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面夫人》雪脂蜂蜜

3、第 3 章

　　莫宁家里委实太穷了，临水司又极贫瘠，囤子里除了边军就是边民，活着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于女子而言更是难上加难。一时半会儿我也根本找不到赚钱的营生，只好跟着莫宁一起去边军兵营讨活路。

　　第一次去，守门的兵丁拦着我不让我进去，莫宁回头看了看我，对兵丁说：“叔叔，她是我姐姐。”

　　兵丁显然和莫宁很熟，拿他打趣：“莫小子，这就是那个自己跑到你家的小媳妇儿吧？小两口挺般配的，进去吧。”

　　莫宁红着脸小声对我说：“我带你找工做，救命之恩就算报了，晚上你别再去我家了。”

　　“哦，好。”我一口答应。当然答应得这么痛快是为了让他高兴，晚上莫宁家该去还得去，不然我住哪？

　　给兵丁们刷马靴，洗衣服，清理马棚，拉出恭桶……

　　全是又脏又累的活，从早到晚忙下来能赚五个铜板。短短一个月，我把一辈子没吃过的苦都吃尽了，每天恶心到吃不下东西，做梦都想哭。可看见瘦骨嶙峋，比我矮得多的莫宁也干着同样的活，眼泪又憋了回去。身在乱世，眼泪没有任何意义。

　　莫宁对我还有所防备，每天我们一起去军营干活，晚上回来后各自啃完干粮摸黑睡觉。家里只有一床破被子，他盖一半，我盖一半，两人挤在一起勉强能够保暖。

　　时间久了，肚子里没油水实在难过，意识都轻飘飘的，傍晚我坐在门槛上看着漫天的繁星发呆，魂游天外。

　　要是有块大鸡排就好了，芝士炸鸡排，热量脂肪爆棚，咬一口一定香掉鼻子。

　　要不来块牛排，要菲力，五分熟，沾最传统的黑椒酱就好。

　　要不糖醋排骨，要哥哥做的，他做的糖醋排骨最好吃啦。

　　再不济有个白面馒头也行啊，现在她能一口气吃二十个。

　　……

　　莫宁坐到我身边：“你在流口水。”

　　看着天空，我精神恍惚，哧溜一下把口水吸回了嘴巴。

　　“你家里还有可以投奔的亲戚吗？”莫宁问。

　　我漠然道：“我有个哥哥，哥哥对我可好了。”

　　穿越前不久，我刚知道自己原来是父亲收养的孩子。由于不喜欢看家里其他人鄙夷的眼神，我跟着吊儿郎当的亲生母亲回了家，将原本的“白”姓也改成了母亲的“宫”姓。可学费和生活费，甚至巨额零花钱，哥哥仍然按时打到我卡上。

　　哥哥对我真的非常不错，我好想他。

　　“要不，你去找他？”莫宁建议。

　　我扭头看了他一眼，虽然莫宁瘦得只剩皮包骨，但皮肤白净，唇红齿白，眼睛里全是星星，肆意飞扬的少年气，和成熟稳重的哥哥根本就是两个人。失落地回头，我笑了笑：“兵荒马乱的，我找不到我哥了，我没有家了。”

　　我对烂赌的亲生母亲没感情，唯一的亲人只有哥哥，现在再也看不到哥哥，自然也就没有家了。

　　莫宁也抬头看着天空：“我的家人也都没了，没了好几年了。”

　　俩人就这样没再说话，也许也是因为太饿不想说话。好半天，我终于记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烤土豆递给他：“吃吧。”

　　他一愣：“哪来的？”

　　“吃你的。”

　　他咽了一口口水，拿过土豆，飞快地啃了两口，又问：“哪来的？”

　　“魏大哥送的。”

　　他嗖的一下站起身：“老魏不是好人，你不要离他太近。”

　　我当然知道老魏的不是好人，老魏是个兵油子，他妻子早逝，留下一儿一女，他也不怎么管孩子，经常调戏囤里漂亮的小媳妇儿。自从见过我，我在哪干活他就跟到哪，那色眯眯的眼神恨不得把我活吞了。土豆是老魏硬塞到我手的，我不想占老魏的便宜，可我实在太饿了，实在没挡住食物的诱惑，于是自己先吃了一个，给莫宁留了一个。

　　我敷衍了事地应道：“好，知道了。”

　　“不吃了。”莫宁将土豆塞回我手上，“我再说一遍，不要再靠近老魏。”

　　“哦。”我懒洋洋地答。

　　可我躲着人家，人家会自己来找我啊。

　　“琳琳，嘿嘿，打水呐。”

　　听见背后笑嘻嘻的声音，我头皮一麻，老魏居然追到家里来了。转身冲老魏微微一笑：“魏大哥来了，魏大哥坐。”说着朝门口走去。

　　老魏抬手将我拦住，咧着一口大黄牙笑，将一个油纸包扔到我怀里：“刚出锅的大油果子，吃吧，只要跟了我，以后饿不着你。”

　　我将油纸包扔回去：“魏大哥，我是莫宁的小媳妇儿，不能跟你。”

　　老魏看着我的脸，舔舔嘴唇：“谁不知道你是自己跑到他家的，他家的大人都死绝了，你和他在一起会饿死的。你要是跟了我保你过好日子。”说着就伸手摸向我的脸。

　　我往后一退，拨开了对方的手。

　　这下老魏也不装了，弯腰将我扛到肩上，唱着狂野的花儿就朝屋里走去：“水灵灵的娘们儿嫩生生的妞儿……”

　　我现在只是个小女孩，力气小身板小，怎么都挣扎都挣不开，急得我在他肩上使劲捶着他的后背大声喊：“混蛋，放开我！”

　　“住手！”青涩的声音，不是莫宁又是谁。

　　只见他冲过来挡在老魏面前，挺着胸膛，仰着头：“把她放下！”

　　“滚开！”老魏抬手就是一巴掌，“啪”的一声，将莫宁整个人扇得飞了出去。

　　看见莫宁的鼻子顿时淌出两抹鼻血，我又急又痛，张嘴对着老魏的肩膀就是一口。疼得老魏揪着我的脖子，一把将我扯开甩了出去，摔得我晕头转向。

　　还没等她回过神，莫宁抬手将鼻血一蹭，嘴里咬了声：“宰了你！”说着猛地起身，发狂般冲到老魏身前，一跃起身，双脚夹住老魏的脖子，再干净利落地一个翻身，将老魏整个人甩了出去。然后落地，双手架拳做好格斗姿势，像头发怒的小狮子，怒目圆睁，大声吼道：“来啊！”

　　“臭小子，着了你的道。”老魏爬起身，嘴里骂骂咧咧的，撸着袖子走过去，抡起胳膊就是一拳。

　　莫宁抬手格挡，双拳刚一相接他整个人便飞了出去。老魏欺身赶上，用膝盖压住地上的他，一拳一拳砸了下去。

　　只见血葫芦似的莫宁努力挣脱，抱住老魏的腰想翻身，可老魏纹丝不动。

　　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的战斗，莫宁还是个孩子，而对方是个正值壮年的练家子。

　　他会被打死的，我连滚带爬地冲过去猛地一扑，将老魏扑倒，试着压住对方。

　　可对方轻轻一掀就把我掀开，紧接着结结实实的拳脚砸了下来。我闭着眼护着头，整个身体都因为剧烈的震动作痛，耳朵里嘤嘤作响，喉咙里泛着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