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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下葬 ...

  •   尤太医点点头道了谢。

      高峥看着痛快,要不是被钟渡扯了袍子,怕还要再说。

      简夜看他两手搓着膝盖,笑道:“高大人快人快语,甚和我意。至于抓人之事,知州也别心急,皇城司耳目遍布,不如就一道可好?”

      “再好不过!”高峥爽快应道:“皇城司的本事谁人不知,有幸合作,下官高兴都来不及!”

      穆珩拱手道:“不敢,大人抬爱了。”

      事谈得顺利,时辰过得也快,人散的时候已是深夜,简夜白天睡了个囫囵觉,这会还是沾床就睡。

      次日一早无眠来叩响了房门,原来是柏家大小姐,周道人的夫人、周柏氏到了。

      简夜罩了件纯色素袍,和宋北倾几人一道去了柏府。

      柏万古的尸身已经在灵堂放了好些日子了,若不是柏雪用了草药,这个天都该有味道了。今日他等的人到了,那这最后一程他们也是要去送的。

      周柏氏收到孟都书信时简夜一行人都已经出京好几日,她们彻夜不休的赶路,所以只比简夜几人晚到了两日。此程她带了周师未一道来的,周道人本也要来的,可是他的身子并不比柏万古好,根本受不住日夜兼程的劳累。

      简夜到时还看见了高峥,他们在棺木后面跟着,柏万古出了灵堂。这最后一程来了许多百姓,不像上次府衙门口见到的那般,都安静地出奇。

      他们要去的地方不远,柏万古就长眠于城外的山上,地方是他身前就选好的。黄土掩棺,他想离人间近一点。

      一场后事下来,周柏氏握着柏雪的双手已经哭成了泪人,回来之后柏雪就扶着周柏氏去了屋里。

      这种情况简夜也不便再留着,他上马车前和高峥聊了两句。赈灾的棚子已经建好了,就在府衙边一宽旷的街道上。高峥起得很早,早上还绕道去看过一番,又派了人去知会尤太医一声,顺道加派了些人手听他们派遣。

      简夜心想离府衙不远,可以先送宋北倾回去,再拐道去看看。他前脚贴着宋北倾右脚跨上马车,又听见有人喊。

      他退回了脚,转身看跑过来的少年。

      周师未喘着气,道:“路上听母亲提起外祖往事,我才知外祖和监丞的外祖是故交,想起我初识监丞,还是监丞替我挨了打,想来冥冥之中都是缘分。”

      简夜笑着点头,想起初见面时并不是偶遇,故在心里致了歉意。他温声道:“虚无缥缈的东西,最是说不准了。”

      周师未忽然弯下腰,行了个大礼,“我听人说了,是监丞在府衙门外挡回了闹事的百姓,学生先替母亲姨母谢过监丞。”

      “不必客气。”简夜抬了他的手,“还未慰问周夫人,就劳烦你帮我代为转达。”

      两人只说了两句,现在也不是可以闲聊的气氛,简夜匆匆上了马车,高峥看他上了马车,就夹了马肚行至前面带路。

      简夜上了马车靠着内壁,宋北倾看他,好奇问道:“夫子在想什么?”

      他眨了下眼睛,摸着宋北倾的脑袋,“夫子在想,马上就是会试了,许久不见还真是有些想念……某个人了。”

      简夜还有一半话没说,算算日子再过几日就是会试了,周师未选在此时离京,等于是放弃了这次春闱,不然以周师未的才学,若是参试说不定真能榜上有名,可按性子来说,简夜又真是有些挂心他。

      才子温吞,或许并不适合朝堂。

      “是岐侍郎吗?”宋北倾细想了一下,问道。

      简夜弹了下他额头,抿着唇笑,“人小鬼大。”

      马车到府衙门口时停了,宋北倾和惊魂进了府衙,简夜和无眠换了骑马,跟着高峥往前再行了几条街。

      正如高峥说的,棚子已经搭好了,棚下简单地搭了个灶台,上面架了口大锅,边上还摆了几个长桌。尤太医襻膊搂起衣袖站在灶台前,锅盖被放到一边,白烟袅袅,他往里丢了一捆草药,抬眼拿铁勺时看见了简夜过来。

