓慢地自我修复。他亲眼见到断开的骨头和肉重新连结在一起,甚至能够听见细胞重组时发出的“咕噜咕噜”声,那身体根本不像是自己的,倒像是个怪物,一个披着洛洛皮囊的怪物。
他躺在乱石堆中,用刚刚恢复的左臂遮住双眼,忽然就想起了修女的话。
“我每天都在祈祷死亡,并且诅咒这个世界,在神子面前诅咒他的父,可我还是没有下地狱。”
原来,想死,真的很难。
洛洛扯了扯嘴角,自嘲一笑。如果他不打算将自己的Code移嫁给他人,是不是就得等到千万年之后自然死亡?而在这久远的日子里,只要受伤,他就得一次又一次地提醒自己,这非人的身份。
不知过了多久,疼痛的感觉消失了。洛洛用胳膊撑着站起身,拍拍尘土。如果不是破损的衣裤太过显眼,他真想骗自己说,刚刚发生的不过一场梦。
洞口被堵住,只能选择往回走。炸药的威力只延续到通道前半段,洛洛在半路还捡到了慌乱中被扔掉的火把,摸出火柴重新点燃,剩下的路总算是好走了些。
再次来到大厅,不作他想,洛洛直接退后一米,对着石墙上刻印中心的位置释放Geass。红色的飞鸟张开翅膀,石墙上交相呼应地映出红色的脉络。接着,墙面在“轰隆隆”的闷响中慢慢上升,墙后宽广的大殿渐渐显露在他的眼前。
穿过上升的墙面,眼前是一个全灰色的空间,在洛洛迷惑于眼前大殿陌生的布局时,身后的石墙像是迫不及待般“刷”地落下。
从未遇到此种情况的洛洛纳闷地盯着石墙,身后蓦然传来急速奔跑的脚步声,身体先一步反应,冷静地进入全副戒备状态。
随着来人越来越接近,洛洛控制不住地紧张了,手心开始出汗,他要用力揪住自己的裤腿才能控制住脚步不要不由自主地往前迈。
金色的长卷发招摇地闯入视线,却远没有他旁边的人半分耀眼——黑色的发丝由于奔跑被带着往后,露出精致的脸孔——那张在睡梦中萦绕不去的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