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TURN 0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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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特勒流连于街头期间，偶尔会用辛苦积攒的钱去听一场歌剧，这与他骨子里对艺术的追求是分不开的。即便生活再潦倒，也不曾间断。
失去洛洛的消息已近一个月，从老约翰处只打听到洛洛是和他的朋友们一起回柏林了。
原来，柏林是那个孩子的家啊——这一认知让希特勒忽然就对德国这个国家产生了一些不一样的狂热追求，是一种类似于第二母国的情感。他没来由觉得，自己该是属于大德意志民族的，要为生养了那个孩子的国家奉献自己的生命。
而在他尚未理清自己感情的这一个月里，希特勒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倚在窗边画画。正面、侧面、背面、平静的表情、微笑的表情、疑惑的表情、哭泣的表情……跃于纸上的都是同一张容颜。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一闭上眼脑海里浮现的都是那张稚嫩的脸，让他甚至产生了错觉。好几次，他将台上表演歌剧的褐发少年看成洛洛，一举一动都牵扯出一个模糊的身影，似乎重叠在一起，又似乎真的是洛洛在台上。
他皱着眉，想要触碰那个身影，伸出手的时候，才惊觉舞台离自己是那么遥远……
此时的希特勒尚未明白自己心存的这份禁忌情感为何，他甚至对男女之情的理解也还只处于朦朦胧胧的阶段。
许久之后，当他真正明了并决定坦然面对之时，这份感情却只能被深埋在心底，成为这个传奇男人一生最美好的回忆……
维雷塔注意到这个青年，是在《卡门》第二日公演前的傍晚。
昨日的首场演出大获成功，报纸评论对她所饰演的卡门一角大加赞赏，又因为她本身的性格和卡门极其相似，一夜之间，维雷塔几乎成为全维也纳小伙儿心中的梦中情人。行动派们更是送花送到手软，最夸张的就是一位名叫扇要的犹太商人。
维雷塔看着快要将整个房间淹没的玫瑰花海，无奈地叹出一口气。她实在是对这个叫扇要的男人提不起兴趣。
下午排练结束回到休息室，刚到门口，就看到这个男人以一幅居高临下的派头，指挥着几个小工往休息室里搬成打成打的玫瑰。在看到她后，又以一副自以为很正直的口吻介绍自己，那口气，就像全维也纳只有他一个男人对她是真心的一样。
想想就生气。
维雷塔最见不得这种自我意识过剩的超级自以为是的男人，她气呼呼地推开阳台的窗户，想吹吹风赶跑不快的情绪。
一群白鸽扑扇着翅膀从窗前快速掠过，带过一阵风，吹起维雷塔散在肩膀的长发。她下意识的闭上眼，向下偏了偏脑袋。再睁开眼时，恰巧看到一个正在作画的青年背影。
他的背挺得笔直，视线越过他的身体，维雷塔可以大略地看到他正在画的画，是黄昏时的教堂。那如火的晚霞像是要把纸张烧起般热烈，她觉得自己的脸都快被映红了。
维雷塔将手肘撑在阳台上，支着下巴，笑眯眯地盯着青年看。
这种感觉相当奇妙——不认识的他很投入地在画风景，而她则在高处欣赏画风景的他。看着看着，维雷塔忍不住笑出声。青年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猛的转过身，表情似乎在寻找什么似的。起初是满脸期待，渐渐地眉头纠结在一起，接着又一脸失落地垂下头，转回去阴郁地继续画画。
维雷塔看的一愣一愣地，她忽然觉得这个青年有趣极了，他的脸算不上英俊，却透着股真挚的可爱。
“卡门”女郎维雷塔当即便决定展开追求攻势，可是该怎么和他认识呢？要制造出偶然的情况，还不能表现得太过热情，万一吓到人家就不好了。她想啊想，终于让她想到一条百试不爽的定律——女主角“无意”间丢下一件东西，男主角帮她捡起来还给她，一丢一还一来二去就认识了，认识着认识着就熟了，熟了后生米就能煮成熟饭了……嘿嘿嘿嘿……
维雷塔笑了。
