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点风你就浪》北冥鱿鱼

4、食堂

　　啊？陆今心里愣了一秒钟。
　　这不是季风的声音吗？
　　眼看手里还揪着面前这个中看不中打的高二学生，空不出手来对付后面那一个，陆今自认倒霉，挨一棍子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
　　“咚！”
　　陆今紧紧闭眼，却没感觉到疼。
　　难道给我打没知觉了？
　　季风发出一声闷哼，抬起垂下的眼眸，没顾得上去看小臂上伤，只知道刚打下去还不怎么疼，扬起一个拳头将那人抡倒在地。
　　陆今扭头，发现来的那几个人这会儿都躺在地上捂着肚子哼哼。
　　“同桌？你怎么在这？”陆今看着季风比平常还冷的眼神，有点发怵。
　　“你所谓的事情。”季风突然觉得小臂传来一阵大面积的疼痛，是被钝器砸伤的感觉。
　　“就是打架？”
　　陆今想问问他的伤势，却被这句问话问地怔住。
　　“我是个坏学生。”陆今脸上却在笑，“除了打架，我也不会什么了。”
　　季风喘了口气:“那你就让自己只会打架吗？”
　　月光撒在面前人的眼中，陆今笑了笑:“你也许不会理解的，他们…侮辱了我很重要的人。”
　　季风这才停下来思考，是他女朋友吧？
　　“嗯。”季风想起了自己家的那点破事，“那就打吧，至少出发点是好的。”
　　似乎是没想到季风会这么说，但季风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即使是对自己没要求的阿姨和老爸，对于他打架这件事情也总是不在乎为什么。
　　他有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为了她？她肯定也不希望自己打架啊，那就是因为这个地方有很多人，你必须要告诉他你不会忍气吞声，这样你才不会遭受欺凌。
　　除了打，陆今也没有别的办法。
　　稍微有些伤疤的人，总会被终日养在温室里的歧视，但如果把伤疤大方的显示出来，那么狰狞的伤口一定会吓到他们。
　　“走吧。”季风背后是路灯投下的一小团光束，白光零零碎碎地点在少年的鼻尖和肩膀。
　　“嗯。”陆今站直身体。
　　“回来了回来了！”窗户旁的一个男生急急忙忙的压低声音说道。
　　季风看了看小臂上缠着的绷带。
　　“刚才那一棍让你给挡了可真是不好意思。”陆今扯住准备走回学校的季风，手指避开了淤青的位置。
　　“小伤，不碍事。”季风眼皮都懒得动。
　　夏夜的风总是带着沁人心脾的香和怡人的凉。
　　“那可不行，他们估计会以为我把你给打了。”陆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季风拉到一个便利店里。
　　“你难道不觉得绷带缠起来更容易被发现吗？”季风倒是无所谓。
　　“但是缠起来可以让你舒服点啊，健康至上。”陆今照旧给他抛了一个媚眼。
　　季风突然觉得他们两个有一种陌生的默契。
　　他没有问陆今为什么，为了谁打架，陆今也没有问他为什么会打架，彼此心照不宣的帮对方掩护好对方不想公之于众的秘密。
　　“疼不疼啊？”陆今小心熟练地给季风缠绷带。
　　“不疼。”
　　“我还以为你是那种不爱理人就爱装高冷的那种高冷学神呢，”陆今笑着，手指有一点抖，“你今天出现在这里真的让我怀疑我是不是疯了。”
　　“我才疯了。”季风笑着白他一眼。
　　“我草！学霸胳膊受伤了！”周盛惊叫道。
　　“啊啊啊？？怎么回事儿啊？”
　　“校霸打他了吗？？”
　　“学霸出去的时候说带他回来，难道是校霸不愿意然后就打他了？”
　　“我去这也太可恶了吧！”
　　……
　　陈婧瑶看见他俩回来了，赶忙上去问:“陆今，你这是干嘛去了？学霸说去找你我都要急死了！”
　　“没什么，扔垃圾去了。”陆今道。
　　把那群人比作垃圾。
