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相遇就是为了相爱相杀[魔戒]》金曦银尘

170、Chapter 170

　　因着小叶子四岁时候的事——那场暴雨之后，莱戈拉斯差点因一场大病而死去——尽管如此，瑟兰迪尔给这孩子的关爱依然很少，他仿佛只专注于培养他的小公主瑞艾尔，迈荣也努力把更多心思放在小叶子身上，可他毕竟无法做到把全部的心力奉献给莱戈拉斯，他还要专注研究精灵文献，推测丢失的那些权戒的下落，莱戈拉斯仅靠自己的努力成长着，无论迈荣或瑟兰迪尔，都不是十分了解他究竟长成了个什么样子。

　　莱戈拉斯和瑞艾尔十六岁的时候，梅格洛尔来拜访了他们一次。

　　那天，姐弟俩在室外草坪上比剑。梅格洛尔并不是光明正大来做客的，他只想见一见瑟兰迪尔，于是买通了宫廷侍女引他到瑟兰迪尔的住处。

　　当他站在一旁，欣赏了一会姐弟俩的剑术，忽然呵呵笑起来。摔在地上的莱戈拉斯于是愤怒朝他瞪去，问：“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梅格洛尔一时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要笑，他略作思考之后，回答莱戈拉斯：“她是个狡猾的对手，你想赢她，就必须比她更有耐心。但显然，她看穿了你渴求获胜的欲望，因此被她抓住了弱点。”

　　莱戈拉斯面红耳赤，脸上虽写满了不甘心，可正当梅格洛尔以为他会发作时，却见他还是沉住了气，向梅格洛尔恭敬地一点头：“您说的没错，谢谢前辈的金玉良言。”

　　唔……梅格洛尔正觉得这孩子有些奇怪，刚想进一步寻问他一些问题时，瑟兰迪尔派来的侍从迎面走了过来，来接应他了。

　　这时，瑞艾尔喝道：“莱戈拉斯，你还要比吗？早说了，比一百次一万次，结果也不会改变的。”

　　莱戈拉斯回头看看瑞艾尔，嘴唇嗫嚅了一下，克制地说：“今天算了。”他说完后，就掉头朝自己的居所走远了。

　　梅格洛尔让侍从等一等他，随后走向瑞艾尔，借着这天多瑞亚斯风和日丽，花香沁心，他闲谈般地问瑞艾尔：“你弟弟似乎对胜负有着非比寻常的执着。”

　　瑞艾尔哈哈笑道：“他对任何东西都有非比寻常的执着，最执着的，就是凡事要做的比我好比我强。”

　　梅格洛尔道：“你明知道，为什么不让让他？”

　　瑞艾尔保持着她那明媚的笑容，收起剑，道：“他弓术已经比我强了，我为什么要处处都让着他？”

　　梅格洛尔道：“原来如此。”

　　他又道：“那他认为，自己的弓术比你强，是实力所在，还是你让他的？”

　　瑞艾尔翻了个白眼，道：“我怎么知道，但他弓术的确比我强。ADA因此还生我气呢，说他手把手教我，我承艺于他真传，为什么会输给莱戈拉斯。”

　　梅格洛尔叹道：“好问题。”

　　他没再和小公主继续聊下去，随着侍从的引路，来到瑟兰迪尔书房。

　　瑟兰迪尔已娶妻这件事，早已传到了诺多各家族人尽皆知，听说艾林凯拉小姐还为此伤心了很久，被父亲禁足于贡多林。

　　对外，官方的说法是，瑟兰迪尔的妻子叫“纳索菲”，是从外面带过来的，是位美丽的女精灵。实际情况，梅格洛尔不用打听也可以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书房中，瑟兰迪尔的这位“妻子”并不在场，让本想见一见维林诺神祇的梅格洛尔略感失望。喔，瑟兰迪尔这小气鬼！

　　梅格洛尔坐下后，便道：“我刚刚在外面草坪上见到了你的儿女。”

　　瑟兰迪尔微微一皱眉，心知梅格洛尔心思缜密，肯定有后话要说，道：“哦？他们怎么了？”

　　梅格洛尔并无坏心，皱着眉头，严肃地说：“你应该多关心他们。显然，你的——”

　　瑟兰迪尔打断道：“你不远千里过来，是想来指教我如何教导儿女的吗？你们费诺的儿女们，没资格在此方面指点江山吧？”

　　梅格洛尔苦笑了下，于是便放下这个话题，转到正事上。

　　他带来了一样东西，要给瑟兰迪尔看：“这是我出去游历时，无意间得到的。”

　　晚上，迈荣在自己的书房考问莱戈拉斯：“今天和瑞艾尔比剑了？”

　　莱戈拉斯答：“是的。”

　　“你赢了输了？”

　　“输了。”

