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之国的故事》梅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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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酒店已经八点，路灯照在地面，无数条人影出现徐念妤面前，时津推着她往新开放的公园去。

　　或许是小孩子们都放假，现在路面还很热闹，周围的欢笑声也很多，公园里家长带着小朋友们到处走，有的拿喇叭在旁边播放音乐，一行人站在最中间缓缓起舞，面上带笑，看上去丝毫没有烦恼。

　　公园梅花开得很旺盛，徐念妤停在树下仰头就可以看见枝头垂着，上面的梅花盛放面向她，好像在向她招手和微笑。

　　公园里说话声很多，徐念妤感受到嘈杂却没有离开的想法，身边突然出现一个刚刚学会走的小朋友，头上扎着高马尾，脸颊通红看起来像是被冻着，穿着红色羽绒服，脖子上还圈着黄色围巾，不怕生地坐在她面前一直盯着。

　　“姐姐。”

　　一岁多大的小孩说话只会蹦出来两三个字，徐念妤微微弯腰，胳膊肘放在膝盖上，瞧小朋友一直向她笑，瞬间被治愈，微笑看着她。

　　两个人默默相视不说话，时津站在徐念妤旁边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后脑勺，眼睛眨巴着，比小朋友还爱闹和可爱。

　　不一会儿小朋友妈妈连忙跑过来抱着小孩，看见徐念妤坐在轮椅上眼前先是一惊，然后温柔地看着自家孩子说：“要喊什么啊。”

　　小朋友眼睛圆圆的，眼球四处转，机灵得很，“姐姐，糖。”

　　小朋友喜欢吃糖，但是主动分享给别人的很少，家长从口袋里拿出几颗糖果放在掌心，然后拿到小孩子面前，“你是要给自己吃还是给姐姐吃。”

　　“姐姐。”

　　徐念妤没忍住笑了笑，看见天真活泼的小朋友总是会开心，当然也只是局限于乖巧的。

　　小朋友拿了一颗糖果在手上，然后伸手去给面前的人，徐念妤很快地用手指捏起来，礼貌地看着孩子家长说：“谢谢。”

　　“甜，甜。”

　　糖果是甜的，小朋友也同样很甜美，脸上那无瑕的笑和天真烂漫，是徐念妤感受到最真诚的关怀。

　　目送家长牵着小朋友离开，徐念妤的心情从开始欢欣到平静，嘴角的笑也慢慢消失，手中而糖被放在口袋里，她微微垂头捏着掉落在她腿上的梅花，花朵盛放一段时间便枯萎，将最美好地留给他们。

　　时津走到她面前，慢慢地单膝跪下，抓着她双手在自己掌心中，眼中带着小心和试探开口道：“徐念妤，记不记得答应过我一件事。”

　　徐念妤疑惑地看着他，眉心皱起来，仔细思考这句话的内容，她轻微摇动脑袋，张着嘴唇小声说：“什么意思。”

　　“上学的时候，帮你去送东西，讨了你一个好处，答应一件事。”时津和她解释道，这个好处始终记在心中，现在突然问出来不是冲动，是经过良久思考后说的。

　　经过时津这么一说，徐念妤想起来了，记忆突然清晰许多，眼神不再迷茫，“你想说什么。”

　　或许是有预感时津说出的事情不小，所以心里也很忐忑，她紧张不安地暼开头不再去看眼前人。

　　“学委，这个好处想让你答应我这件事，想让你主动牵着我的手，陪我一起走下去。”时津没有直接去问徐念妤愿不愿意和他在一起，只是坚定地用另一种方式说出口，他想让徐念妤勇敢地选择自己，而不是两人都处在没人愿意上前的尴尬局面。

　　从徐念妤住院再到现在，两人之间的行为早已远超同学和普通朋友的行为，前者是两人过去的关系，后者是津不认可。

　　要么远离徐念妤不靠近她，要么就把人牢牢抓在手里，有种势在必得的意思。

　　寒冷的冬日，只剩下梅花开放，徐念抬眼看着那被风吹得乱晃，还依旧坚持在树枝上不掉落的梅花，可怜却又坚持她缓声道：“时津，我不好。”

