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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御极夫子(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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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庭说得十分大声,许是白庭这一通脾气乱发,那男子有些惊讶。
他眉头微挑,随之代替的,是紧缩的眉宇。他面容本就生得锐利,就连笑起来也十分具有攻击性,更不谈不笑时的样子,简直可以用得上可怕二字。
看着这人周身的肃杀之气,白庭有些后悔没把剑提出来。
“哗啦”一声,身后房门开合,蓝岐出来了。
白庭感觉不妙,连忙拉着蓝岐小声道:
“你怎么出来了?我可以让他离开这里的。”
白庭与蓝岐举止看起来很是亲密,这场景全落在那男子眼中。
蓝岐目光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白庭,把白庭拉到身后。
“这跟你没关系,不必牵扯进来。”
他看向那男子,脸上难得浮现出一丝笑意。
"你杀不了我。"
他顿首,笑意更甚。
"能杀我的人已经死了。"
那男子脸上的表情像是裂开一般骤变。
被打成这样还敢挑衅?不要命啦!
白庭正想开口缓和一下矛盾,不料那男子一下子抽出长剑直直刺向蓝歧。
他出剑很快,白庭都没有看清楚他的招式,待白庭反应过来,他已刺向蓝歧。
白庭几乎是惊叫般提醒着。
"小心!"
蓝岐气定神闲,没有丝毫退缩。
似有一道剑风疾来,又骤然停止。那男子的剑停滞在离蓝岐不足几寸的位置上。
待白庭看清时,她才发现蓝岐的周身布满了一个黑色咒文的法阵。法阵抵制住了那个男人的进攻。
见一击不成,那个男人退至到一旁收起长剑。
“不错,你终于出手了。”
听他的意思,似乎之前蓝岐从未在意过他的攻击一般。
那个男人退至一旁,沉默不语,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双方就这样僵持着。
不知过了多久,白庭觉得这院中的风似乎越来越大了,风卷起了飘落的银杏叶,原本就黑暗的天空中此刻布满了云。眼见着风越来越大,那男子凝眉看着天空,施手结印。
随着他的动作,被银杏叶铺满的地面上,赫然出现一个圆形的巨阵,泛着幽蓝的光芒。在阵法的上方,蓝色的咒文飘浮在空中,包围着白庭所在的这间屋子。
白庭看呆了,在御极三年,她从未见过这种场面,何况布阵不都是需要时间去准备的吗?她未能见到有人能不动声色地布下这样大的阵法。
蓝岐神情依旧淡漠,冷静地观察着这个阵法。
片刻过后,他腾跃至空中,果断出手攻击阵法的某个方位。
被蓝岐攻击的地方果然出现一个缺口,仅仅是一瞬间,缺口又恢复了原状。蓝岐对准那个地方再次发起攻击,这一次,缺口变得更大了。
蓝岐破阵而出,闪身到那男子身前,徒手刺向那男子的胸膛。
那男子并不与他接触,抽剑挡开了。
“被你碰到的话,会被吞噬吧”
他启用这个阵法,正是为了隔绝自己与蓝岐。但蓝岐已经突破了阵法,来到了他的身边。
白庭紧紧盯着蓝岐,他先前受伤,此刻这样一番大动作,伤口难保不会崩裂。
果不其然,蓝岐身上的血迹延伸得更广了。
再这样下去,他会先流尽血而死的。
白庭果断进屋拿起了佩剑,闪身替蓝岐阻挡了那个男人的一击。
那个男人有些微楞,似乎是没想到白庭能挡下他的剑。
他暂退一旁,给白庭一个犀利的质问。
“我没想过找你麻烦,你确定要帮他?”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见白庭并不回答,那男子也明白了。
“也好,既然如此,我便一并除了你。”
他剑锋忽转,刺向白庭。
白庭躲闪不及,紧要关头却被一个身影拉到一旁。
“不关你的事,闪开。”
急促的声音传来,蓝岐迎面正要应下那一剑,千钧一发之际,那剑却被一道光束击下。
白庭顺着那光束的方向看去,正是锦竹。
在锦竹身后,紫苏和沈展也随后而至。
可喜可贺,总算是有帮手了!白庭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白庭稍微喘了口气,便听到紫苏忙不迭的声音。
“哎呀呀,别打啦,快住手呀。”
白庭正要向紫苏说明情况,却见紫苏径直走向那人。
她拉过那人的手,又勾起蓝岐的肩膀。
“你两人小打小闹就算了,何故惊扰弟子们呢?”
