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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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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牵着瘦弱的老马,马上驮着阿韦,跟在齐峰那匹神俊非凡的马屁股后面,一路向南。
与齐峰大侠同行,没有一天能安宁的游历江南的秀丽风光,一出门他就从曹帮小喽啰的手下救出个欠债还不起钱的老农,从此路上是非不断,明里暗里时不时被曹帮的人设计围攻。
何况齐峰的马太乍眼:健壮纯黑皮毛油亮,马前蹄上一个细亮的银圈。南方烈日刺眼,银圈的光芒更加灼目。
虽然屑小毛贼都被大侠齐峰的绝妙枪法轻松赶走,我还是得劝他:“把马的银圈子摘了吧,十几米外的人看到马就知道你是轻教的人了,这是曹帮的地界。”
齐峰愤怒得慷慨悲壮:“这是天下人的天下,不是他曹帮的江湖,总有道义在。你也是有名的豪侠,怎么能袖手旁观?” 我讪讪的说不出话了。
每当大侠与曹帮人撕杀时,我就拽了缰绳拉着马上的阿韦远远躲到旁边避一避。
齐峰大侠的名号几日内响彻江南:携一如花美眷和一脚力极好的布衣侍从,豪气冲天,单挑曹帮。
徒然可惜了我苦心经营的软三刀的名头:塞外古道西风瘦马独行侠苍凉的意境如今沦为一介脚力。
英雄爱美女,齐峰对阿韦极是殷勤。但是一路同行两个月,他没听到过阿韦的声音。我怕俊朗大侠的自信受打击,解释:“她是哑巴。”
齐峰怜香惜玉,叹:“可惜了……”
阿韦没听见一般,一双柔软的素手把我的长衫搭在木杖支起的架子上,也把我们两个半老男人隔在歇脚茅屋的角落之外。
月上当空,破败的草屋处处漏风,挡不住霜露寒重。
门外两匹马忽然不安的乱踢着蹄子想挣脱,鼻子“呼哧呼哧”的声音粗重;耀眼的光陡然穿过草棚的缝隙从四面八方射了进来,仿若天光大亮。听呼吸声,来了至少二十个一等一的高手。
齐峰笑的轻松,对我说:“寻仇的正主来了。”
他出门,高大的身躯把光芒挡出人形的阴影。
阿韦把布衣挑开一线惊慌的看我,我往睡觉的草垛深处钻了钻,她就又缩了回去。
齐峰在呼喝拼杀,我静听辨析着刀刃落在他身上数字,已然上百了。终于沉闷的一声倒地,他爬不起来了。
敌方嗤笑声鹊起,却是冲着我来:“都说软三刀和齐峰是过命的情谊,原来不过如此。什么游侠,贪生怕死的鼠辈而已。”
躲不过了。
我走出茅屋,地上是血淋淋奄奄一息的齐峰,他愤怒悲哀的眼睛瞪着我和所有人,声带被割断,说不出话来。
这就是江湖。什么侠士、帮主、教主,名声大过天也只是一条命,折断它很容易,保住它却很难,这和被利用的小喽啰毫无区别。
对方的首领身型壮硕,四十岁开外,被簇拥在如昼的火把之中,骑着高头大马。他空空的左袖管被风吹的呼啦啦响——传说他早年被仇家齐肩把左臂斩掉,正轻蔑的在奚落我:
“你说齐峰是你拿命信任的人,没想到他死的时候你却在一旁看热闹。”
他的随众哄然大笑。
我摇头:“我救不了他。你曹旱帮主亲自出马,又带了曹帮所有的高手,不就是为了杀我们?我不像他有拼命的力气,就站在这儿让你砍了算了,反正是死,让我死的安详痛快我就记着你的恩情了。”
曹旱仰天大笑,笑声震天,炫耀着他纯厚的内力,也是在震慑我。我陪着他笑,微微笑。
曹旱笑完,说:“曹帮不是草莽,愿意齐天下豪杰成大事。只要你愿意,也可以成为我的座上客——带着你草棚子里那个小美人,我会敬你为上宾。”
“你的条件呢?”我问。
曹旱下巴一扬指向地上的齐峰:“你亲手杀了他证明你对曹帮的友谊。”
这很简单。
曹旱的话音未落,我的软刀已经彻底切断了齐峰的喉咙。他颈间汩汩的血沫还是温的,他眼中的鄙视、惊愕和仇恨的感情还没上演完,我已经在用软布擦刀上的血了。
没人看清我是怎么出招的,深夜的林间静得只有火把燃烧时噼啪的声音。
良久,曹旱大笑:“明日曹帮总舵大摆宴席迎接软三刀大侠。”
谁都能看出,我完全能救走齐峰。但我拿他的命做了见面礼——高攀曹旱的见面礼。
我进了草屋缩在草垛里想睡却睡不着,琢磨着齐峰临死时的目光:他恨我和曹旱哪一个更多呢?
“齐峰是我的恩人,”我对阿韦说:“我十一岁被他在行乞的野孩子中发现,他把我收留入轻教,像个兄长一样保护我。我敢拿命信任他,这是真的。可惜我的命都没有曹旱重要,何况他的?他是我杀的,我亲手杀的。”
隔着距离,我也能听到阿韦身体瑟瑟的发抖。
那晚之后,阿韦主动变成了哑女,她不敢看我,偶尔目光相撞,我能看到她眼里的恐惧,好像我是恶魔。
但她就是不离开我,我住在曹帮,她也住在男人窝里。好在我是曹旱的座上客,没人对她不恭敬。
一晃又三年过去了,我对阿韦说:“你长大了,曹旱想纳个年轻绝色的妾,你可以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