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若有光》昭明有时

3、第三章

　　第三日一早，太阳在东方缓缓升起，阳光洒在大地上，燕京城中俨然有了烟火气。

　　“栖荣，起床了。”阿司站在床头，轻声叫顾栖荣起床。

　　顾栖荣昨日晚上失眠了，如今还没醒来，下意识地回答，“阿司，让我再睡会儿，好不好嘛。”

　　阿司并不纵容她，但语气依旧温和，“快些起吧，时候不早了，你今日还要去上学呢。”
　　国子监中秋放假，昨日顾栖荣并未去上学。

　　“知道了，我这就起。”顾栖荣经阿司提醒想起自己要上学的事儿，人也清醒了不少。

　　阿司得了她这话也不继续催她了，“那你快些，我在院子里等你。”

　　说完，阿司就出去了。

　　与同龄人相比，顾栖荣成熟许多，她早在两年前就能照顾自己了。不过阿司认为她还是一个小孩子，许多事都不让她插手，比如做饭。

　　不到一刻钟，顾栖荣就收拾好了。

　　她推开门，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院子里的阿司。

　　温暖的阳光为萧瑟的秋天增添了生气，微风轻抚未落尽叶子的老树，而阿司坐在空阔的庭院中正笑着看着她。

　　顾栖荣向阿司走来，散落的金发在仿佛在发光，“阿司，我这身打扮可好看？”

　　顾栖荣穿的是近日阿司为她新做的衣裳，没穿昨晚送来的学子服——衣服有些大了。

　　“怎么不扎头发？”阿司问她。

　　顾栖荣挨着阿司坐下，环着阿司的手臂，半靠着她的肩，“我想扎个辫子，却怎么也扎不好，等会儿阿司你帮我扎，好不好嘛？”

　　“好，快些吃面吧。”阿司摸了摸顾栖荣的头。

　　顾栖荣冲阿司笑了笑，随后坐正看向今天的早饭，只一眼，就又转头去看阿司，“为什么只有一碗面，阿司不吃吗？”

　　阿司将筷子递给她，“我吃过了。”

　　顾栖荣不信，“真的吗？”

　　大概是四年前，顾栖荣那时身边还离不得人，但她已经长大，花销变多了。

　　但栖凤宫在宫中的处境很尴尬，所以她们避免不了捉襟见肘的时候。

　　——哪怕阿司有出宫令牌，内务府也不会克扣她的月例，奈何顾栖荣离不了人。

　　阿司只能趁着顾栖荣午休的时间偷偷出宫采买——内务府每年只会送一点衣裳来应付，剩余的生活用品和食物都需要阿司出宫采买。

　　但这一点时间能买多少东西呢？

　　且阿司的月例有限，所以她们难免会遇到米不够吃的时候，阿司舍不得顾栖荣挨饿，就只能委屈自己了。

　　这么几次下来，顾栖荣也发现了不对劲，一夜之间变得懂事了。

　　后来，栖凤宫的窘境被解决了，顾栖荣才大病一场，又变回了整日缠着阿司的小公主，但终究是长大了。

　　“真的，先前做了一碗面，谁知你起迟了，面有些坨了，我便先吃了”阿司一边向她解释，一边将筷子递给她。

　　“阿司你可不能再骗我哦。”顾栖荣半信半疑地接过筷子。

　　阿司轻笑了一声，“知道了，阿司不会再骗小公主的——快些吃吧，吃完我帮你扎头发。”

　　顾栖荣又看了阿司一眼，觉得她真的没骗自己，才老老实实的吃早饭。

　　用完早膳后，阿司先是为顾栖荣扎了个漂漂亮亮的辫子，然后为她披上斗篷——这时候已经出了太阳。

　　“往日都是我看着阿司离宫，等着阿司回来，现在终于是阿司看着我离宫了。”顾栖荣仰头看阿司。

　　“好了，快去吧，莫要迟了。”阿司放下整理斗篷的手，温柔的笑着。

　　顾栖荣点头，转身离开。

　　＊

　　顾栖荣到时，东华门门口只有一辆马车，显然就是接她们上学的车。

　　顾栖荣缓缓向马车走去，却突然听见了顾思的声音，便停下脚步转身去看顾思。

　　“皇妹，等等我！”顾思一边向她招手，一边朝她跑来，她的身后还跟着一名宫女。

　　顾栖荣等到顾思跑到她面前时，才行礼问安，“皇姐日安。”

　　顾思身后的小宫女连忙向顾栖荣问安，着急忙慌的样子，行礼也不是很规矩。

　　但顾思不甚在意，朝顾栖荣摆了摆手，“哎呀，我们是亲姐妹，别行这些虚礼啦。”

　　话刚落，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拽起顾栖荣的手腕跑向马车。顾栖荣一时没反应过来，加上人比顾思轻，就被她拉着跑起来了。