　　十二年了。自从那天的雨中对话后，迈荣可以感觉到，这孩子口头上对输赢的逐渐淡漠平静，和他胸中越烧越旺的欲望。

　　怎么会这样呢？迈荣始终有些想不通。按理说，瑞艾尔每隔一段时间就要靠瑟兰迪尔的血供养——是的，他们父女俩瞒着他偷偷进行着这件事，而他不是不知道，只是装作不知道——按理说……

　　迈荣叹了口气，道：“你可以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事物上去，暂时不用练习剑术了。”

　　莱戈拉斯答：“是，我知道了。”

　　莱戈拉斯平静地走了出去，迈荣瞧着他的背影，总有种不是滋味。

　　随后，侍从过来，说瑟兰迪尔让他过去下。

　　最近他们俩忙于各自的事，也不是每天都见面。白天梅格洛尔来拜访的事，迈荣也听说了，他猜测瑟兰迪尔是要跟他商量这个。

　　果然，他进了书房后不久，瑟兰迪尔给他们彼此倒了酒，便道：“梅格洛尔带来一个消息，还有一件东西。”

　　他托着一只精致的木匣呈到迈荣眼前，拨开锁扣，盖子打开，光泽美妙的丝绒布上托着一枚材质特殊的漆黑指环，缠着一颗混沌暗沉的黑宝石。宝石中似有点点银星闪烁而缀，那漆黑指环则是一种非常罕见的精钢，质地极其坚硬，火焰不可烧融，巨力不可摧损。

　　迈荣心头似被什么重重一击，不由得拿起黑戒，细细在手指间摩挲感受。半晌，他道：“贪婪之戒……怎么会？”

　　虽然他的确说过，要寻回十戒，但他摸着黑戒，问出“怎么会”的时候，似乎又很震惊彷徨。仿佛他根本没想到这枚戒指会如此重现在眼前。

　　瑟兰迪尔面露微许困惑，道：“我看，这和你的仁爱之戒，弑杀之戒很相似，应该是你的。”

　　迈荣迷茫了片刻后，急忙收起了混乱的目光，淡淡一笑：“是我的。”他随后把戒指套在了左手食指上，盯着它又看了许久。戒石闪过丝许黯淡流光，随后慢慢沉寂，几乎让迈荣感觉不到与它力量共鸣的结合。

　　瑟兰迪尔走回书桌边时，道：“你看起来不怎么想见到它的样子？”

　　迈荣笑了笑：“梅格洛尔还带来了什么消息？”

　　瑟兰迪尔坐下后，道：“他说他在某本古书上找到记录，怀疑你的另一枚戒指在往东方的方向。那里曾出现过一个国家，因争夺一枚力量强大的戒指而爆发了战役，最后灭国陨落。不过，应该留下了遗迹。我准备一下，反正待在明霓国斯也没什么事，稍后，我们往东方走一趟吧。”

　　这十六年来，瑟兰迪尔在政务上佛系了很多，他的大部分权力被其父又夺了回去，卸除了他在军务上的所有职权，也卸掉了他参政的职务，可以说，现在只空留了个“亲王”的头衔。他也不想再把那些职权夺回来的样子。如今在明霓国斯，的确没什么可让他忙的。

　　迈荣笑了下：“好。”

　　瑟兰迪尔紧接着道：“带上莱戈拉斯和瑞艾尔。”

　　迈荣一怔：“他们俩已经能独立照顾好自己了，让他们呆在明霓国斯，可以有更好的成长氛围。他们现在可以自己学习，自己决定要不要出去狩猎，还有一些玩伴。去东方找权戒，只我们两个，更方便行事吧？”

　　瑟兰迪尔面沉如水，提起了羽毛笔在纸上书写，再次强调：“不，要带上他们两个。”

　　迈荣想了想，道：“你不放心瑞艾尔？”

　　瑟兰迪尔看了迈荣一眼：“我不放心莱戈拉斯。”

　　迈荣一下子无话可说，脸色变了变。

　　瑟兰迪尔停笔看着他，看了半晌，那目光可谓意味深长、别有用意。过了会，他依旧盯着迈荣道：“你到底是怎么教莱戈拉斯的？”

　　迈荣没有立刻回答。他平静的面色凝滞了片刻，缓缓起身来到瑟兰迪尔身边，抬手轻轻地，可谓小心翼翼地搭住瑟兰迪尔的肩。他低下头，就那么仿佛格外平静地凝视瑟兰迪尔，长发从他的肩头滑落，微微带过弧度，扫在瑟兰迪尔胸口上。

　　迈荣慢慢俯身，像是要亲他，被他一把阻止了。

　　迈荣道：“十六年了，我们一次也没有同床过。”

　　瑟兰迪尔道：“我问的是，你是怎么教莱戈拉斯的？”

　　迈荣笑了笑，直起背又站正了，手扶着桌角边，垂眼看着瑟兰迪尔。万年不动的平静面容就好像一张坚不可摧的面具，他道：“你是不是很奇怪，莱戈拉斯和瑞艾尔究竟是怎么了？……就像我和你。”