白庭震惊了,紫苏认识他们吗?
只见紫苏把那人的手搭在蓝岐的肩膀上,语重心长道:
“纵使有什么矛盾,稍微打打架就好了嘛!何故如此呢?不要伤了和气....你们知不知道,弟子们都在和锦竹抱怨白庭这边动静太大扰他们安眠呢!”
听到白庭的名字,那人的眉头稍稍皱起。
“白庭?”
紫苏点点头,似乎又想到什么,她热切地一把拉过白庭,向献宝一般展示到那人面前。
“对呀,她就是呀!”
那人眉头微挑。
“哦。”
随即他一道犀利的目光便落到白庭身上。
白庭被这奇怪的目光搞懵了,一脸茫然地看向紫苏。
还不等紫苏回答,她便听到那人低沉的声音。
“我是乌岱。”
“啊?”
在短暂的愣怔后,白庭终于反应过来了。乌岱不就是她三年来素未谋面的夫子吗?!
怎么会这样啊!!!
她刚刚是不是拿剑指着乌岱!!!
她是不是还骂了乌岱!!!
谁来救救她!!
快来个人打破这尴尬的局面!!!
白庭瞬间觉得有些头晕目眩,控制不住地向后歪斜着。
偏偏紫苏还不忘加把火。
“她呀,就是我跟你说的亲传弟子呀!
天哪,你知道她有多诚心吗?三年了没见过你一次,却死心塌地地愿意做你的亲传弟子。
我问了她几百次,几百次!她都不愿意改修其他道呢!说什么一定要等你回来!”
紫苏一顿添油加醋。
白庭发誓,她绝对没说过一定要等乌岱回来这种话。
“死心塌地?一定等我回来?”
乌岱眉头皱起,犀利地看向白庭,试图在她身上寻找死心踏地的痕迹,他眉宇又展开了,冷哼了一声。
“当真是死心踏地。”
死心踏地地帮着别人对付他。
不是...不是...别说了...
如果可以,白庭希望当场去世。
在众多目光审视下,她晕了过去。
当然了,这是白庭装的。为了躲避这尴尬的场面。
众人慌忙将白庭抱回屋中,停留关切了许久。
白庭再次睁开眼,已是第二日下午。
她一醒来便看到沈展看着她,两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干什么?”白庭忍不住发问了,沈展一直看她干嘛?
“公..小庭..姐.你没事啦?”
沈展比白庭小一岁,这声姐姐他唤得不情不愿。
“昨天的..”
沈展欲言又止。
经沈展提醒,白庭又想起昨夜的荒唐来。
先是蓝岐不声不响跑到她屋中,后是她剑指未曾谋面的夫子,桩桩件件都很奇葩。
但好在,乌岱并不经常呆在御极,她也不用面对这尴尬的境况了。
思及此处,白庭稍稍放下心来,翻开被子起身,打算倒杯水喝。
从昨夜到现在,她滴水未进,说来还有些口渴呢。
这不起身还好,一起身,她就看到了乌岱,白庭整个人都凝住了。
他正坐在书架旁的椅子上,手里还翻看着书架之前摆放着的《夸夸奇谈》。
他一袭青衣,端方典雅,全然没有昨日的凌厉。气定神闲之间,又隐隐一副视若无人之姿。
见白庭起身,他不为所动,注意力依然在书中。
屋内一片寂静,只乌岱翻页的声音。
白庭有些犹豫着,还是没有去打扰乌岱。片刻过后,她静静地倒了一杯水,一杯温热下肚,白庭才稍稍找回点感觉。
却听见乌岱冷不丁的声音。
“你还未辟谷吗?” 乌岱又翻开一页。
严格来说是这样的,本来她入道该辟谷,但由于不得要领,又或许未能控制住欲望,渐渐地便该吃吃该喝喝了,并未在意这些。
夫子发问了,白庭也只能老实交代。
乌岱终于放下手中的书,目光移至在白庭身上,但下一秒,便又移开了。
“做我的弟子,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见白庭不答,他继续着。
“这意味着,你要跟随我,匡扶天下正义,除尽世间所有罪恶,你要一往无前,绝不回头。”
扪心自问,白庭做不到。
她是庚寅公主,纵使学成归来,功成名就后也是要回庚寅的,怎么可能四处为家过着飘浮不定的日子。
但是,她对乌岱所说的那些还是抱有幻想的。
“如果我可以做到那些呢?”
