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Chapter 145 日常必备药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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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姬不肯仰躺。
刚赶回伊姆拉崔，哈迪尔一开始接手照顾兰姬时就发现了。兰姬一直坚持侧躺，若伸手去扳动她的身子，她便挣扎得厉害，即使崩裂伤口也坚持要侧躺着。醒来以后，让她仰面躺平，她总是支支吾吾地推托着。若是坐着，她倒肯把身子放平──但她的伤口在小腹上。
伤口在小腹上，坐着就容易牵动到，难免会疼。她早已停止服用止疼的药汤。兰姬自己的医术比伊姆拉崔的药师更为精湛，伤在自己身上，光凭疼痛、伤口是否发热或发痒这些感觉，她就能大致清楚自己伤势复原的状况，视实际的情况，去调整那些帮助愈合、防止发炎的药物比例。反正她整天躺着养伤，闲着没事做，多花点时间来悉心给自己开方子，也费不了多少心神。
“躺下来休息一会。”
兰姬笑着开口，一派撒娇口吻，“我脚麻了。”
哈迪尔明明知道她在转移话题，却也硬不起心肠反驳她。便坐在床沿，揭开她盖着脚的被子轻轻替她按摩着。他指力大，兰姬又怕疼，小心翼翼地腾挪着指头，倒像在搔痒。
“躺久了，血液不通畅，难免发麻。”哈迪尔按着她的脚背，忍不住抱怨起来，“平常也不肯多吃一点，净长骨头不长肉……”正说着，兰姬就从他身后伸手抱住了他，也不开口，只是轻轻用脑袋顶在他背后。哈迪尔怕她手臂伸长了，难免会牵动到伤口，便仔细地朝床里挪了挪位置，顺手握住了兰姬抱在他腰际的手。
“有些事呢，我是清楚的，妳自己也知道瞒不了我太久……妳是愿意自己招认呢？还是等我以后知道了再找妳算帐？”
兰姬也不说话，只是低头蹭着他的背。
他盖妥兰姬脚上的被子，转身面向兰姬，放柔了声音开口，“不管妳是心里害怕、还是不愿意让我知道，横竖这些事情我是一定得知道的。亚玟的侍女才刚送过药，一时半刻不会回来。眼下就我们两个独处……我们之间没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说了，你要生气的。”
“原来妳还记得我有脾气啊？我当妳都忘了。”哈迪尔牵着她的手，轻轻握了握，“先跟妳说些妳还不知道的事情。”
兰姬也不便违拗，点了点头。
哈迪尔注视着她的神情，“傲德锐……”才刚说到这个名字，兰姬的身子便轻轻地一颤。他心里一软，几乎要住口，但还是勉强着说下去，“……他似乎被妳逼疯了。爱隆阁下麾下的精灵曾目睹他满山遍野地乱走乱闯，戒灵上前围堵他，其中两个还被他打伤。后来他似乎被制服……或是终于镇定了下来，绕过雾山南端，前往洛汗隘口的方向了。但是九戒灵与几个跟他们同行的人类，目前还留在伊利雅德。”
“……嗯。我、我知道了。”
“他怎么会疯的？”
“不是我逼疯的……”兰姬软弱地辩驳，语气不太有把握，“或许说，他本来就有点怪。我总觉得他本来就……不太正常。他很敏锐，能知道我想什么……”
“他能知道妳想什么？”
哈迪尔平淡的语气不带任何感情，只是冷静从容地跟她讨论这件事情，语调很认真。
兰姬点了点头，“我想带他到伊姆拉崔，但想起他这样残忍好杀，万一他因为什么小事跟这里的精灵起了冲突，说不定会死于刀剑之下。他立刻就知道我想到什么……这么说也不对。他知道我想到他死于刀剑之下，却不太明白我想带他到伊姆拉崔向爱隆阁下求助这些事。”
“我不认为他有强大的精神力量。我见过他……他智力似乎很低。”
“他智力很低？”
哈迪尔想起自己莫名其妙输了一仗，脸色阴沉，“他不懂任何佯败、诱敌之类的技巧，也不太懂得防守，只是行动间敏捷得惊人。”
兰姬探手按住哈迪尔曾被傲德锐一剑洞穿的右胸，“那你怎么会输给他？”
“要我亲手杀掉妳的亲哥哥，我还没那么冷血。其实应该先刺伤他的四肢……我错在不该一开始就想置他于死地，剑锋对着的是他的心口。”哈迪尔神色有些无奈，“等真的斗到分际……虽然他看起来十足十是个怪物，连衣服也不穿，只在腰里兜了块破布……倒有七、八成像咕鲁。可是那头红发实在醒目，我一想到他是妳亲哥哥，就下不了手，被他趁隙反击了一剑。”
“像咕鲁？”兰姬错愕地抬头，“他跟我长得很像。”
“怎么可能？”哈迪尔啼笑皆非，简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见过的傲德锐，一身的硬茧，甚至像是鳞甲。何况嘴形向外努着，上下唇闭不起来，牙龈都露在外头，看起来可怖至极。勉强忍住那些吓人的话没告诉兰姬，只是轻描淡写地提及，“他的肤色比卓玛还黑，跟妳比，黑上百倍。要是他剃光了眉毛头发，只有曼威才认得出他是妳哥哥。除了那头红发，他从头顶到脚底，没半分像妳。”
“你说见到他的时候黑黑的。我以前吉瑞安的翡翠刚碎裂时，也黑黑的……这不能说他长得跟我不像。”兰姬这么一提，哈迪尔才想到，傲德锐身上看似硬茧又像鳞甲的怪东西，以前也曾在兰姬身上见到过，“不过，我有新月之钻保护着，他又没有什么新月之钻、满月之钻、不新不满半弦月之钻可以守护他……”
“或许是什么巫术？”