      经过一路上的相处几个人之间也有了些了解,皇城司负责所有人的性命安危,但不会照顾人。无眠和惊魂包圆了所有人一路上的干粮补给,但也只是给简夜准备时顺带。太医院三位准备了很多强健体魄清瘟解毒的药丸,但好像也用不上。

      剩下的两位……该正经的不着调,不该懂事的超出年龄得板正。

      宋北倾不用说,再板正也是个孩子。可简夜尤太医看不懂,他先前听京中流言,还以为是个风流好色的公子哥,西下一路上风轻云淡的模样又像是约了三两好友一道出游的少年。

      经过昨夜,他又改了想法,此人不管是泰山崩于前巍然不惊的心神,还是言谈计谋,都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

      尤太医搅着铁锅,透过雾气听见那人温声道:“辛苦几位太医了。”

      宣仁帝言明了此行一切听从简夜,那太医院几位也不敢怠慢了。三人手忙脚乱地要行礼,简夜抬手又说了一句。

      “不必多礼。”

      高峥挠着脑袋看了四周,奇道:“不要钱的治病,怎么会一个人都没有呢?”

      “高大人觉得呢?”简夜像是随口一问,转头又对搅药的尤太医,道:“尤太医熬的是专门针对那毒的良药么?”

      尤太医拿铁勺敲了铁锅,道:“都是古籍医典上翻来的药方,应该是有几分用的。”

      太医院三人刚到孟都第一时间便去了城内安置病人的地方,正如他们后来聊的一样,这些人并不是身染疫病,而是中了毒!并且制作此毒的草他们只在药理书上读到过,并不如柏雪来的熟悉。
      所以尤太医和两位同僚连夜翻了一些古书,还真让他们找到了一些预防此毒的药方……但到底能有管几分用,还真不好说。

      尤太医低头看了眼火候,又道:“汤药熬好了,没人来也是白忙一场。”

      “是啊。”简夜看着冷清的大街,道:“太医院左院使亲临孟都,这告示高大人张贴出去了吗?”

      高峥一拍脑门,懊恼道:“我说怎么没人来,感情是大家都还不知道!大人放心,我这就派人去张贴文书,这锅药保准不叫尤太医白熬!”

      “不急。”简夜手指指着一处,道:“在那处多设一些桌椅板凳。”

      “大人这是?”高峥不解问道。

      简夜道:“百姓现在被天罚这一谬论弄得人心惶惶,先前的百姓又迟迟不见好,你现在去张贴文书且不说有多少人能看到,看到的人又会有多少愿意来?”

      他直盯高峥,“现在正值春耕,孟都再这样下去今年的税收又从哪里来?百姓一时被人利用蒙蔽了双眼,你做知州的就有敲醒他们之责,这样才算是真的解了孟都的难。”

      “这些钟通判都曾和下官商议过。”高峥一脸难色,“眼下只有速战速决了此灾害,百姓才能安心回归生活。”

      尤太医看了简夜的脸色,好心提醒道:“孟都的百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少师说得没错,现在若是想再凝聚起他们的力量,光靠药棚施药是不够的。”

      “那要靠什么?”

      高峥虽是孟都知州,也有爱民如子之心,就是万事不开窍。

      以往大小琐事都有承恩侯府撑着,这会却是行不通了,他摇头惋惜道:“若是侯爷在就好了。”

      简夜阖了阖眼,道:“二小姐前日托了我些事情,但凡百姓手中有闲田的,皆可以去年整年的收入折合成银钱,租给柏家。若是再有人愿意亲自耕种,更可以分到一年收入的两成……现在高大人知道怎么做了?”

      “可是如此这般,若是所有人都拿了银子,再没人下地怎么办?”高峥问道。

      简夜道:“若是瘟疫横行,高大人要是有一块地该当如何?”

      高峥想都不想,道“小命都要没了,哪还顾得上地。”

      简夜又问:“那这时候有人给你一笔银两,要租你的地呢?”

