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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Chapter 16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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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中，狂风大卷，草絮飞扬。
密林深处，金发精灵手挽双刀，斑驳面目被无尽的愤怒和哀伤笼罩。冰冷的刀光交击，在夜色里绽放出令人心悸的寒光。
精灵伫立在茫茫野草间，身影宛如恶鬼，长袍犹如凄凉银月，黑烟萦绕，将他的面目熏染得恐怖骇人。
“瑟兰迪尔！”
迈荣只觉自己还未出声，下一秒，精灵残影一晃，便到了他面前，刀光绞上了他的咽喉，只要再进分寸，便是血溅如瀑！
“瑟兰迪尔……”
不知为何，精灵露出了一抹凄惨惨的微笑：“迈荣，你觉得我会理解你吗？”
迈荣被卡住咽喉，难以发出声音！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
“……”
“既然你也陪了我那么多年，那我给你一次解释的机会？”
这一幕真是既惊悚骇人，又真实刻骨，瑟兰迪尔言语如刀，却是俯身低头在他耳畔，宛若耳鬓厮磨的甜言蜜语般，发出清甜的笑声。
迈荣想说话，却不知该说什么好。他努力仰头，望着瑟兰迪尔脑袋上方，那片被层层枝叶掩映的狭小黑暗天空，他的真实之眼，穿透迷雾般浓重的黑夜，似能看见天空原本的清澈样貌。
但随即，他的视力好像又迅速被无尽黑暗吞没了。
无限的悲凉自胸口奔涌泛滥而出，浸透了四肢百骸，仿佛从头到脚浸泡在无情的冰水中。他不是觉得冷，而是觉得身体正往寒冷中坠下去，再也浮不起来了。
“没有了……”他哑声道，“什么都没有了，我没有办法解释。瑟兰迪尔，如果能剖开胸膛挖出一颗真心给你看一看，我会那么做。可我……没有心。”
说到此处，他便不禁哽咽了下，勉力抬起头，一把抓住精灵的脑袋，送上唇去，情不自禁、无法抑制地火热滚烫情愫，推着他吻住精灵淌落的眼泪：“别哭，我——”
别说出来！
不能说！
院子里夜花的幽吟飘进了静谧无声的房中，迈荣猛地睁开眼，凝视着头顶上方的昏暗穹顶，半晌找回了一些真实的触感和神志，缓缓坐起身。
方才那些触目惊心的画面，似潮水般退去了，沉入心灵深处幽幽的角落中。
一下子，他竟然想不起刚刚梦到了什么，扶着额头，摸到额心滚烫的印记，恍惚间一怔。
刚刚那不是梦。
是真实之眼的力量。
是来自未来的某个片段。
他用力揪住了胸前衣襟，几乎揉得皱成一团：“瑟兰迪尔，我……”
只要日子过得太平无事，时光不论在迈雅眼里，还是在精灵眼里，都快如弹指一瞬。
归还要塞城的谈判，迈荣最终也没有去，他想了个办法，借口养儿育女大事为重，保护瑟兰迪尔为优先，搬动了老丈人欧罗费尔亲王，让他去北方跑了一趟。
转眼四年过去，北方精灵战事之后，明霓国斯再无特别的事可赘述，只有迈荣相伴瑟兰迪尔的时光，如岁月长河中静静流淌的金子，永远不会失去那夺目的光芒，珍如生命之重。
女儿瑞艾尔白天也是个淘气鬼，这天她和弟弟一起上射箭课，弟弟小叶子拿着把短弓，她却已用上了瑟兰迪尔放在书房里，被她随手顺过来的鹿角长弓，要追溯起来，这弓当年还被索伦用过那么一下，和芬罗德比试射术来着。
结果输得很惨……
英雄莫问出处，丢脸的过往事迹不必再谈……
迈荣是记得那时候的事的。两夫妻坐在场边雕花白木藤椅上，在树墩上摆开了茶水点心，瑟兰迪尔这时候道：“我们的女儿真是厉害，四岁就能用你当年——意气风发毛遂自荐，却马失前蹄惨败而归——用过的那把弓。”
啧……相处这几年，瑟兰迪尔是越发会调侃他了，这就是岁月杀猪刀，恩爱比翼鸟，互怼成日常的含义吗？
然而在他们俩之间，伤害从来是单向的。
他又不好怼回去，即使怼人的技能可能因此退步，也总不能拿瑟兰迪尔开练，只能喝着花茶，享受着春日微风与花香，一派良好修养地淡淡道：“是你教的好。”
瑟兰迪尔道：“等会要不要跟你女儿比两局？”
“那就不必了。”
“你恢复成迈荣之后，射术也依然很上不了台面吗？”
看，瑟兰迪尔多会说话，不说他技术差，只说是上不了台面而已。
迈荣垂下眼皮，沉静优雅，怡然自得道：“我怕女儿输了，发脾气。”
瑟兰迪尔轻轻一挑眉，迈荣明白他这个表情的意思，表示他这次嘴上没占到便宜，没能成功玩一玩迈荣取乐，反倒被怼了回去。
——嗖！
女儿巾帼不让须眉，一发箭矢直中几十米开外的靶心，看得迈荣都有些心惊。
