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前不熟》别长思

8、桃仁

　　孙铭远先认识的卫东一，他们大四一起参加了个游戏比赛，在校外网吧联机打游戏睡出来的交情，而后他经由卫东一才认识谢鸣。
　　赵冬灵跟着卫东一出去玩过几次，见过孙铭远两三面，想了想，没在桑陶面前提这层关系。
　　这点桑陶看清楚孙铭远的脸，想起来翻到卫东一朋友圈照片才明白过来。
　　她心里无端端咯噔一下。

　　桑陶收起手机，没直接过去，先跟着赵冬灵和同学们打招呼，一边暗中观察孙铭远。
　　赵冬灵为了今天这场局，可谓是苦心孤诣，精挑细选，在场的都是她认识的朋友，家世比赵家略差一些，知情识趣，不会多嘴问桑陶的事情。
　　大家心照不宣，只当做不知道桑家的事情，和以前一样，与桑陶寒暄。不过重点当然是捧着赵冬灵，而不是已经远离庆城交际圈的桑陶。
　　桑陶记不住脸。只是有人跟她打招呼时在旁边礼貌笑笑，看起来游离于中心之外，没什么兴趣，老老实实当赵冬灵的小跟班。

　　自然也少不了好奇的目光。
　　前些年在东城少见了，这些日子加倍回来，像是对她逃离庆城的惩罚。

　　灯火璀璨，拥着桑陶眼瞳中一抹光，点了睛，好脾气的木头美人瞬间灵动起来。
　　她眼睫敛起，随意扫过去，眉梢挂着冷意，密密匝匝的眼睫像弯刀锋利，那些窥探目光纷纷退避。
　　还有反应不及时的人直愣愣看着，心下咂摸，依稀看出当年明华校花的冷傲。

　　可是。
　　如今的桑陶，还有什么值得傲的？

　　桑陶才不管旁人想法，心中思忖片刻，刚刚转头，看到孙铭远先走了过来。
　　于是挪出去的步子又收回来。

　　孙铭远过来问赵冬灵，“冬灵，东子最近去哪了？”
　　赵冬灵快速结束和朋友的对话，走到桑陶身边，语气熟稔，笑着说：“给人在国外打工呢，说是这两天就回来，航班没确定，小孙总怎么想起找他？”
　　“刚好有件小事，我投的温泉山庄这个月开业，他上次见面找我预留了个山间别墅，说想带着你去玩，我问问你们时间，好提前安排。”孙铭远上下看她一眼，打趣道，“今天突然这么客气，找我有事？”

　　赵冬灵：“小孙总就是爽快，今天我想引荐个人给你认识。”
　　她往旁边退一步，牵着桑陶的手，郑重地说：“桑陶，我最好的朋友。”

　　孙铭远仿佛这才注意到跟在赵冬灵身边进来的桑陶，“原来是陶老板。”
　　桑陶也笑，笑容中带着三分惊讶，“看来小孙总知道我。”

　　赵冬灵自觉离开，让好友谈事，走前，她暗中捏捏桑陶的手。
　　“既然你们认识，那我不在这里碍事，你们先聊着，有事叫我。”

　　桑陶目送赵冬灵离开，对上孙铭远，突然有点拿不准他的态度。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位祥记的小老板好像是冲着她来的。

　　孙铭远拿着酒杯，紫红色的酒液摇晃，他看在赵冬灵的面子上，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很直白地说：“我看过觅甜和祥记联名的策划案，你们的方案有点意思。”
　　桑陶心道不好，她从这句话里听出了拒绝的意思。
　　“但是觅甜太年轻，而且是祥记鲜少涉足的烘焙类产品，不止祥记内部会有不小的顾虑，一旦方向错误，老主顾也会失望，这对祥记来说是致命的。”

　　笔记本里躺着她昨天熬夜写出来的新策划案。
　　桑陶绝不会轻易放弃，更何况，她是有备而来，“年轻未必是坏事，祥记是庆城老牌连锁酒店，旗下的餐厅广受好评，可这几年新势力冲击，再忠实的顾客群体也会流失，祥记去年公布的营收下滑三成，今年上半年的利润持续触底。保守的祥记或许需要新尝试，祥记需要吸引新的顾客群体，而觅甜要打开庆城市场，我认为这是一拍即合的事情。”

　　孙铭远笑得很有深意，却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
　　“我们家老头子一向保守，我也无能为力，很抱歉，帮不了陶老板的忙。”
　　他拒绝得干脆，桑陶不好再追着孙铭远聊天，走到一边，接起卢明明打过来的电话。

　　卢明明坐在庆城机场到酒店的车上，语速极快：“桑陶姐，明总那边希望我们尽快落地，他撑不了多久，投资方一直心存疑虑，和祥记的合作能谈下来吗？”
　　桑陶语气特别从容，听不出早碰了两筐软钉子的味道，“我正在和祥记负责人沟通。除了祥记以外的几个备选方案我已经发到你工作邮箱，你先看着细化。”

