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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思君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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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六月,流川第一次去了MSG看选秀现场,这几年对他最为照顾的学长和队友Haywood在第一轮20顺位被骑士选中,跟北卡正式告了别。
他在那里也遇见了自己的两位同学,作为日本球员他们都被选中,已经是非常好的结果了。宫城在第二轮第22顺位被太阳选中,泽北则在19顺位被温哥华灰熊选中,不过选秀结束后仅仅过了几天,灰熊就搬到了孟菲斯,原本就在孟菲斯大学读书的泽北便又回了他的老地方,连行李都不用收拾。
“我跟孟菲斯是真有缘啊,现在满大街喊的都是NBA NOW了,”泽北给宫城和流川打电话,“我还得再吃几年烤肉。”
不过流川想,虽然自己以前并不喜欢吃肉,但如果明年自己也被选中,吃多少肉都行。毕竟他的体能教练跟着亲戚偷师了不少运动营养学的知识,毫无保留地用在了调教他的饮食上,教练说格罗弗在当年NBA赛前餐统统狂吃意大利面的时候,就已经让乔丹吃牛排了,听他的准没错。
所以流川就被逼着吃了一年的红肉,他是真不喜欢吃啊,但只要可以变强,他愿意吃。
流川在北卡的最后一年也忙到让他崩溃,除了面临着毕业的各种相关问题,球队在这一赛季的情况也让人无奈。新球员的引进对教练的各方面能力要求都越来越高,但多尔蒂很明显招架不住,新赛季一开始,竟然就已经有多名球员联名写信给上层,说因为和他关系太紧张,根本没办法专注练球,有的甚至提出要转校,就为了赶紧摆脱他。
但赛季已经开始,最忌半路换帅,高层也没办法,只能不断安抚。也因为这个原因,球队中有很多球员开始消极怠工,而面临这个情况,一向不掺和任何事情也不表露任何态度只认真练球隔绝一切乱七八糟东西的流川,反而成了多尔蒂的救命稻草。
他不但让流川次次上场,甚至不再是替补而是先发了。虽然这一赛季北卡连参加决赛圈的资格都没有,差出了水平,差出了高度,多尔蒂下赛季下课也已经板上钉钉,但流川还是抓住了机会,这么多年的努力终于没有白费,他在所有上场比赛的时候依然尽力燃烧自己,绽放出了光彩,与那些因为人际关系而消极怠工的队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的努力没有白费,因为比赛时场边开始有了专门来盯他的球探,他每次打完球之后,找他要签名的球迷也多了起来。
他想起仙道对他说的那句话,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只要一步一个脚印,只要永远往前走,往上攀登,那么,无论倒在哪一层台阶上,都已经是属于自己的离天最近的地方。
宫城和泽北也开始了他们的NBA生活,但很明显,作为亚裔,选择他们的球队在那几年发展都不是很好,尤其是处在从温哥华灰熊刚刚变为孟菲斯灰熊的泽北,虽然也算见证了历史,但其实这支球队在那时候真的就是NBA里的平民。
作为95年才加入的新军,灰熊在温哥华的这些个赛季里,单赛季胜场数最多只有23场,胜率从未超30%,常规赛的总战绩是101胜359负,而且从来没有进入过季后赛。虽然连年进入高顺位新秀,但也无力拯救他们,最没有颜面的是,探花郎弗朗西斯甚至直接拒绝去那里效力,让他们丢尽了脸面。加之98-99赛季停摆后,上座率低得都不好意思出去说,更惨的是还遇上了加元疲软,直接亏损到姥姥都不想留他们,只得想办法卖掉,又转到了孟菲斯。
“他们真的一点都不做人,”泽北开启新征程后,反而越来越爱给他和宫城打电话倾诉,“他们怎么好意思做得出来!”
听着他在电话里语气哽咽,流川还以为他被人打了,后来才知道,美国人根本不讲亚洲那一套情分,他们排外得非常明显,唯恐你不知道他们排你。他们给所有新秀制作了新秀球衣,唯独不给外籍球员制作,就好意思硬生生地告诉你,别人都有,但就不给你。
“他们竟然没有给我制作新秀球衣,我觉得我受到了侮辱!”泽北哽咽的声音听上去真的很委屈。
流川就问他:“他们给Gasol制作了吗,他不是西班牙人?”
“也没有!”泽北哭得更大声了,“现在在队里,我和小加,我们俩简直就是相依为命,他现在就是我异父异母异国异洲的亲兄弟!”
“那你哭什么,他还是年度最佳新秀,他为这件球衣哭了吗?”流川冷冷地问他。
泽北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他不哭了,他说:“我知道了,不就是一件球衣吗,我不稀罕!以后我会在球场上让他们喊我爸爸!”