　　众人:“……”
　　“学霸，你怎么受伤了？”陈婧瑶又问，这次很着急。
　　“天黑，蹭墙上了。”
　　众人:“……”
　　齐玙冷笑了一声，倒是连头都没抬。
　　季风走上讲台:“好了，抱歉打扰大家晚自习，我作为班长有义务让全班同学都在教室。”
　　季风似乎瞄了齐玙一眼:“当然，我也有权利和义务提醒班级个别同学，背后议论的声音比许主任的广播声还大，这不是一个良好的风气。”
　　季风走下讲台，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他还是那个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他都在刷题的学霸。
　　陈婧瑶的同桌海唐偷偷瞄了一眼季风，又赶忙收回视线。
　　班里很安静。
　　铃响，高现和陶涧扭过来:“学霸太帅了！”
　　“你们都是我哥，太帅了简直！”高现激动地快要原地爆炸。
　　“我只是说实话。”季风这时倒是开始装无辜了。
　　“你们俩这关系突飞猛进啊，都开始明里暗里护着了？”高现实在想象不出一天的时间，昨天还在骂陆今滚的季风都和陆今的关系好到这种地步了。
　　“恰巧而已。”季风道。
　　“我同桌，超级帅的！面无表情抡人，我都要沦陷了～”陆今又开始浪了。
　　“我也沦陷了～”
　　“我也～”
　　季风看着这三个人轮流调戏自己，一脸黑线。
　　“滚边去。”季风道。
　　“你们宿舍几楼的？”高现问道。
　　“301的。”陆今单肩背着书包，指间勾着书包带。
　　“哦…我们403的。”陶涧站在宿舍楼下数了数，看了看这两个宿舍的距离，“明早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行啊。”陆今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我们先走了！”
　　“嗯。”
　　一进宿舍，陆今瘫在床上，像一滩烂泥一样。
　　“你先洗还是我先？”季风拎着衣服。
　　陆今哭笑不得，小疯子你这架势还能是我先？
　　“我先。”他陆今还就是个看破装作没看破的人。
　　“想得美。”季风本来也就是客气一下，没想到这人这么直球。
　　陆今随手扒手机，点出来一个小游戏玩了起来。
　　季风出来时，屏幕上一个比他的怪物球更大的怪物球吞掉了他，游戏结束的音乐响起，陆今径直走进浴室。
　　这里面水汽氤氲，清凉一片，还有一股很好闻的沐浴露味。
　　季风拿出手机，给他妈发微信。
　　F:赵祁军没再来吧？
　　妈:没有，别担心，你还不放心你妈我？他来几个我打几个。
　　F:行，那我写作业了。
　　妈:好，加油！
　　季风刚把卷子翻了个面，听见浴室一声惨叫:“同桌！！！”
　　“干嘛？”季风放下卷子。
　　“帮我拿衣服！”陆今这个傻子正懊恼自己洗个澡连脑子都不带，衣服也不带。
　　季风:“……”
　　“在哪？”季风起身。
　　“枕头下面有一个白色的T恤和黑色的短裤。”陆今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但无论何时，他的声音永远都是欠揍的。
　　季风一把掀开他的枕头，却被一个粉色的日记本吸引了目光。
　　像是高中女生都会用的那种日记本，比如自己有个暗恋对象啦，今天男神看了我一眼啦都写进这种本子里。
　　季风觉得奇怪，他女朋友的日记本怎么会让他拿着？为什么会有人以他女朋友来引陆今出去打架？
　　算了，跟自己没关系的事情不要多管。
　　季风拎着陆今的衣服敲了敲门，陆今从里面打开一条缝，抓走了衣服，大概是觉得洗澡不带衣服挺丢面子的，都没注意自己手上还有水珠。
　　季风把陆今的枕头放好，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是你！”
　　“你明明在场！”
　　“是你！”