白庭定定地看向乌岱。
“正是如此,我才能来到这里,排除外难,忍受三年如一日的落寞。”
乌岱的目光终于从书上又转移至白庭。
“你为什么要站在蓝岐那边?”
乌岱果然是在意这个吗,白庭心里一阵发怵,但想起锦竹的话,又有了些许底气。
“他先前对我有救命之恩。”
乌岱面色凝重,显然不相信白庭的回答。
“他会救你?”
随即,他便放下书起身了,白庭一副任凭处置的样子站在一旁。
在短暂的沉默过后,白庭才听到乌岱的声音。
“你的恩,我替你还了。”
白庭有些惊诧。乌岱不紧不慢道:“从此之后,不必再见他。”
“过些时日,我会传授你道法。”
乌岱跨步出去,只留下呆滞的白庭。
这是认可她为亲传弟子了?
白庭松了一口气,看着桌子上放置的玉佩。这个玉佩,她可能是送不出去了。
“可以呀公主,从明日起,你就能正式学习道法了。赛试夺魁指日可待。我就说嘛,公主肯定不会这么倒霉,多亏我日日夜夜为你祈福....”
沈展赶紧凑上来。
“阿展,谁跟你说我要参加赛试?”
先前紫苏那一番话,确实让她动了参与的心思,但是她很清楚,她赢不了的,若是赢不了,那可就更丢人了。
“我不会参与的。”
沈展一阵称奇。
“殿下这可不像你啊,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赛试夺魁者授印。”
白庭有些震惊。授印是皇室对个人的无上赞誉,但要仅仅说是一个国家的荣誉,那也没有什么好稀奇的。
此印是由天才地宝制作而成,因其材料稀缺,本就难以见得,能拿到这个印,更是难上加难。各国对被授印的人,都是尊崇有加。
这无论是对名气还是修炼,都是十分有利的。
“此次赛试授印是由高阳皇室提出的,
高阳皇室竟然愿意花这么大的气力去嘉奖修道之人。”
“我是庚寅人,拿高阳的印做什么?”
白庭显然兴趣不大。
“好吧,公主你说为名而来御极,我便以为你会很有兴趣。”
“这种赛试,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战胜,还是不要轻易参与了。”
沈展啧啧称奇。“公主,你变了,真的变了。”
白庭摇了摇头,收起乌岱放在桌上的书,整齐地放回书架。
乌岱说替她还恩,不知会如何还。
"阿展,蓝岐呢?"
"当然是走了呀,紫苏非要他留在御极,他不肯。"
白庭心中了然,蓝岐的伤,他应该自己会处理好的吧。
一段时间后,白庭如约来到后山处,乌岱背手而立,似乎早已等待至此。
见白庭已到,他微微侧头。
“你平日是如何修行的?”
白庭平日是如何修行的?她平日就是练练剑,学些御剑的本领。至于阵法丹药符箓之类的,也只会些皮毛。
白庭有些犹豫要不要实话实说。
“我..精于御剑术..”
白庭的剑术乌岱领教过,确实称得上精通。
他点点头。
“嗯,还有呢?”
“没了。”
“没了?”乌岱有些不可置信。“你学了三年,只精于御剑?”
那不是因为没人教吗?
“确实如此。”
乌岱有些不信,不死心追问。
“我问你,道法第一要义是什么?”