      “租给他,既免了田税又有了银子。”

      “那若是这人又说,只要你帮他躬耕,届时就可分你两成,你可愿意干?”

      高峥想了想,道:“既然是瘟疫横行,能不能有收成也不好说……那这两成岂不是有望梅止渴之嫌?”

      “若是那人不只租了你的地,”简夜沿着灶台走了半圈,指尖从灶台左侧划到右侧,画出一大半地方,“这是一城的稻田,那两成可不是一个小数目!送到你嘴边的肥肉你不吃,那就是别人的,愿意下地的人越少,那下地干活的人赚得也就越多。”

      他瞧着灶台,像是瞧到了别的,“人啊,蝇头小利或许驱使不动,但若是让他眼睁睁看着身边人去赚取,就好比挠他心肝……若是此时再来个能驱除疠气的游医,你愿不愿意为了吃上酸梅而再走上几步?”

      “愿意,愿意,我可太愿意了!”高峥一拍大腿,道:“下官知道该怎么做了!”

      简夜不放心,又问了一嘴,“高大人还要去张贴文书吗?”

      高峥大笑道:“还贴什么文书,下官这就派人敲锣打鼓,在这孟都城内喊上两日!”

      ——

      太后寿宴,宫墙内高张灯火,金光浮越,放眼望去宛如伏灯百里。

      易尘雾以身体不适为缘由早早就离了席,她刚叫人解了繁琐沉重的发髻,就听闻易簿来了。

      她示意身边人都下去,才问:“宴席未歇,父亲这会儿怎么来了?”

      “你……”易簿气愤难言,最终只是恼怒地一拂袖子道:“雾儿!”

      “父亲到底又有何处对我不满?”易尘雾手拿木梳顺着发尾,指尖泛白,“先前我遵从父亲叮嘱,处处都只为讨陛下欢心,是,这些年我不难受,因为我景仰他,心悦他……”

      她侧目看向易簿,“可是父亲你知道我心里最苦的是什么吗?是备受太后宠爱的那个名头,是我父亲乃是权倾朝野宰执的爪牙,是他身为陛下!”说着语染怨气,“我日日苦熬着,又在心里告诫自己,人生来便不由己,我得了多少就要失去多少,我不怨任何人,我也不敢奢求陛下喜爱我。”

      她知道易簿今夜找她所为何事,最后一句便是她的答案,“眼下这般或许都是天意,父亲就莫要强求了。”

      易簿咬牙冷哼,“太后不顾易白两家情谊,连寿宴这等大事都全权交给了景美人去操办,这是没把我易家放在眼里!你父亲我为白家出谋划策尽心尽力,还把你送进了宫里,如今她不过怀个皇嗣——”

      “够了!”易尘雾扔了木梳,红着眼眶呵斥道:“太后想要的是什么,父亲不该是比谁都清楚吗?”

      “那他也只能是我流着我易家的血!”

      “父亲在此义正言辞指责他人,父亲又是什么样的人?”易尘雾缓缓站起身,走向易簿,“您对宰执就真是一片丹心吗?前些日子我从太后处听闻,静城今年的收入比之往年低了许多……”

      她一步一字都在逼问父亲,“这些年静城的田契产出都是由父亲在一手把控,父亲你告诉我,这些只是巧合吗?父亲做这些事时,心里可有为母亲和我考虑过一两分?今时果往日因,多余的父亲就莫要肖想了。”

      “静城的钱为父从未贪过一分一毫,做生意不景气是常有的事,遑论你母亲现在是我易家人!她姓什么还重要吗?”易簿胸膛起伏,竟是气急,“白家是把她当做笼络我的手段!你怎么就不明白,只有易家繁荣昌盛,才能保你们一世安康!现下我们还需白家作为倚靠,所以那个皇嗣绝不能留!”

      易尘雾笑出声来:“父亲还要我去杀人吗?您还是先走吧,本宫今夜乏了。”

      她不等易簿开口,立即高声唤了女官进来,背对着易簿道:“天黑路紧,送易大人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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