　　女人尖锐到无力的声音和指尖刺向陆今湿润的眼眶。
　　是你。
　　都是你的错。
　　陆今惊醒。
　　额头上细密的汗珠让他觉得冷飕飕的。
　　“God made everything.”季风依旧在制裁他。
　　可以看出，他对上帝十分忠诚。
　　又一天了，季风依旧坐在晨光里，陆今这次眼皮掀动了，不紧不慢的起床洗漱。
　　“陆今！！学霸！！”宿舍门咚咚发出一阵闷响。
　　“啊？”陆今嘴边还挂着泡沫，一脸懵。
　　“我们一起去吃饭吧？今天有小笼包！我让陶涧去占位置了！”高现用体育委员才有的音量喊到，似乎觉得屋里两位都听觉受损十分严重。
　　“等等！”陆今瞟了一眼季风，这人还在神神叨叨地念英语，跟没听见似的。
　　“这这这！”陶涧一人霸占一个四人位，朝他们挥着手。
　　食堂挺大的，打饭的窗口很多，但学生太多，所以不管好不好吃，每个窗口前都排了一大队学生。
　　陆今咬着吸管喝豆浆，高现慌忙地咽下一口包子，嘴唇油乎乎的:“陆哥，昨天学霸去找你，回来怎么胳膊受伤了？”
　　纯属好奇而已，他也知道陆今不可能打季风，虽然开学前对陆今这人有几分忌惮，但是发现，论坛里那个打架的人似乎和这个整天同桌长同桌短的人完全不一样。
　　“啊这个…我同桌是为了保护我！”陆今就差挤出两滴泪花来了，“当时我一个打好几个，有个阴险小人从背后偷袭，就当我以为我的绝世容貌要毁了的时候，”
　　陆今贱嗖嗖地笑道:“我亲爱的同桌出现了，为我挡下那一棍子，三下五除二把阴险小人掀翻在地。”
　　陶涧突然顿了顿，咬包子的动作戛然而止。
　　高现也顿了顿，嚼包子的动作也戛然而止。
　　如果陆今继续说下去的话，为什么莫名就联想到了“陆今牵着泪眼朦胧的小女朋友走出巷子”的小故事？
　　只不过可能要换成“学霸牵着校霸走出巷子”，泪眼朦胧就算了吧。
　　季风一脸黑线，差点没把豆浆扣他头上。
　　“呀！班长！”陆今正笑着，身后一个声音响起。
　　季风懒懒的扭头，看见齐玙端着盘子，身边站着高盛。
　　“班长你怎么能坐这呢？”齐玙的目光浅浅的扫视除季风外的三个人。
　　“我们那边还有一个空位置，顾帆和程佳鑫都在那边呢，你要不要过去？”齐玙道，语气听起来好像还真就是一个十分善良的同学，“我们更有共同话题一些。”
　　季风没说话。
　　顾帆，程佳鑫，都是班里的第二第三名。
　　陆今寻思自己可能不用站起来。
　　高现道:“齐玙你这孙子昨天没被骂够是吧？”
　　“不用。”季风夹起一个包子，“关你什么事？”
　　陆今看着齐玙石化的脸，憋笑快疯了。
　　小疯子说话就是直，他本以为季风会客客气气地道个谢再拒绝，没想到直接就是不给人留余地的“关你什么事”。
　　齐玙气呼呼地走了。
　　早读时许主任依旧在四处巡视，并且站在三班门口盯着陆今的后脑勺好久。
　　他查清楚这学生就是开学前一天打架并且入学考试倒数第一的学生以后，恨不得时时刻刻盯着他。
　　“陆今！站教室外面去！早读来是让你补觉的吗？看看你同桌！我让你们这么排座位你们也不知道好好利用！”许主任冲进教室拎起睡意朦胧的陆今，像拖狗崽子似的把他拖出去。
　　高现嘀咕一句:“陆哥是不是早读就喜欢往外面站？”
　　然后就和陶涧嘻嘻哈哈笑起来。
　　至于某天下午某人说的“我要学习”，季风也不把它当回事儿了。
　　陆今要是能学的进去，他现在就去操场尬舞。
　　怪了。
　　怎么回事儿啊。
　　我和陆今又不熟。
　　季风重新拿起笔。
　　站在走廊外的陆今头一抬一低，睫毛一颤一颤的，看起来像是所有人虐待他一个，清晨的阳光浅薄，淡淡的覆在他白皙的脸上，蓝白色的校服宽大，显得少年更加清瘦。
　　大早上怎么也不让睡觉啊？
　　陆今缓缓想着。
　　许主任在他面前絮絮叨叨，他仍然迷迷糊糊。
　　他的人生会不会就这样朦朦胧胧过去。
　　谁管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