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相遇就是为了相爱相杀[魔戒]》金曦银尘

145、Chapter 145

　　三日后，细雪轻轻飘落，撒在浮阴森林枯竭松软的枝叶上。最东面的山崖与树林交界处，洞窟中缓缓走出一个人影，身裹黑色长袍，长发束了起来，散发出流水一般的淡淡光泽。

　　黑袍人抬起手，指尖触到轻软的雪絮，叹了口气：“怎么会提前降雪了……”

　　身边并没有人和他搭话，但是他佩戴在左手上的戒指却闪过暗暗的光华，同时，有个空灵的声音响起来：“米尔寇，是米尔寇的力量。要不是你用曼威的精神晶体刺伤他的话，雪可能会下得更大。”

　　“他要搅乱精灵族的内战，使他们更快的两败俱伤。”迈荣摘下兜帽，露出苍白的脸孔，沉静的双眼望向远方艾路因湖的方向，“我休息得差不多了，我们必须再快点。”

　　龙族王子用高贵华丽的语调发出控诉：“你休息得差不多了，但是你的宝宝可不太好，我们最好再去找点月光果。”

　　“月光果只有雅凡娜能找到。”迈荣从容而平静地说道，同时向艾路因湖方向坚定迈出步伐，“这个孩子到底是像我还是像瑟兰迪尔，怎么会如此贪婪。”

　　“我觉得像你。”龙族王子说，“我猜，他和你一定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像我？”迈荣一开始表示质疑，但神思一转，却苦笑起来，“好吧，贪婪这一点，确实像我。”

　　“你猜他会是金发还是蓝发？我们打个赌吧，如果我赌赢了，下次你就不许再让我帮你喂养孩子……”

　　本性矜贵的龙族王子最近不知为何越来越唠叨了，而迈荣却很宽容地倾听他的唠嗑。

　　雪面上留下一排长长的脚印，山间静寂无声，仿佛没有生命的迹象。

　　此时此刻，瑟兰迪尔正在和菲尔斯德、拉佐罗格研究军事地图，两位副将为下一步作战计划吵了起来，菲尔斯德认为应该用闪电战迅速击垮特刚，以防节外生枝，拉佐罗格却坚持要先攻下位于阿德加蓝平原南界山的沙古斯丁堡。

　　说起来，这座堡垒是维系诺多族梅斯罗斯为首的东军和芬国昐为首的西军两军之间的通讯站，诺多族通过它来常年对北方安格班黑暗大军的动向进行监视。

　　碰巧的是，此前欧罗费尔有意遣索伦去黄金塔看守，而“看守”的对象也正是诺多族的这座重要军事据点。

　　那么问题来了，黄金塔目前无人站岗，也就是说，如果以沙古斯丁白狼堡作为目标，就必须先派人去黄金塔驻守侦查。

　　黄金塔恶劣的环境令瑟兰迪尔心有余悸，也许本来天气的恶劣并非瑟兰迪尔真正所惧慑，只是因为索伦差点被派去守黄金塔，才让瑟兰迪尔对这地方有了点不同的感受。

　　而就在犹豫之际，一封书信送到瑟兰迪尔手中，信封上毫无字样，而火漆则是艾格诺尔的象徽。

　　瑟兰迪尔心怀疑窦地在灯下拆了信件，信上内容简短表明，安格罗德和艾格诺尔兄弟俩联名特刚一起，向瑟兰迪尔提出谈判及交换人质的请求。

　　——他们愿意放弃要塞城所属权，不再进攻，如果瑟兰迪尔同意他们用艾戈拉斯交换梅斯罗斯、迈格洛斯、艾林凯拉及金花领主的女儿。

　　——艾戈拉斯！

　　看到信上出现这个名字的时候，瑟兰迪尔简直脑仁疼得要昏厥过去。他下意识地怀疑这可能是个圈套，但冷静想了想，艾格诺尔或安格罗德都不像是那种会耍诡计的人，这信要是索伦写的，才真应该让他怀疑一下，而写信的笔迹是属于艾格诺尔的。