　　卢明明语气遗憾，“我还挺喜欢他们家的下午茶，第一次吃祥记，还是桑陶姐你请的呢，可惜不能合作。”
　　桑陶余光回望孙铭远，只说：“我还想再争取试试，最迟到这个月底，如果还没办法说服祥记负责人，那就换备选方案。”
　　卢明明抬起手腕看时间，“好，你现在还在外面，需要我来接你吗？”
　　桑陶温和地说：“不用了，你先休息，我们酒店见。”

　　这场同学聚会倒也热闹。
　　桑陶重新认识了两个高中同学，听她们小心翼翼地提起谢鸣便觉得心中好笑。
　　她和好友打了个招呼，抽身去洗手间。

　　“看咱们的桑大小姐，真是没以前高调了。”
　　“赵冬灵故意的吧，把她带过来，狐假虎威，好一幅姐妹情深。”
　　两人娇笑，话语意味深长，“看着以前，都是赵冬灵给桑陶当跟班，如今换过来，赵冬灵是把桑陶带过来打脸的吧，今晚这顿饭太有意思了，你快把照片发到高中同学群，让大家一起看看。”

　　等到两人的脚步声远去，桑陶才推开门出去。
　　随即，她脚步一顿。

　　李若薇就站在洗手台前面，一身惹眼的红裙，她对着镜子补妆，目光上移，从镜子里看到桑陶的脸。
　　她似笑非笑道：“你好像比以前能忍了。”

　　桑陶慢条斯理洗干净手，刚才不小心崴了下，脚踝有点痛，她眉头轻皱：“您哪位？”
　　李若薇旋起口红管，似乎料到桑陶的回应，慢悠悠地说：“装不认识我？没关系，以后你会记住的。”

　　刚在在洗手台前说话的两个人过来，一左一右，紧挨着李若薇。
　　其中一人壮胆似的走上前。
　　“装什么啊。”
　　“当初死皮赖脸不改名，灰溜溜离开，现在连自己叫什么都忘记啦。”

　　桑陶站着没动，悄悄换了个重心，挺直背，她诚恳道。
　　“不如你们现在就去把派出所搬来，我立刻改名。”

　　李若薇拦住她们，软声轻笑：“你知道今晚和我一起吃饭的人是谁吗？”
　　她眉梢都挂着快意，眼神中藏着一缕细密的恶意，冲着桑陶而去。

　　桑陶觉得自己脾气真是好了不少，正准备心平气和地回复。
　　赵冬灵赶了回来，抢先回呛，“这么大事就不用通知我们了，通知联合国吧。”
　　她看出好友的不对劲，在桑陶耳畔问：“崴脚了？”

　　桑陶悄悄扶住赵冬灵的手臂：“嗯，幸好你来了。”
　　不然她就要放下狠话，一瘸一拐离开，多没气势啊。

　　赵冬灵模糊听见那么几句，边带着她往外面走，边在她耳边疯狂吐槽。
　　“那谢鸣怎么不改名，也不进万晟集团？”
　　“桑鸣，丧命，听起来怪不吉利的。”

　　桑陶不动声色换了话题，“冬灵，刚才站在李若薇身边的那两人是谁？”
　　赵冬灵：“以前隔壁班同学，常跟着李若薇玩的，怎么，她们不长眼惹你了？”

　　好友是个暴躁性子，要是她知道那两个当着桑陶说的话，还指不定怎么生气。
　　桑陶轻描淡写糊弄过去：“没事，我认认脸。”

　　她们后面，也有人在问李若薇，“若薇姐，就让她们这么轻易走了？”
　　这两个小跟班家中长辈和李若薇父母有商业往来，平常最捧她。再者，这两人在明华读书时，没和桑陶和赵冬灵有过正面接触，眼看桑陶落魄，更是肆无忌惮，嘴巴没个把门。

　　李若薇胸有成竹，“别着急，外面有惊喜在等着她们呢。”
　　其中一个人明白过来，在同伙耳边嘀咕两句，都笑起来。
　　她们跟着桑陶后面，不紧不慢走出去，准备瞧场戏。

　　姐妹两人慢悠悠走出去，却在门口撞见另一拨人。
　　祥记小老板孙铭远也在其中，脸色比刚才自在轻松许多。
　　赵冬灵只好奇地看过去，瞄到人群中一个人，顿时脸色大变，急急忙带着桑陶往门口走。
　　桑陶懵懵懂懂，回头只看见几个模糊的身影：“冬灵怎么了？你跟见了阎王爷似的。”

　　可不就是遇见一尊惹不起的活阎王。
　　赵冬灵不回答，带着桑陶闷头往外面赶。

　　她们想走，可偏偏有人不想让她们就这么轻易离开。
　　原本站在孙铭远身边的人瞥见熟悉的侧影，目光幽深，落在桑陶的后脑勺。

　　李若薇早喊了出来，她拦住桑陶，扬起笑脸，“谢鸣，快看看这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