　　瑟兰迪尔略微歪头表示疑惑。

　　“莱戈拉斯那孩子，我也不能完全看透。但是据我了解，他心中有某种渴求，求而不得，所以他总是无端和瑞艾尔较劲，他的视线里只有瑞艾尔。”

　　瑟兰迪尔冷下脸色道：“我跟你说过，不要继续让他们俩竞争了，如果仍然无法终止这种趋势，那么就彻底分开他们俩，不要让他们见面。”

　　“这样太极端了。”迈荣看着瑟兰迪尔的目光蓦然变得优柔起来，柔软得像是在哀求，“和瑞艾尔较劲，是莱戈拉斯的发泄口。如果连这种宣泄也被剥夺了，莱戈拉斯可能会无法承受他内心求而不得的渴望。”

　　瑟兰迪尔沉默地思考了一会，这时，令人意外的是，他竟无比冷酷地道：“你可能认为我偏心，但我必须提醒你，如果没有教好莱戈拉斯，我会认为是你的过失。”

　　迈荣忧郁地皱起了眉。

　　在他漫长的生命轨迹中，类似这样的情景，似乎反复出现过。

　　他靠着勤奋弥补了先天的笨拙，他学东西总是很慢，但慢慢随时光流逝，大家都忘了这点。他想教好莱戈拉斯，那份爱与用心，可能不比瑟兰迪尔对瑞艾尔的少。

　　可是，他又没有做好，又再一次地，让他重要的人失望了。

　　他叹道：“听你的，带上莱戈拉斯和瑞艾尔。我向你下生死状，如果没有教好莱戈拉斯，那就让我们未来永恒漫长的岁月里，我无法再触碰你。我没有心，无法用心来向你保证。但我可以以此惩罚为誓。”

　　瑟兰迪尔道：“别立这种毒誓，我还想见到索伦。”

　　屋内忽然静得出奇，壁炉中柴火的爆裂声仿佛预示着不祥的征兆。迈荣静立在瑟兰迪尔旁侧良久，忽然把瑟兰迪尔拉起来，抵到书架上。

　　书架因为这一下震动，剧烈晃动了下，迈荣手指缠住瑟兰迪尔的秀发，眼睛直视着他的右眼，逼迫锐利的目光就像蛰伏了太久的野兽，在困顿中抑制天性，而终要抑制不住。

　　迈荣道：“我是不是给人感觉很好欺负？”

　　他声音忽然跟平常不一样，有一点拔高了，显出了冷冽寒风的特质。瑟兰迪尔似乎被他突然不同于以往的举动吓到了，眼珠盯着他，微微颤动。

　　迈荣又问：“我是不是看起来什么都可以忍，因此，你能毫不顾虑地说出你想说的？”

　　瑟兰迪尔依然盯着他不语，眼珠颤动得更厉害了。

　　迈荣再问：“你想见索伦？”

　　瑟兰迪尔不语。

　　迈荣再次问：“在你看来，索伦正沉睡在我身体里，是我封印了他，不让他出来见你？”

　　瑟兰迪尔皱起了眉头，目光略略露出一点疑问。

　　迈荣继续道：“在你眼里，索伦是我这个表象下的，更真实的另一个爱人吗？”

　　瑟兰迪尔毫不避讳地凝视他。

　　迈荣认真地道：“如果我说，你用刀刺进我的神印，损毁我的神印，索伦就会回来，你会那么做吗？”

　　这时候，瑟兰迪尔的眼神才木然呆滞了。

　　迈荣一手抵着书架，一手抓着瑟兰迪尔的胳膊，将他堵在书架边，但也没有更亲昵靠近的动作了。他就那么直直地望着瑟兰迪尔的眼睛，又道：“我没有心，可是我会难过的。”

　　在这风平浪静，却又狂风暴雨似的对视中，迈荣接着道：“为什么，你们都要选择伤害我，是因为我可以忍吗？因为我不会反抗？我为你们的欲望，答应过很多事，为了做那些事，最后都是我遍体鳞伤。为什么，你们总是可以毫不在乎地往我身上增加伤口？觉得我不会难过？”

　　迈荣最后道：“还是因为，你们知道，我不忍心伤害你们？”

　　瑟兰迪尔沉默着。

　　迈荣也没有指望他会开口，他慢慢放开瑟兰迪尔，声音放低了，放轻了，就像一缕不经意拂过的风，又退去了那凌冽之势，温和了下来：

　　“骗我一下，不行吗，我很好骗的。”

　　他转身，似乎身影一如往常般平静，似乎步伐一如往常般平稳，可瑟兰迪尔看到的，他长发在烛光里模糊了的光晕，他微微摇晃的肩膀，却如一缕失了颜色的幽灵，飘了出去。

　　骗？

　　瑟兰迪尔皱紧眉头，无奈苦笑着，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