　　【你很快就会见到他。】

　　曼威的话语犹在耳边，再加上索伦确实不明不白音讯全无了大半个月。这路痴南北不分，方向感混乱，在森林里乱跑的话，很有可能主动把自己送交到诺多手里吧？

　　“让我斥责你什么好呢……”

　　从送信官艾杜尔眼中可以看到，瑟兰迪尔的目光刹那间从坚冰一般的冷毅变为一股柔肠寸断的温柔，他缓缓扶着桌边坐下来，低头沉思片刻后，对一旁的两位副将说：“诺多军要求谈判，你们对于谈判地点有何建议？”

　　这谈判地点也折腾了瑟兰迪尔好几日。

　　似乎是为了表达诚意，首先艾格诺尔等诺多将领在信中表示交换人质的地点由瑟兰迪尔先提出一处，容他们考虑斟酌之后，再决定。

　　瑟兰迪尔这时候哪有心情好好考虑一个与索伦（确切来说是迈荣）久别重逢的地点，当然是越快把这家伙接回来越好，至于被交换的梅斯罗斯、艾林凯拉、小妖精等等人，再多人他也会同意的。

　　于是拉佐罗格提出：“就在艾路因湖岸边进行交换好了，既然他们提出要殿下您亲自带着那四个人前去谈判，艾路因湖至少还在我们的监视范围内，可以确保殿下您的安全。”

　　瑟兰迪尔想的不是自己的安全，而是索伦的安全，想想艾路因湖岸离瞭望塔不算很远，这个主意还不错，便急忙回复了诺多。

　　接着信使把诺多那边的建议又带过来，瑟兰迪尔听得差点没气晕过去：“他们认为艾路因湖边环境不好，不适宜谈判，希望找个能设宴长谈的地方？他们以为这是相亲吗？”

　　激烈的措辞中明显透露出了瑟兰迪尔想要见到索伦的急切，于是他只好掩饰着连忙转过话锋：“那就让他们选个地方好了！”

　　瑟兰迪尔在军帐中焦急等待，寝食难安，而第二次从诺多那里带回的回复是：“希望可以在黄金塔布置一个合适的场所。”

　　“黄金塔？”瑟兰迪尔这次想把双刀架在诺多人脖子上的心都有了，“到底是谁在嫌弃艾路因湖边环境不好，黄金塔那种地方难道就适合他们摆宴席吃喝聊天？”

　　“那么……需要向他们提出更换地点吗？”艾杜尔看见瑟兰迪尔脸上的红白色彩，畏畏缩缩声音都小了很多。

　　瑟兰迪尔下意识地想说当然要换地方，然而再一想，他这边提出更多要求，只会让这场谈判无休止地围绕着地点折腾下去，索伦在诺多手上不知道会遭到什么样的待遇。

　　虽然有一种荒谬的感觉让瑟兰迪尔隐约觉察到其中诡异，但为了让双方尽快把谈判事宜促成，他没有多想，马上同意了诺多选择的地点。

　　另一边，东堡垒。

　　艾格诺尔看了瑟兰迪尔的最终回复后，将信往会议桌上一扔，表情凝重地看了看大家：“他同意了。”

　　特刚郑重地将目光锁定在凯勒巩、库路芬身上，说：“只要瑟兰迪尔肯放还人质，我们就放弃要塞城。这不是妥协，而是一次试探。”

　　库路芬怒目瞪着特刚：“我不明白，这能试探出什么？那家伙就是索伦！瑟兰迪尔和索伦勾结的证据已经确凿，还需要试探什么！”

　　“求证真相！”特刚的声音压过了库路芬，雄浑地回荡在会议室中。

　　“真相难道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他杀了格兰诺德领主！我亲眼看见的！”接着，库路芬拍桌窜了起来。