小叶子皱起了小眉头，迎着有些烈的阳光眯起眼，缓缓拉满弓，眼神认真专注，迈荣注意到他认真的目光，又留意了下他的手臂，弓弦随之一晃——
——万幸，射中靶子了！
——可惜，射中的是旁边姐姐的靶子！
迈荣捂脸低头，无语凝噎。
瑟兰迪尔道：“我听说，东方有句谚语，虎父无犬子，上阵父子兵。你的小叶子，倒是有你当年的风范。”
迈荣继续捂脸道：“瑟兰迪尔，东方的成语不要乱化用，‘虎父无犬子’不是这种意思。”
瑟兰迪尔：“我是在认真夸你。”
迈荣放下了茶杯，起身清清嗓子，端正表情，凝视瑞艾尔和小叶子，很有父亲风范地走向了他们。
还没等他走到孩子们身边，就见小叶子把弓往地上一砸，气鼓鼓地瞪视姐姐，摩拳擦掌就要意气用事扑上去！
在悲剧发生之前，迈荣赶忙阻止了儿子愚蠢的斗气行为，道：“好男不跟女斗！”
小叶子抬头，被阳光刺得眯着眼，疑惑地看着他，奶声奶气地：“你说什么？”
迈荣眉毛一跳，怎么被瑟兰迪尔影响了，不自觉的就漏出了一句东方话。
瑞艾尔没给他时间调整好父亲的威仪，指着弟弟先告状道：“他输了不服气，还要发脾气！”
真好，女儿这一手甩锅证自身的伎俩，也深得瑟兰迪尔真传。
迈荣蹲下身，与两小精灵视线保持相平，道：“小花，你是姐姐，应该忍让着弟弟一些。”
瑞艾尔还没出声，小叶子先嘟哝道：“我不用她让！”
迈荣转头，还没来得及教育儿子，瑞艾尔抢先道：“我让你，你也赢不了我！”
迈荣于是又转头，准备先教育女儿，却又被小叶子抢先道：“是你的弓比我的弓好，才能射中靶心！”
瑞艾尔傲气道：“我用你的弓，照样能赢你！不信试试，你连我的弓都提不起来！”
很好。
迈荣再次无语凝噎，你们给我说句话的机会？带孩子啊，有时候就是被孩子耍着玩。
小叶子委屈，眼圈红了，继续梗着脖子道：“我提得起你的弓！不信，把你的弓给我试试！”
瑞艾尔也犟，拿着鹿角大弓往身后一让：“不给！这是我的，只有我可以用！”
迈荣揉着眉心，感觉瑟兰迪尔真是把女儿宠成了小公主。不光会顺他们书房里的东西，她见到什么，只要喜欢，都说是她的。
小叶子又气又急，逼上去就要伸手抢：“你撒谎，这是爸爸书房里挂的那把弓！给我！”
瑞艾尔下一步便开始对弟弟做鬼脸：“哭气包！输了只会耍无赖生闷气哭鼻子！不给！就不给！”
小叶子面颊和脖子都涨红了，蓝眼睛滚着泪花，又被瑞艾尔取笑得不敢直接哭出来，感觉他就要把自己憋伤。
趁着小叶子暂时偃旗息鼓了，迈荣赶忙抓准时机准备震一震父亲（母亲？）威严，他伸手刚要去摸小叶子的脸，小叶子却甩手撒脾气挡开他的手，转身愤愤地走了。
后来，某天的傍晚，大雨倾盆，水幕如瀑，拍打在窗门上劈啪作响，天知道水神是不是近来失恋了被甩了，要这样洒雨发泄。
迈荣在书房里看书，见瑟兰迪尔抱着女儿也心无旁骛地给女儿翻诗集，他不经意地问：“小叶子呢？”
“不知道，不是你看着吗？”瑟兰迪尔冷淡地回。
迈荣只得放下书，去游廊庭院里找寻，哪儿都没有找到小家伙的身影，他望着雨幕，蓦然心中一凛，快步顶着倾盆而下的雨幕，往野外靶场去。
果然，隔着瓢泼雨幕，远远地，他就望见有个小小身影在刻苦练习。
他急忙三步并两步地冲过去，拉住小叶子：“下这么大雨，你怎么还在这练！”
小叶子满脸雨水，咬着发抖的嘴唇，目光如炬，盯着远处，道：“别管我！我一定会用这把弓赢过瑞艾尔的！”
迈荣抓着他臂膀阻止他，迫使他转向自己，四目相对，他温和地道：“改天再练！你会生病的！”
“我不会！我没有那么脆弱！”
“今天别练了！弓射本来就是日日磨练精进，非一日之功！”
“可是为什么瑞艾尔和我同时开始学的，她一练就会了！我就练不好！”小叶子抗拒着，雨水打在他脸上，也分不清他有没有哭，只见他盯着迈荣，愤愤不平声音沙哑道，“我要再练一会！今天的份还没练完呢！我要每天都比她更努力！只有我练得比她多，比她持久，我才能做到跟她一样好！本来不就是这样吗？从学第一件事开始，不管是什么，她都比我先学会，比我厉害很多！我不要输给她！我不要被她瞧不起！我不要被她说是哭气包！”
迈荣感觉到他气得身体直剧烈发抖，拧了拧眉头，厉声喝道：“你为什么什么事都要跟你姐姐较劲？你们不是敌人！你不是一定要比她强，胜过她！”
小叶子接着道：“那为什么父亲大人喜欢她，不喜欢我！父亲从来不让我跟他一起睡觉，却让瑞艾尔每天都陪着他。什么都亲自教给瑞艾尔，我却要偷偷看着瑞艾尔学，为什么！”
这话一说，迈荣蓦然就怔住了。小叶子钻进他怀里，靠着他的颈侧，无助地轻声说：“他是不是不喜欢我？是不是因为我什么都比瑞艾尔差，所以看都不想看我一眼？”
迈荣抱住小叶子的身躯，在这天高地远，倾盆大雨之中，却言语顿失，不知该说什么。
这敏锐的心思，自卑的内心，究竟是像谁呢？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