白庭摇摇头。
“修行原则是什么?五行阴阳之术是什么?”
白庭摇摇头。
乌岱差点气笑了。
“紫玉告诉我你有参与赛试的打算,你知道赛试比得是什么吗?是阵法是符箓。你是打算拿着剑在别人的术法里横冲直撞吗?”
“什么赛试?我没有那个打算。”
白庭辩解着,顺便纠正了一下乌岱的错误。
“你别听紫苏乱讲。”
乌岱微愣,他不经常回御极,还没来得及知道紫苏的新名字。
准确来说,是他呆在御极的时间比紫苏换名字的间断时间还要短。
“你的意思是,要看着别人在御极地盘上撒野,嘲讽御极的弟子不中用?”
他冷哼一声。
“你那日维护御极声名,不是维护得很好吗?”
好记仇!他果然是在意这个!
白庭脸都要垮了,勉强维持才挂得住表情。
乌岱继续添火。
“就算你能容忍自己是个碌碌无为之辈,我也不能容忍自己的弟子输给别人。”
“夫子所言极是。”
就这样,白庭几乎是被默认着要参与赛试,此消息像长了脚一般传遍御极。
白庭每每经过莲亭都能看到姑娘们放光的眼神。
“师妹加油!”一个姑娘热切地喊着。
“我会为你祈福的!”一个姑娘激动地挥了挥手中刚编织的祈福带。
“公..小庭..姐姐加油~”
沈展面部狰狞,学着姑娘们的语气极不情愿地说出姐姐二字。
真是难为他了,白庭颇为无奈。
白庭从基础的阵法道术开始练习,一月下去,隐隐有些长进了。
依照乌岱所言,普通的修行者很难凭空召出法阵,多要借用外力。
那日白庭屋外的阵术,正是乌岱提前布置好的,借风向之力,才让阵法发挥出可怕的作用。
白庭从乌岱那顺承风象阵术,多加练习后,也算是熟练运用了。
算算时日,她竟然是许久不曾拿起过诛瑛剑了。
不过,诛瑛剑应该也是在赛试中用不到了。因为乌岱曾看过她的剑,他认为这不过是把普通的剑,在天材地宝颇多的仙门名山之中平平无奇,根本不占任何优势。
白庭有些沮丧,那可是伴她度过危难险阻的剑!她一直都觉得诛瑛是把好剑,但是乌岱却说靠这把剑是赢不了的,她也只能顺从乌岱的意思了。
白庭的阵法还需要多加练习,这几日,她都潜心于研读更精妙的阵术。
接连有好几日,白庭都睡在藏书阁。起身之时,白庭身上盖了许多卷籍。
她将卷籍拿下放好,无意中瞥见角落处被卷籍压着的一本书。这本书并无书名,只是书封上赫然写着一句话。
“投之亡地然后寸,陷之死地而后生。”
白庭翻开书籍看来几页。不看不知道,原来这书中记载的都是各种道术阵法,阵式招数应有尽有各不相同,但无一例外的是,这些道法都非常极端,抱着宁可玉碎,不为瓦全的态度,无不剑至偏锋。
白庭下意识地想要看看是何方神圣著作此书,然而,当白庭翻过封页发现,这本书并未有署名。
白庭又一翻页,一个风象法术映入她眼中。
此法术精妙无比,饶是白庭看了半天,也看不出破绽。白庭觉得,可以一学。
但是,从她学习此道术的那天起,奇怪的事情就发生了。
她一连好几天都做了奇怪的梦,梦境里的场景都是一样的,她甚至能在醒来清晰地记得梦中的事情。
白庭决定先暂停学习这个道术。但是这天晚上,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做了这个梦。
梦中重复地出现着这一个场景。
映入眼前的是一条河流,在河流两岸,是盛放的白色流苏树。
白庭沿着河岸走,走了不知多久便看到一个虚幻的入口。白庭犹豫了片刻,打算一探究竟。
正在此时,一个绿衣女子忽然从树上跳下来,拦在白庭面前。
"你是谁,你怎么来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