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流〗满天云》许维夏

51、白首之约

　　泽北在得知流川不参加选秀的时候，他的大脑直接在电话那边短路了。
　　“纳尼？你不参加选秀，那你要干什么？”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流川到底说了什么。
　　“我要回日本。”流川在搞他最后一篇paper，搞完了他就可以彻底解放了，接到泽北电话询问他选秀事宜的时候，他正在图书馆拼着命。
　　“我之前跟你说过吧，灰熊对你很有兴趣，球探都去看你三回了，而且我在这儿给你开好路了，来了之后咱们俩一定配合默契。”
　　没听到流川说话，泽北继续劝解：“你别看不起灰熊，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循序渐进，一步步来嘛，灰熊现在的老板还蛮有钱的，搞不好下个赛季就发力了……”
　　“我毕业回日本。”流川懒得再和他废话，又说了一遍，直接挂了电话。

　　但泽北显然不依不饶，一遍遍地打来，因为在图书馆，流川就把电话关机了。
　　等他忙完走出图书馆把手机开机之后，泽北的电话一下子就又蹦进来了。
　　这是一直在打？流川无语，只好又接了起来。
　　“流川，你到底为什么要回日本，你不打NBA你高中就来美国干什么？你是为了在NCAA坐冷板凳吗？”泽北又生气又不能理解。
　　“在哪里都可以打球，”流川淡淡地说，“日本第一就不是第一了吗。”
　　“可如果想变得更强大，还是要在美国啊！”泽北狂吼，“你现在回去算什么啊，那你这么多年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吗？”
　　流川被他震得耳朵疼，抬起手揉了揉，然后听到泽北又在那边喊：“亚洲球员越来越多了！我们不会永远被埋没，在NBA我们不会永远当配角的！”
　　他又说：“你看到姚的新闻了吗，他在中国已经最强了，而且在出来的过程里遇到了那么多的问题，但他依然在这个年纪铁了心要来这里打球，就是因为，只有在这里才可以更强大啊！”
　　“都预测说今年的状元一定就是他！你不想一起来见证这个时刻吗？已经有其他亚洲球员为我们做出了表率，所以，我们也不能输啊！”

　　听着泽北又哽咽了的声音，流川心里也觉得有些温暖，他知道泽北是真心想要劝他留下。
　　“姚确实厉害，他能来是整个亚洲的荣耀。”流川表示赞同。
　　顿了顿，他又说：“我们与亚洲王者中国男篮比，还有很大的差距。泽北，如果有一天能带领日本队走向世界，我觉得这同样也是一种荣耀。
　　“个人的巅峰与团队的胜利，都是荣耀。”

　　泽北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去反驳他，因为他觉得，流川好像说得也没错。
　　“可你以前不是这么想的呀！”他犹记得那年山王一战流川说的话，“你那时候不是最想来美国吗！这不是你的追求与梦想吗？”
　　“一个人十五岁时的想法，与二十多岁的想法，是不可能完全一样的，每个人都会改变。”
　　“但我就不会变！”泽北继续大吼。
　　流川就说：“哦，那你很棒。”
　　泽北卡壳了，他忽然想起了什么。
　　“不会是你的那个男朋友不让你在美国打球了吧？”泽北一瞬间想起了仙道，咬着牙，“是不是他？”
　　“白痴吗你？”流川冷笑一声，“没事我挂了，别打了，很烦。”

　　泽北倒是没有再打来，但一个小时之后，仙道的电话打过来了。
　　从仙道受伤出院之后，流川每天都要给他打个电话，仙道知道他担心，所以有时候也会主动打过来，告诉他自己已经没事了，头也不晕了，并且工地因为这件事对安全生产的要求更加严苛起来，他平时也都多加注意，让流川放心。
　　流川便以为这是他和仙道每天的聊天电话，就接了起来。
　　“枫，你为什么不参加选秀，要回国？”
　　很少听到仙道语气这么着急，流川知道，泽北肯定费尽周折要到联系方式，给仙道打电话了，恐怕他真以为是仙道让自己回国的。
　　流川气不打一处来：“那个白痴。”

　　“是不是因为我上次受伤，你觉得没办法陪在我身边，所以就想放弃选秀，要回国？”仙道叹口气，“我说过，这只是一个意外，我以后一定多加小心。”
　　流川没有直接回答，他走到窗边，打开窗，看着满天星辰，好一会儿他才说：“失去妈妈的那天，直到你来了，抱着我的时候，我才觉得这个世界，还有我的容身之处。
　　“这阵子我好像想通了很多事，我说过不会让你等太久，但我已经让你等很久了。”
　　他趴在窗边，忽然轻轻笑了一声：“总是要回到你那里的，为什么不能早点回去呢。”
　　此心安处，不如早还家。

　　他说完这番话，仙道在那端久久没有回答，两个人对着电话，安静地听着彼此的呼吸声。
　　最后，他听到仙道说：“枫，我们许个约定吧。”
　　仙道慢慢地跟他讲：“顺利的话，还有五六年我就可以博士毕业，那时候你就回国吧。回国再给国家队打几年球，或者那时候日本也有职业篮球了，总之，打到你觉得尽兴了为止。
　　“什么时候你觉得可以退役，你就跟我走，陪着我，我们一起去给那些古老却美好的建筑找回新鲜的力量。
　　“我会从头给你讲这门学科的一切，给你讲每一座房子的前世今生和未来，我会带你去看我喜欢的所有建筑，把我知道的大师们的故事都讲给你听。我给你讲柯布西耶，赖特，密斯，路易康，佩夫斯纳，雷恩，还有梁思成和贝聿铭，我还会带你去见安藤先生。
　　“枫，你马上就要走进那个伟大的篮球世界的入口了，如果现在就转头放弃，你以后一定会后悔的，可我不想你后悔。
　　“我的态度永远都是——不必一定要取得什么巨大的成绩，但如果有机会，你便一定要去体验一下别人没有机会去体验的东西。
　　“我只希望，我的枫这一生里的每一个阶段都没有遗憾，能观赏到不同的风景。
　　“NBA那个强者的世界肯定很精彩，可我没有机会去体验了，所以就请枫去看看吧，也带着我的好奇和羡慕一起去看看。
　　“等到你回来的那一天，我再带你来看我这边的风景，这边的风景也很美哦，你一定会喜欢的。”

　　仙道用最温柔的声音问他：“我们来做这个约定，好不好？”

　　风景这边好，但那边也不错。我们先各自体验，然后再并肩。

　　过了很久，流川叹口气，答应了仙道。
　　他说：“五年。”
　　他听到爱人在那边笑：“好，五年。
　　“到时候我就可以携家属出席我的博士毕业典礼，想想那个场景，今晚做梦恐怕都要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