因为学习、毕业、打球、训练,所有这些焦头烂额的事情,再加上还要准备参加02年6月的选秀,流川和仙道这一年的联络不算太密切,大多还是邮件联系。
他们只在圣诞节的时候见过一阵子,流川和爸爸带着妈妈的骨灰回了日本,毕竟阿美莉卡终究是异国,还是要落叶归根。
选择墓园等一系列手续都是仙道提前操持好的,仙道父亲也一起到墓园拜祭了流川妈妈,两家大人也算正式见了面,气氛非常和谐,流川也第一次喊了仙道父亲为爸爸。但因为还要忙着回来处理一堆的事务,流川没有在日本呆很久就回了美国。
仙道也非常忙,安藤先生非常重视让学生用脚步丈量每一处建筑,去体会去观察,加之他的研究方向又是古建筑,所以仙道也忙得不可开交,经常会到一些比较偏僻的地方做田野调查。而且因为他太招导师喜欢,所以安藤先生自己的建筑事务所的项目也特别喜欢让自己的得意弟子参与,导致他们通电话的时候,十次电话里八次仙道都在大阪,大阪的事务所里,大阪的寺庙里,大阪的神社里,大阪的桥上,大阪的地底下……
因为彼此都很忙,所以有一天流川才突然发现,好像这个月忙得都没有和仙道联络过几次,尤其是这一个礼拜,仙道就像消失了一样,连邮件都没有回。
以前哪怕是他要去工地上跟着老师监督填海,他也会提前在邮件里告诉自己他的行程,但这个礼拜,仙道杳无音信。
流川在图书馆抓起电话就往外跑,跑到外面给仙道打电话,可仙道的电话没有开机。这个时间应该是东京的上午,他怎么可能不开电话。
他给仙道的爸爸打电话,虽然电话通着,但没有人接起来,他连打了好几次也没有动静。他越来越担心,又给藤真和彩子打电话,但他们都说好长时间没有和仙道联系过。
就在流川已经准备给樱木花道打电话,让他去帮忙联系陵南那个小个子的时候,仙道爸爸终于把电话回过来了。
“小枫,不好意思,爸爸刚才忙着,没有听到你的电话。”电话中仙道父亲的声音很明显充满了疲惫。
“爸爸,仙道出什么事了吗?”流川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在发抖。
当年妈妈殉职的消息他还是从新闻里最先知道,因为那天在球场训练,他的手机放在了柜子里,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刻,自己合练完到休息室休息,踏进去之后,电视里的新闻正在播报,战地玫瑰在约旦河边枯萎。
“小枫,你先别着急,仙道现在已经没事了。怕你担心,就没告诉你,他在工地上出了点事,一辆吊车翻了,他不小心被吊钩砸了一下,也是他命大,砸在颧骨上,人没事,晕了几天,有点脑震荡,现在已经好多了。”
可能感觉出来流川的情绪,仙道父亲赶忙把电话递给仙道:“快跟小枫说一声。”
然后他就听到爱人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唉,怎么就被发现了呀,我没事,放心吧,已经好了,不是大事。”
他一时间紧张到发不出音,仙道了解自己的爱人,就在电话那边不断安抚他,说明天都要出院了,真的没事,听到他说要马上回日本,吓得仙道赶紧让老爹给自己拍了照片用邮件传给流川,证明自己真的全身完好器官一个没跑除了脑袋有点晕但医生说之后也会好。
好不容易安抚住流川,仙道跟他说:“你听话,上个月你说的那个paper写完了吗,咱们辛辛苦苦在阿美莉卡学了四年,不能在最后的关键时刻就这么耽误了。而且很快也要开始选秀了,你要分清楚主次。我真的没事,以后会更加注意安全,这次只是意外。”
流川没有再说话,挂断电话之前,他忽然想,如果那个吊车的吊钩砸到的地方再偏上一分,那么现在的仙道,还能这样笑着跟他讲电话吗?
人生确实有很多意外是人力无法控制的,但最让人痛苦和遗憾的,是出了意外的时候,最爱的人却无法陪在身边。
他愣愣地听着电话里,明明受了伤却还要反过来安慰自己情绪的爱人,仙道好像一点都没有觉得,自己作为他的爱人,却远在天涯海角,在他受伤的时候都无法陪伴,是什么错误。
这个人从不向自己提任何要求,什么都为自己考虑,他亲手送自己飞翔,不奢求自己陪伴,却在每一个自己需要他的时候都努力出现。
“我真是个差劲的恋人。”他挂了电话,静静地坐在图书馆外的长椅上,把头埋进了膝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