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若有光》昭明有时

2、第二章

　　时间如流水，转眼间夏日过去，秋日即来，中秋将至。

　　中秋前两日，栖凤宫罕见地来了几位客人。

　　“公主殿下，明晚的中秋宫宴，还请您准时到场。”内务府的一名管事嬷嬷站在院子里，脸上不见多少谄媚，只挂着敷衍的笑。

　　顾栖荣百无聊赖地坐在石桌旁，自她有记忆起，她就从未参加过除元日宴以外的宫宴，但她对此并不感兴趣，“本宫知道了，嬷嬷可还有其他事儿？”

　　嬷嬷来之前顾栖荣正窝在寝殿里舒舒服服地看书，她来了之后顾栖荣只能放下书来了院子里应付嬷嬷——

　　阿司恰巧出去了，不然应当是阿司领着这位嬷嬷到偏殿里谈，而非她在这听嬷嬷说事儿。
　　至于进偏殿去？这位嬷嬷显然是不配的，若是内务府总管来了，才能使顾栖荣开偏殿迎客。

　　幸好今日这天凉快，只早上出了太阳，下午时天上就只瞧得见白云了。

　　“今年的秋衣奴婢也为公主送来了，只是这些衣裳……”嬷嬷双眉微皱，似乎是不知道要将带来的衣裳放哪儿。

　　一般来说，各宫的新衣都是各宫的宫人去领，但栖凤宫是特殊情况，内务府先前也被吩咐过，因此内务府的管事嬷嬷亲自带人送来各季的新衣。

　　库房不是“外人”随随便便能入的，寝殿同理，所以嬷嬷才拿不定主意，她面前的若是阿司，她准叫人将匣子放下，转身就走。

　　“就放这儿吧。”顾栖荣有些不耐，她最烦和陌生人打交道了。

　　嬷嬷没质疑她的决定，朝身后的几名宫女使了个眼色，让他们把匣子放到石桌上。

　　“公主殿下，奴婢就先退下了。”嬷嬷朝顾栖荣福了福身，随后就带着人离开了。

　　几人走后，顾栖荣把匣子打开，有三个匣子里各装着一套秋装，剩下一个匣子离装的则是首饰。

　　看见匣子里的东西后，她毫不意外，内务府并不重视她这个小透明，但又要派人送各季的衣物首饰，于是阳奉阴违，总是送些成色不好或粗制滥造的首饰和衣物。

　　不过本着自食其力的想法，顾栖荣分批将匣子抱回屋子并归整好。

　　*

　　一个时辰后，阿司从宫外回来了，还带了琉璃馆的饭菜回来。

　　琉璃馆，燕京最好的酒楼之一，菜品不多，但胜在美味，价格也奇高，贵族常在此宴请。
　　顾栖荣很喜欢吃琉璃馆的饭菜，不过因为不能出宫，加上没钱，很少有机会能吃上琉璃馆的佳肴。

　　只不过她回来时表情有些凝重，顾栖荣问她为什么却也不说。

　　用完膳后，顾栖荣才想起将内务府来人的事儿告诉阿司，“阿司，我不想去，能不能不去啊？”

　　阿司面无表情地拒绝了她的请求。

　　“为什么，以前也没让我去参加，怎么偏偏今年就要我去啊！”顾栖荣很是不解，也不满。

　　“栖荣，你还太小，你只需要快快乐乐的就好了。”阿司摸了摸她的头，眼中含着的情绪是当时的顾栖荣无法理解的。

　　“好吧……只要阿司一直陪着我，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怕。”顾栖荣冲着阿司笑，不再去纠结为什么了。

　　中秋前夕大明宫

　　顾栖荣到时，殿中空位已经寥寥无几了，这足以说明她有多不情愿。

　　待顾栖荣落坐后，阿司也为她介绍起赴往宫宴的人，大部分人顾栖荣也都有印象，毕竟年年都这么介绍一次——参加中秋宴与元日宴的宗亲、大臣们都差不多，回回都是这些人。

　　“白简，那是谁啊？她的头发居然是金色的诶！”另一边在和陆白简聊天的顾思突然发现自己的位置旁边坐了个金色头发的人，一时之间对她充满了好奇。

　　“为什么我回宫几个月以来从来都没有见过她？”

　　陆白简不假思索，“那是昭和公主，我们上次去的栖凤宫就是她的寝宫。”

　　她这么一说，顾思就想起来了，那天吃晚饭时她还特意问过皇帝。

　　“昭和公主身子向来不好，平日深居简出，不过昭和公主今日怎来了——我听我娘说她很少参加这些宫宴。”陆白简补充自己所知道的东西，声音也放低了不少。

　　“噢噢！那你知道皇妹的头发为什么是金色的？”顾思话没说完，便被打断了。

　　陆白简刚要回答，殿外突然传来太监的声音。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白简，我们等下再聊。”顾思急忙起身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顾思才回到座位上坐好，帝后二人就相携入场了。