她麻利地解下左耳戴着的耳环，在食指上打着圈玩，似是不经意，随手一抛，不偏不倚正好掉在了青年的身旁。
青年纳闷地捡起不知何处飞来的耳环，站起身四处查看，一抬头便看见十米开外的歌剧院二楼阳台上，一位身穿红裙的女郎正朝着楼下焦急地张望。
青年往楼下走的近些，挥了挥手中的耳环。
“你是在找这个吗？”
维雷塔朝他露出感激的微笑：“是的！请等一下，我这就下来。”
青年边等边望着远处红蓝相接的天际，不知在想些什么。没一会儿，维雷塔便如一只翩飞的红蝴蝶般来到他身边，宽大的裙摆悄悄地扫过他的裤脚。
她俏皮地伸出右手，对青年眨眨眼。青年起先愣了愣，接着便笑着将耳环放在她的手中：“没想到可以在这里见到‘卡门’本人，在下深感荣幸。”
维雷塔似乎有些吃惊：“你认识我？”
青年坦言道：“事实上，我正在攒钱，希望可以在公演结束前看到你精彩的演出。”
维雷塔听后暗自为自己的决定庆幸，她拿出一张贵宾席的票递过去：“如果不嫌弃，这个，就作为你帮我找回耳环的谢礼吧，请一定收下。”
青年却轻轻摇了摇头，他知道这薄薄一张纸的价值，所以婉拒道：“谢谢你，可是它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况且我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请你不必放在心上。”青年很绅士地行了个礼，“很高兴能够认识你，再见，美丽的小姐。”
维雷塔看着青年毫不犹豫离去的身影，越发激起了她的斗志。对于已经习惯了男人奉承的“女王”，这还是她第一次遇到拒绝自己的异性。
维雷塔拢了拢头发，不放弃地跟着青年走到画架前，提议道：“我很喜欢你的这幅画，这样吧，我用这张票来换我喜欢的画，你看如何？”
青年有些犹豫：“这……”
维雷塔再接再厉：“那就这么定了……呃，不介意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希特勒。”
“成交！”维雷塔伸出右手，等待与希特勒相握，“我叫维雷塔，很高兴能拥有你的画，它真的是太美了！”
希特勒无奈地摇摇头，他觉得自己实在无法拒绝热情如火的姑娘的好意，况且自己确实是挺想欣赏这台歌剧的。
怀着感激，他的手与她的相握。
然而，谁又能想到，这次意外的相识，却成为日后一个种族被疯狂虐杀的引线。那些仇恨的火焰，集中营漫天的血腥，仅仅是因为一个名为扇要的犹太人所埋下的嫉恨种子……
维雷塔在舞台上挥洒着激情，她知道希特勒正坐在台下，她甚至可以感受到那双迷人的黑瞳中陶醉的目光，沐浴着最美好的感动。
那般纯粹。
不带任何目的，只是在享受一场视听的盛宴。他的表情是那般满足，仅仅一个闭眼回味的微笑，已足以让维雷塔沦陷……
爱情确是让人捉摸不透的。
有人寻找了一辈子，都不明白什么是心动；而有人只需回眸一眼，便似望穿千年，魂牵梦萦。
盛夏的夜，晚风送来多瑙河的清凉气息。
希特勒安静地站在歌剧院门前一角，观演的人群渐次散去，他的身影在月下拉出墨染一般的影子。微风卷过发尾，擦过他的脸颊，仿佛笔墨流动的一笔，润出动态的画面。
他时不时地抬头看看大门处，然后继续埋首于手中的速写本，“唰唰”地画着什么。虽然穿着最质朴的衬衫，背着染上颜料的画架，却意外地让人觉得想多看几眼。
维雷塔和同伴们一起走下台阶时，脸颊情不自禁地有些发热。因为她看到希特勒冲她笑着招了招手，然后慢慢朝她走近。这对她来说有些意外。
他礼貌又不失风趣地和她的同伴们打了个招呼，又委婉地表示了为了答谢维雷塔的馈赠而想要送她回家的意愿。
同伴们很有默契地集体冲维雷塔投出一个别有深意的微笑，维雷塔便神秘地朝她们眨眨眼，然后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同她们道别。
“明天要告诉我们后续哦～”同伴们调笑着留下这句话便嬉笑着走远了，直到她们婀娜的身姿消失在夜色里，似乎都还能听见几声夸张的笑声。
维雷塔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是初恋的少女般，光是和心仪的男人静静地面对面站着都觉得紧张。而他面前的男人似乎淡定地过头，没有任何逾矩的动作甚至言语，他和以前所有她交往过和追求过她的男人都不一样。
