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不归》桑野行舟

6、第 6 章

　　沈煜回来恰好听到这句话，此时站在周明允背后，撞鬼是吧，那就让你看看。

　　她低下头，双手在眼睛上弄了几下，把眼睛翻过去后，声音飘忽道：“对啊，我现在不是沈煜，而是鬼，我死的好惨啊。”

　　周明允心想这沈煜发疯呢还是发病，这么不正常，想也没想回头，结果下一秒立马蹦到易少寒身上，死命抱着：“娘诶！有鬼啊！沈煜你有病啊！”

　　易少寒没见过沈煜这个样子，眼珠子不见了只剩下眼白，自己也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还不忘伸手将挂在自己身上的周明允抱紧了些。

　　朱匀更是干脆，直接白眼一翻，往后一倒，彻底晕了过去，还不忘把八卦镜拽在手里。

　　沈煜伸出手，往周明允身上摸去，后者死死地抱着易少寒，紧闭着眼睛，咬紧牙关浑身颤抖，鸡皮疙瘩掉一地了，就是不开口。她便一点一点地从易少寒身上摸过去，声音飘忽：“周公子，我死的好冤啊~”

　　大树底下一片清凉，没有眼珠子的沈煜，再加上她今日本就是一身素净衣裙，易少寒只觉得寒毛竖起，心里也发着毛，在她凑近来时，瞥过脸，伸手一把遮住沈煜的眼睛，将她挡住。

　　切，沈煜嗤笑一声，拍开易少寒的手，低下头弄了下，把眼睛翻回来。这一招她可是吓过很多人，就是没想到易少寒竟然也怕。

　　她瞥了眼地上，相对于还能站着的，还有一个被抱着的，显然这个更需要帮助，沈煜蹲下身，往朱匀的人中上用力掐着，直到他睁了眼才松开。

　　周明允还在哆嗦着，易少寒偷偷呼出一口气，拍了拍他：“没事了，下来吧。”

　　从易少寒身上溜下来，周明允不想再看到沈煜，骂了句神经病后，拉着刚醒过来的朱匀立马跑了，易少寒也准备离开。

　　沈煜想起什么似的，一把抓住他的手。

　　却发现他手心有汗，她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很是惊喜：“易少寒你怕鬼？你竟然怕鬼！”

　　易少寒抽回手，假装淡定：“闭嘴。”

　　沈煜瞧着易少寒，她发现这人，虽看着散漫，却又给人一种拒之于外的感觉，不好接近，但又能和周明允他们混一块，就刚刚那家伙趴他身上，他还能那么体贴伸手搂住，一丝嫌弃也没有。

　　她昨天问了下小青，易少寒在刑部为官，具体什么职位不清楚，大概负责审查提问用刑之类的，那肯定不会是个心软之辈，死刑他估计也见过不少，意外的，他却怕鬼。

　　有意思，挺矛盾的一个人啊，她突然想知道易少寒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了。

　　“你要做什么？”易少寒看她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想……”沈煜看着他，“我不告诉你。”

　　发现易少寒没跟上来，周明允又跑回来，拿着木剑对着沈煜，咻咻咻的，跟驱鬼似的，而后在沈煜一脸无语的表情下，拉易少寒跑了。

　　沈煜心情好，不跟他们一般计较，此时还不忘招着手跟他们说拜拜。

　　小青带着几个家仆在收拾着，沈煜伸了个懒腰，心想，这日子或许也没那么难过。

　　抬头看了下天，快天黑了，她还没看过京都的夜晚，突然来了兴趣。

　　晚上的京都其实还是挺安静的，周边的小摊都收摊回了家，偶尔才能看到还在营业的面摊啥的。

　　“小青，这京都有什么比较好玩的地方吗？晚上的时候。”她有些无聊。

　　恰好旁边有人路过，听到此话，便道：“要说这京都晚上最为繁华热闹的地方，自然是东城的十三街。”