　　与此同时，阿司也止声了，顾栖荣得到了片刻的放松。

　　帝后入座后不久，宫女们鱼贯而入，呈上一道道精美的菜肴。

　　宫殿里灯火通明，宫宴上斛光交错。

　　可顾栖荣却是个例外，她鲜少动筷，并不是因为事先垫过肚子，只是单纯的挑食。

　　而坐在顾栖荣旁边的顾思与她截然相反，大快朵颐，时不时还发出因为美食入肚的满足的赞叹声。

　　“皇妹，你怎么不吃啊？这些菜都可好吃了！”顾思无意间瞥见顾栖荣面前的菜只少了一点点，碗筷都相当干净，于是关切地问道。

　　顾栖荣的脸挂起笑容，转头看着顾思，她似乎颇有说谎的天赋，说谎时面不红心不跳，眼睛也不会多眨一下。

　　众所周知，昭和公主体弱，三天一风寒都是常态。

　　但只要有人去查一下，就会发现近三年栖凤宫都未请过太医，也未曾去过太医署抓药。

　　“多谢皇姐关心，咳咳，我前些日子染了风寒，食欲不佳。”她道。

　　“那你把你的菜都给我吧，正好我也不够吃呢。”顾思眼珠子转了转，向她提议。

　　顾栖荣皱眉，正要开口拒绝，却听见坐在上首的皇帝开口同顾思说话。

　　“思思，你觉得今日这些菜肴可合你胃口？”皇帝看着顾思，笑意盈盈。

　　顾思转过头去，“回父皇，这些菜都可好吃了！我刚刚还说让皇妹将她的都给我吃呢。”

　　顾栖荣看着顾思，忽的将手攥紧，不知在想些什么。

　　“公主。”阿司忽然出声，将她从思绪中拉出来了。

　　顾栖荣想转头去看身后的阿司，中途却又转去看皇帝与顾思二人了。

　　“昭和是不喜欢吃吗？”皇帝问她。

　　顾思将刚才顾栖荣对她说的话再说给皇帝听，“皇妹前两天才生了病，胃口不好。”

　　“原是昭和身子不好啊。”皇帝看向顾栖荣，“昭和怎么不在宫里静养？”

　　“回父皇，昭和思及皇姐回宫三月有余却始终未拜访皇姐，正好病愈逢中秋，便来了。”顾栖荣起身。

　　皇帝看着顾栖荣也不开口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顾思的眼睛在二人身上打转，不理解他们为什么都不说话。

　　忽然，她想起了一件事，“父皇，为什么皇妹不用去国子监上学呀？我从来没在国子监看见过皇妹欸。”

　　皇室宗亲6岁时便会去国子监上学，皇子皇女们在这之前都在尚书房或者寝宫内启蒙。

　　而顾栖荣已满8岁，却仍未去国子监上学，左右不过是因为不受宠。

　　不过皇帝怎会告诉他失而复得的掌上明珠，让她知道这深宫的肮脏呢？

　　“你皇妹身子不好，朕可舍不得她因此生病。如今昭和也长大了，该去国子监上学了，不过朕看昭和大抵也不想去上学，一直都不曾向朕提起——昭和，你想去上学吗？”皇帝眉眼温柔，看向顾思时眼中尽是宠溺。

　　顾栖荣自然没有拒绝的权利，“父皇说笑了，昭和自是愿意去国子监上学的。”

　　“那明日起昭和便和思思一起去上学吧。”皇帝很快做了决定，“思思，你可满意了？”

　　顾思知道多了一个人和她玩了自然是满意的，“皇妹能和我一起去上学，我肯定开心啊！”

　　“你啊，就想着玩了。”皇帝轻笑一声。

　　顾栖荣在那儿站着，见他们二人都不理她，便自顾自的坐下了。

　　＊

　　半个时辰后，皇帝率先离场，权贵们也都陆续离殿回家，这时顾栖荣也随着众人离开了。

　　顾思此时又跑到陆白简的位置上继续和她聊天。

　　顾栖荣和阿司刚回栖凤宫不久，皇后宫中的人就来了。

　　“昭和公主，您后日与长欢公主同乘一辆马车去国子监上学。”杜若语气不卑不亢。

　　顾栖荣坐在上首，一手撑着头，看着门外忙碌的宫人们，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谢谢姑姑，本宫晓得了。姑姑可还有其他事儿，若是无事，姑姑早些回宫吧。”

　　各宫娘娘们此时都送了些“慰问品”过来，这些送东西过来的宫人们恰好撞上了，才显得栖凤宫有了人烟。

　　又因为栖凤宫连个洒扫太监都没有，阿司只能麻烦皇后宫中来的人帮忙收拾一下了，这也是阿司没陪着顾栖荣的原因。

　　杜若来这儿就两件事，一是送礼，二是通知，做完了本该走的她此时却不能走——未央宫的人还在帮忙。

　　两人相对无言，就这么静静的坐着。

　　没过多久，各宫送来的东西被收拾好了，然后杜若带着人都走了。

　　杜若一行人前脚刚离开栖凤宫，顾栖荣后脚就回寝殿了。

　　她刚打开寝殿的门，右脚还没踏进去，阿司又叫住她了。

　　她们聊了将近半个时辰，阿司才放她去洗漱、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