　　“别激动，库路芬！”凯勒巩连忙起身把弟弟按回了椅子上。

　　披着凯勒鹏外貌的魔苟斯从艾格诺尔背后走出来，出现在库路芬、凯勒巩视线中。他看起来阴郁、颓丧，眼神黯淡而忧愁，非常无助地说：“无论真相是什么，各位……我们至少可以再次从瑟兰迪尔的言语中确认他的态度，而这对我很重要……我希望能再次，亲眼，确认这位朋友是否还是我曾经的朋友，我……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凯勒鹏轻轻哽咽着把脸埋进了双手中。

　　“就是这样。”特刚接过话头，“让凯勒鹏公爵和瑟兰迪尔对峙，这样就能确认真相。库路芬，不管你认为这重不重要，我们必须让凯勒鹏公爵来确认这件事，而有了确凿证据，我们才能请求庭葛王主持公道，让瑟兰迪尔上绞刑台！”

　　细雪纷纷扬扬，丛林深处，迈荣疲惫地向前迈出腿，终于在踩到一个浅坑后，一头栽在了雪沫中。

　　他脑中想起了属于索伦的记忆，精神刻印让那些画面很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就和迈荣亲身经历过的没有区别。

　　他笑了一下，不知是苦涩还是高兴，然后费劲地爬起来，抓着粗糙的树干以平衡疲劳过度的身体。

　　水蓝的长发垂落在雪地上，映入他眼中。他不由得又笑了一下。

　　龙族王子问：“你笑了两次，有什么好高兴的？”

　　迈荣抬手抚摸了一下自己闭上的双眼：“没什么高兴的，我的眼睛……刚刚看到了不祥的征兆，在那个方向。”

　　他指了下黄金塔的方位。

　　“……那你为什么笑？”龙族王子又问。

　　迈荣放下手，再次睁开双眼，金银两种颜色盛在他沉静的瞳仁中：“我觉得自己总是迷失在孤独中，但是，有一点不同——”

　　“嗯？”

　　“……”迈荣低头看着自己的蓝发，“有人在等我回去，和没有人在等我回去，这两种感受，竟然……如此不同到让心脏窒息。”

　　“……”龙族王子没有吭声。

　　迈荣用力揪住了胸前的衣襟，仿佛想要把手指一根根掐进心房里去。

　　“我……似乎明白你的心情。”龙族王子发出叹息，“妒忌情敌，这应该是谁都会有的情绪吧。”

　　“曼威说我贪婪，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他没有判决错误。”迈荣自言自语，“我该怎么办？我被米尔寇创造出来的人格打败了，好像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孤独的感觉是那么强烈，就算我消失了，也不会有人难过。”

　　“迈荣大人……”龙族王子声音沉了下去。

　　“雪……好冰冷呢。”迈荣抬手接住落下的雪花，“我以前作为索伦的时候，从来没有这样觉得过。”

　　当索伦跟随魔苟斯降临到中土时，魔苟斯问：“我亲爱的心腹，你坐在这里，是在观察我们的敌人，远方的精灵吗？”

　　索伦说：“没有，精灵有什么好看的，每天看每天看，简直乏味到令人厌倦。”

　　魔苟斯又说：“那你想看什么？”

　　索伦望了望天空，勾起嘴角笑容邪魅：“我算了算，等会该下雪了吧。你不知道，那里有个精灵，下雪天在雪地里滚来滚去，可有劲了。”

　　魔苟斯顺着索伦手指的方向望去：“差点忘了，你有真实之眼，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

　　索伦慢慢放下手，顿了顿，无聊地说：“对了，那是过去的影像，现在，那精灵已经不在那滚来滚去了。真无聊。”

　　魔苟斯摊手：“精灵本来就很无聊。”

　　索伦眉宇紧锁起来，深思着：“可是……我觉得他认真练习剑术的样子，很可爱。”

　　魔苟斯：“……”

　　索伦微微笑着：“能够那样坚持不懈，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厉害的敌人吧。”

　　……迈荣望着雪，淡淡微笑：“现在，已经变得令人难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