　　京都分为东西两城，西城为住宅区，东城基本就是商业地区，而东西城又划分为二十二条街道，整齐划一。

　　现在她们就在东城，但是在哪条街她不知道，满打满算沈煜才出门两天，根本记不得路，跟那人道谢后，她问小青：“走，小青，咱们去十三街看看。”

　　“小，小姐。”小青扯着她的袖子，“我们还是回去吧。”

　　“为什么？”

　　“那个，太晚了，下次去吧。”小青咬着唇，她知道那个地方，但从来没去过。

　　沈煜抬头看了下天，也不算太晚，不过小青说什么也不肯去，只能放弃，重点是她不会路啊。

　　也不差这一天，不着急。

　　折腾了一天，和小青回了家，沈煜洗完澡，打开窗户，望着外面的夜空，突然心里有些空。

　　来这五天了，说不想家是不可能的，她只希望沈煜的灵魂能够附在她身上，这样自己还有一丝希望活着，只要是活着，那就够了。

　　她也只能奢求这么多。

　　不过这古代是真的没事干，没有手机没有电脑，娱乐方式少的很。本来还想让小青带着她出去玩的，那晚回来后，小青半夜突然发起了烧，目前还在养病中，沈煜日常没事干，就去照顾她，害得小青又惊又怕又感动的，担心她心情起伏变化太大影响病情，沈煜只好减少去的次数。

　　小青睡着后，沈煜回到自己房间，拿出笔墨，铺在桌面上，开始练字。如果要在这生存下去，她必须得学会一些该学的东西。女红那些就算了，直接说忘了就行，但是这字，但凡自小学起，怎么也不可能忘了的。

　　只是，除了大开大合的写法，能勉强看得出来字，除此之外，其他的她是真不会啊。

　　该怎么办，她咬着笔头，望着窗户外面正在打扫的人，心想得找个人教才行。

　　“小姐，老爷叫您过去。”小桃进来通告。

　　沈煜赶忙把那狗爬似的字收起来，不能被别人看到，她假装淡定，整理下头发，又扯了扯衣服，才与小桃一起出去。

　　沈煜跟着小桃去了前堂，她爹正坐在那，看到她来了，道一句：“煜儿，最近怎么样？”

　　“已经没问题了，谢谢爹关心。”

　　之前沈煜和她爹是什么样的相处情况她不清楚，目前只能沿用跟自家老爸相处的模式，反正是亲爹，总不会这么狠把她给灭了。不过现在的情况是全府都知道她失了忆，私底下说她变了个人，变就变吧，没把她轰出去就行。

　　沈巍又是看着她不说话，沈煜脸都快笑僵了，他才开口：“那就好，过几日是夫子的寿辰，他一直喜欢你写的字，到时候你写一幅，当成贺礼。”

　　什么？沈煜懵了，夫，夫子?如果她没猜错应该是她老师吧，喜欢她的字，那说明沈煜写的字肯定不错。

　　这可怎么办？她不会写啊。

　　见沈煜不说话，沈巍问道：“脸色怎么这么差，不舒服？”

　　“没有没有，就是早饭没吃饱，有些饿。”她赶紧找了个借口。

　　还好她爹听完后也只是愣了下，笑了笑，让她去吃饭。

　　望着沈煜匆忙离开的身影，出门时还差点绊了下摔倒，又假装没事人一般，稳了身型，拉起裙摆小跑离开，沈巍本是微蹙眉头，看到她这般，忍不住笑起来，又微不可闻叹了声。

　　这事可不能拖，沈煜跑去厨房，小青的药还在那放着，没煮。她也不管了，自己拿个小锅过来，把药倒进去，小扇扇着，小火煮着。药煮好后，她端着碗急匆匆地往小青屋里去。

　　这个时候能救她的只有小青了。

　　小青喝完了药，看起来脸色好了些，沈煜不管，让她赶紧睡觉，又给她盖多件被子，现在只管休息养病，其他不用理。

　　晚上小青出了汗，好了许多，醒过来便看到沈煜还坐在她床边，一脸忧愁和着急。

　　“小姐，您没回去?小青会把病气过给您的。”