他优雅，但在面对艺术时却又是充满激情；他平凡，但眼神里却又透着傲然的自信；他独立，但却又给人想要靠近的温暖气场……
维雷塔恰恰是被他的这种矛盾个性所深深吸引，她觉得他该是站在万众瞩目的地方，为他的理想挥斥方遒才对。
数十年后，当她站在山呼的人群中，看着他站在高处，意气风发，谈笑间生杀予取，而她身边的少女一如年轻时的她，眼里流露的是爱慕，是憧憬——她想起了他们初见时那夜的月，以及那捧不败的铅色玫瑰……她才知道，不管他们曾经离得有多近，他都不属于她，不属于她们中的任何一个女人……
月清如水，水色荡漾。
希特勒和维雷塔并排走在行人寥寥的河边石路上，一时间竟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边走，希特勒边小心撕下刚刚在速写本上画的画，递到维雷塔手中。
“送给你的，演出真的很棒！”希特勒的语气有些激动，似乎还沉浸在演出带来的余韵中。
画中是十数枝玫瑰，有含苞待放的，也有艳丽盛开的，花瓣上的水珠几乎就要滴淌下来似的，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现出晶莹剔透的光亮。
维雷塔从没有收到过这样独特的花，她几乎产生错觉——希特勒身穿黑色的礼服，手捧着一大束鲜红的玫瑰，在聚光灯下亲吻她的手背。
两朵红云悄悄地爬上了她的脸颊，她低下头，无限娇羞地道了声：“谢谢……”
仿佛缀满星辰的蓝绸缎般的水面泛着盈盈波光，承载了少女细腻的心思。笼罩着一层淡淡月光的维雷塔，此刻分外迷人。她停下脚步，猛然亲吻了下希特勒的嘴角，然后欢快地向着前方小跑。
“这是谢礼哦～～”
希特勒“哦”了一声，却像是没有丝毫感情波动，他觉得这跟朋友间问候般的亲吻没有任何区别。
想到朋友，希特勒有些走神，他忽然想起来，和洛洛认识这么久，却从来没有过像拥抱或亲吻这样比较亲密的好友间的问候。
这样想着，他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维雷塔在前面心急地等着希特勒来追自己，回过头张望却见希特勒远远地在自己身后挪着步子，她的心莫名地空了一下。然后，她停下脚步，将希特勒送给她的那幅铅色玫瑰紧紧地贴在胸口，她对自己说：“他一定是在害羞，一定是！”
她慢慢调整着情绪，等到希特勒走到她跟前的时候，已经换上了一副娇嗔的表情，嘟着嘴埋怨道：“你好慢啊。”
希特勒歉意地笑笑，也没说什么。
之后，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大多是维雷塔问，希特勒答。
“你明天还会去画画吗？”
“明天？我会去画日出时的教堂。”
“是今天画的那座？”
“对。”
……
“你很喜欢听歌剧？”
“嗯，我喜欢一切美好的事物。”
“那，要是有好的剧目演出我给你寄宣传册吧！”
“那太麻烦你了……”
“怎么会呢？来，把你的地址写给我吧。”
希特勒有些跟不上维雷塔的思维模式，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于是，一张写有希特勒临时住址的纸条被维雷塔郑重地叠好，收在手提包的最里层。
这个夜晚，对维雷塔来说，几乎成了一辈子磨不去的记忆。它是那般美好，却又是那般短暂，就像开在她生命中的昙花。那个男人嘴角的温度，是那样温暖，却已足够将她灼伤。
当午夜的钟声敲响，本该是所有魔法失效的时刻，希特勒却不得不怀疑一个可爱的魔女给他送了一份不小的惊喜。
那个蜷缩在门边耷着脑袋打着瞌睡的少年，看起来是那般惹人怜爱。
希特勒几乎是颤抖着将那个孩子拥入怀中，他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只是高兴，高兴到想要哭泣。
他什么都不去想，只有一个念头跑出来占满了整个思绪。
洛洛回来了，我的洛洛又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TURN 0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