　　“我们快些走吧，我还没吃早饭呢，正好可以去买栗子糕。”顾思同她解释。

　　顾栖荣看着顾思拉着她的手，有些发懵，她们不过第二次见面，她这人怎么这么……自来熟？

　　“皇妹，你愣着干嘛？快上车啊！”顾思此时已经进了车厢，发现顾栖荣还没上车，又探出头来问她——拉着人上马车太危险了，容易伤着，所以在上车前顾思就把手松开了。

　　顾栖荣回过神来，依言踩着脚凳上车了，“嗯。”

　　她才坐稳，马车就开始缓缓动起来了，转眼又见顾思趴在窗子上同宫女说话。
　　“画竹，你回去吧，今天晚上我不回去吃饭了！”顾思挥手。

　　站在东华门门口的画竹只能点头，“知道了，公主。”

　　很快，马车加速行驶，离宫越来越远，画竹逐渐变成了一个点。

　　“皇妹，为什么你的头发是金色的？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诶。”顾思好奇，她昨晚本想问顾栖荣的，但是一直都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外祖的发色为金，我大抵是随了外祖罢。”

　　顾栖荣曾听阿司说过一嘴，但是她没见过外祖，语气不是很确定。

　　顾栖荣的母亲是已逝世的惠容皇后温孤望舒，温孤望舒是西庭王女，在十八年前嫁给了当时还是太子的顾元辰。

　　温孤望舒是草原的明珠，西庭是草原王国，她的父亲西庭大王认为草原的男子配不上自己捧在手心的孩子，于是不远万里亲自带她来到大夏，想为女儿寻得一位如意郎君。

　　温孤望舒也是一眼相中了太子顾元辰，恰好顾元辰一无婚约二无太子妃，他们便理所当然的结为夫妻。

　　当然，这其中也离不开西庭与大夏相媲美的国力。

　　二人相敬如宾数十年，终于在成亲的第十年，温孤望舒诞下他们唯一一个孩子——顾栖荣。

　　但她却在顾栖荣一岁时，顾元辰登基前夕病逝。

　　顾元辰登基后，追封她为惠容皇后，且之后两年鲜少踏足后宫，一心国事。直到五年前，他才娶了现在的皇后。

　　在温孤望舒死后，西庭大王一度想把顾栖荣接回西庭亲自抚养，却遭拒绝。

　　“哦哦，惠容皇后是西庭的公主啊？”顾思对宫中往事知晓不多。

　　顾栖荣颔首。

　　“那你为什么要披着斗篷啊？这天明明也不冷啊。”顾思疑惑。

　　她想了想，找了个没那么扯的理由，“我畏寒。”

　　顾思深信不疑，“那你要多穿点，入秋之后天会一直变冷的。”

　　顾栖荣点头并感谢她的提醒。

　　“皇妹你真的好白啊，我跟着师父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就没见过你这么白的人！”顾思感叹，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顾栖荣很白，白得有些病态——像是一个久卧病榻、终日不见阳光的人的肤色。

　　顾栖荣浅浅一笑，并不说话。

　　“皇妹你可见过蓝眼睛的人？他们的头发也不是黑色的，一看就知道不是大夏人——我不是说皇妹你不像大夏人，他们看起来真的不像大夏的人！”顾思很快就转换了话题，看起来兴致勃勃的。

　　顾栖荣摇头，她连皇帝都不多见，更何况外域之人呢？

　　顾思见她摇头，更加兴奋了，“他们鼻子很高，也很白，人也高高大大的，说起大夏话来一股奇奇怪怪的口音——不过也有说的特别好的人，但是很少。”

　　“皇妹你可见过胸口碎大石——没有啊？没关系！哪天国子监放假，我带你去看，可有意思了！”

　　“我师父就是以耍刀弄枪为生的，他耍得可好了。但是师父不在燕京，等哪日师父来燕京了，我带你去看。”

　　“我养了一只猫，以前可勤快了，不过现在特别懒，除了吃饭都不愿意动一下，现在它都胖了一圈了！什么时候皇妹你来长欢宫，我给你看看它都胖成什么样子了。”

　　“……”

　　顾栖荣安静地听着顾思说话，她说的东西大多数顾栖荣从来都没见过，甚至也没听过。
　　可她一点儿也不羡慕，因为她有阿司。

　　马车渐渐停了下来，前面赶车的侍卫向她们解释，“公主，陈记到了，我去买栗子糕。”

　　顾思正滔滔不绝地说着过往趣事，被侍卫打断也不生气，“好啊，谢谢李叔了！”

　　李叔全名李有财，今年三十有四，自顾思去国子监上学后就专门接送她上下学，自然也就知道她爱吃什么了。

　　再加上今早听到她说要吃栗子糕，就在陈记停下为她买栗子糕了。

　　陈记在去国子监的必经之路上，往日里顾思都是踩点上学的，就没有时间停下来去买糕点。

　　不过今日因为顾栖荣起得比平日里早了许多，才有时间去买栗子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