　　沈煜听到她说话，挺精神的，先是摸了摸她的额头，不烫了，应该是退了烧。

　　“没事没事，我抵抗力挺强的，一般病毒近不了身。小青，我问你哦，那个夫子，是谁啊？他教过我吗？”沈煜想了一天，也没想出个法子。

　　“夫子乃是京都有名的学者，您自小跟着他习文学字。”小青没听明白前两句话，又想，小姐是真的把全部东西都忘了。

　　“哦，这样，”沈煜点头，又问，“那有谁跟我一起学习的吗？”

　　同一个老师教出来的，或许字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他们这古代应该写字都差不多。

　　“易公子，周公子，陈小姐，宋小姐，还有杨小姐……”

　　小青还没说完，沈煜打断了她：“你是说，易少寒和我是同学？”

　　“什么是同学呀？”小青不解。

　　“这个，不重要，那个，小青你好好休息，哦对了，我屋里是不是有我写过的东西？”她问道。

　　小青想了想，道：“有的，小青去帮您找。”

　　“不急不急，明天再说。”沈煜让她躺下，“好好休息啊。”

　　既然易少寒和她是同学，那就好办了。

　　次日小青好的差不多了，便过来帮她找之前写过的字。沈煜看着那些字，虽不懂书法，不过这字确实写的好，走笔游龙，苍劲有力，傲气卓然，看这字，就知道沈煜之前有多傲，不是个会轻易低头的人。

　　拿着这些字去了易少寒家，她能找到帮忙的，也只有他了。易少寒知道她的底细，会不会帮不知道，但是她得赌一把。

　　“沈小姐，公子尚未回来。”

　　到了易少寒家里，开门的小厮跟她说。

　　“没事，我等他回来就行。”沈煜抱着字画，笑呵呵的，却不动。

　　小厮纳闷，以前这个沈小姐从来都是直接进去，从不会多看他一眼，还会让他滚开，如今脾气好了许多不说，还会主动问他，一时受宠若惊的。

　　不会真如那些人说的，这个沈小姐落了水变了个人了?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好了，至少不用再怎么挨骂了。

　　跟小厮大眼瞪小眼几秒后，沈煜抓抓脖子，有些尴尬：“那个，不好意思，麻烦带一下路，谢谢。”

　　沈煜坐在易少寒的屋里，屋里物件挺少，没有多余的一件装饰物品，意外的简洁干净。

　　和他那一天的形象不匹配啊。

　　出于基本的礼貌，她也是大致瞧瞧，并没有动手随便翻易少寒的东西。又是无聊，小青病刚好，也不能吹风，她就没让小青跟来，自己坐马车过来的。

　　沈煜打开随身带来的笔纸，放在桌子上，又打开之前那个沈煜写的字，尝试模仿着写。写完之后一看，要么一坨不成型，要么歪扭横曲，字不像字，鬼画符还差不多，简直不堪入目，多看一眼都觉得是对自己眼睛的不尊重。

　　易少寒要是不帮她，她这字要拿去送给夫子当贺礼，不给把他老人家气得吐血。

　　等了许久，也不见易少寒回来，沈煜打了个哈欠，有些困了，便趴在桌子上，眯一下。

　　“公子，沈家小姐在屋里等您。”小厮告知

　　易少寒挑了挑眉。

　　推门进去，一眼便看到沈煜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地上散落了许多纸，他随意捡起一张看，皱起了眉。

　　这是字？他看向沈煜。

　　沈煜听到声响，睁开只眼，易少寒正在喝茶，她起了身，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带着鼻音：“易少寒，你可回来了，我等你老半天了。”

　　说完还打了个喷嚏。

　　“这是你写的？”易少寒轻声问了句。

　　什么嘛，这一脸嫌弃的，沈煜看到他面前正摆着自己写的字，其中一个硕大无比，几乎占了整张纸，另外一张上面跟几团墨似的糊成一团，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字。

　　她点了点头，也顾不上不好意思了：“嗯，易少寒，请帮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