“我宁可相信那是一种进步。我见到他的时候，他是穿衣服的。只是不会扣扣子。”兰姬怔怔地摇头，“不，我觉得他智力绝不低，甚至可以说他很聪明。他进步极快。”
“兰姬，妳心思单纯、感情直接，如果妳未曾刻意向他敞开妳的意识……”
“对他来说，我并不单纯。”兰姬突然间想到什么，突兀地插了话，却接不下去。
哈迪尔有些疑惑，试探着诱导她思考，“他也很单纯？”
“就是这样。”兰姬表情恍惚，一面思索、一面试图把话说清楚，“他不只知道我想到了他死在刀剑之下，他也知道我想到了‘带他到伊姆拉崔，万一起了冲突’这些事情，只是他还不能理解这些比较复杂的事情。对了，就是这样。哈迪尔，他知道我是他妹妹，对我有维护的意思、甚至觉得我很重要，但他不一定知道什么是妹妹……不，应该说他完全不知道什么是妹妹。”
兰姬剧烈地发抖，神色难掩惊慌。
“他口口声声……要我做他的新娘……要我生他的孩子……”
哈迪尔倾身轻轻拥住她，只听到她断断续续地陈述，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所以妳不肯仰躺着？”
“……我会想到……想到可怕的事。”
“都过去了。妳已经在安全的地方好好待着了，最可怕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兰姬靠在他暖呼呼的怀里，试图要自己镇定下来，“对，安全的地方……”
“别怕了。妳的哈迪尔在这里……在保护妳。”哈迪尔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安慰兰姬？还是在安慰自己？“傲德锐不明白那些事情代表什么意思，所以才抱着那样的心思。若他还是这样，我不会容许他再接近妳的。”
哈迪尔的话倒提醒了兰姬。
“对，他完全不明白那些事情，甚至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害怕。我想到了你、想到我们之间的那些事情，他就算知道，也没办法理解。最后，很可能只知道我心里感到绝望。大概这时候，他的情绪就变得极不稳定……如果说他疯了，那只是因为他接受了太多复杂的情绪，他还没办法处理。”
“妳的绝望。”
兰姬垂下了头，没有作声。
“所以，妳身上的伤，到底是伤在哪里了？”
“我就‘身上’受伤而已。”
听了这句欲盖弥彰、回答了等于不答的话，哈迪尔心里的疑问也被证实了。长叹了一声，声音里尽是痛楚、不甘、惋惜的忿懑。
兰姬知道他心里猜到了九成九，心里也酸楚至极，“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
“我只是不敢相信……妳心肠竟这么狠。”
“没有呀！”
“没有什么？”
兰姬抱紧哈迪尔，凑在他耳边低声开口，“就是没有嘛！”
“没有什么啊？”哈迪尔一头雾水，又是沮丧又还抱着一丝希望，两种情绪交错在他脸上，表情古怪至极，活像给人在脸颊上扯了两把。
“反正……是要喝一阵子药的。”
“妳不是一直在喝药吗？”
“我是说我以后……伤好了也要喝一阵子的。”
“等妳伤好了……还喝什么药？”
兰姬知道哈迪尔心里一根肠子打了七、八十个结，难受得要疯了，想开口宽慰他却又不敢。就算九大戒灵一字排开站在她面前威逼她，她也不敢开口说出来的话题，却让她对着心上人说，一时之间只觉得身上什么痛楚都比不上现在心里的窘迫。
“……凯兰崔尔夫人跟凯勒鹏阁下感情好不好？”
“非常好。”哈迪尔忍住心里那种想掐住兰姬前后乱摇，把她肚子里的话全摇出来的冲动，耐着性子回答她的问题，“凯勒鹏阁下要是出戍，回双生树都是……咳，这妳可别说出去。他出戍过后回双生树，都是小跑步。”
“精灵不会生病，凯兰崔尔夫人也不会没事受点伤吧？”
“这个自然。她都不知道几百年没有受过伤了。”
“但她喝药。”
哈迪尔往后挪退身子，努着眼睛瞪住兰姬，“妳怎么知道？”
“她每天在固定的时刻……或许是每天早上、或许是每天晚上，反正她每天都喝药。”
“妳知道夫人喝药，还知、知道……详情？”
“那不是很自然的吗？”她没说出口的另一句话是，你怎么这么单纯啊？
“老老实实说出来！”
兰姬顺手扯起哈迪尔身上的袍摆遮住脸，“要、要是凯兰崔尔夫人她不喝的话，亚玟小姐早就有许多许多阿姨、舅舅了呀！”
“所、所以……那个‘没有’是说……没有成功？”兰姬涨红了脸不肯答，手里死死抓住哈迪尔的袍摆把脸盖着。哈迪尔伸手要抢，又怕弄疼她伤口，一时闹了个手足无措。
好半晌才听见她扭扭捏捏地丢了一句，“要是成功，就不用喝了。既然没有成功，就……先喝一阵子再说……”
“一阵子？”
兰姬双手放低了一吋，从她抓来遮脸的袍摆上缘，露出骨溜溜的一对苍苔绿大眼睛，望了哈迪尔一眼，旋即又抬起手把整张脸遮住。
“他……他既然能凭自己的力量好起来好，我想我……我应该……”
哈迪尔伸手飞快一抽，抽掉了她掩着脸的衣摆，带着古怪的笑瞅着她。
“妳说妳什么时候开始喝药比较好呢？”
“一百、一千、一万年以后啦！”
作者有话说
第150章 Chapter 145 日常必备药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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