　　徐念妤不喜欢现在的自己，过去追在时津身后，是因为那时候她大胆，一切都很顺利，是个正常人，现在她哪里都不好，无法和时津肩并肩。

　　时津面对徐念妤的自我否定不是滋味，像是被不知名生物爬满全身，整个身体都在发麻，他握着徐念妤的手，眼睛直视她的侧脸，见她一直避开，抬起胳膊双手把她脸放正，让她看着自己。

　　动作很轻，徐念妤面对时津看了他一眼，随后又垂着眼皮，“我累了，想回去。”

　　时津妥协，站起来绕到她身后，推着轮椅带她离开公园，往回去的路走，但是很缓慢。

　　路灯把两人照在地面，一会儿在昏暗处，一会儿又在光亮下，眼看着走了十来分钟路才过去小段，徐念妤想要自己推着椅子，但时津先松开手再次蹲在她面前。

　　“徐念妤，可以大胆地看着我，我不会走，心里的想法我知道，你不喜欢自己，但没有关系，我喜欢就够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结，我有，你也有，我们可以一起去解决，一同让事情朝着好的方向去。”

　　“你还是那样没有任何变化，在我眼中永远都是最好的，也请你正视我，不要拒绝我，但我好像没有资格这样说你，之前将你推到一边，无数次地忽视你，现在也尝试到相同的心情。”

　　“过去失约没有陪在你身边，是我对不起你，让你现在这样有我的责任，不愿意接受请求，那你也给我个机会。”

　　时津话中带有着嘲讽自己的意思，他清晰地知道现在说出口的话不仅仅是对徐念妤的安慰，更多的是对自己的职责。

　　就像张宣说的，这两年徐念妤过得不好，也希望他可以迈出来开导她。

　　而时津现在能够做的便是一直陪在她身边，用将来的所有来弥补眼前人，陪着她慢慢好起来。

　　时津眼中的真诚让徐念妤晃了眼，她无法去回答这些话，磕磕绊绊说道：“时津，我现在这样并不是因为你。”

　　带有安慰的话语说出口，或许是真的，但在时津耳中只是想让他不那么自责的一句话。

　　时津摸她的脸，满是愧疚盯着她，话停在嗓子眼没有继续说下去，徐念妤始终在逃避，哪怕他说的话已经足够明显，却还是不愿意答应。

　　徐念妤感受到晕乎乎的，从时津说话的瞬间到现在，在一起的时间就像是梦，心情远比想象得闷，曾经她认为进步发展是需要她追在后面，现在停下来，时津却早早地转身走向她。

　　灯光下的两人互相注视，徐念妤有些喘不过气，被时津那深情的眼神所震惊到，眼睛里很清楚的有她，只有她。

　　数不清的思念、悸动和喜欢，这一刻不再藏心中，心跳动的声音好似两人都可以听见。

　　笼罩在两人身上的光亮把周围的黑暗抵挡，像是刻意照顾徐念妤，想让她看清楚时津的脸和听仔细那话语，想让她不要再犹豫和退缩，大胆地面对眼前人。

　　时津耐心地蹲着，哪怕小腿发麻依旧不动，徐念妤内心的纠结和面上的挣扎着扎看得很清楚，他知道这是在考虑了。

　　今天没有回答也不着急，时津有时间慢慢等下去，哪怕是比徐念妤等他的时间久也没事，这是他应得的。

　　“以前疲惫的时候，想起你的笑脸就会振作起来，希望有天可以像现在我抓着你的手一样，紧紧抓着我的手，求你鼓起勇气，不管什么时候都依靠在我身旁，会珍惜你。”

　　时津不会说情话，喜欢也不会轻易说出口，在说出这么多话之前，脑海里是做过许多准备，想过许多措辞最终整合在一起，虽然前后不着调，但心意全都在里面。

　　黑夜中，无数个灯照在路边，让整条马路变得可见，唯独两人头顶上的不同，只照在两人身上，颜色也微微泛白，和其他黄色灯光不同。

　　徐念妤听到时津的话后，身体不由得一颤，面对这样诚恳的话语，她拒绝不出来，更无法回答这洁白的心意。

　　时津朝她笑了笑，站起来慢慢推着轮椅继续往前走，麻痹的双腿丝毫不影响他走路，这样的痛感比徐念妤所经历的痛苦要小很多。

　　时津曾经火里逃生，经历了那么多次灭火和意外事故，他认为过往的疼和徐念妤现在所经历的都不算什么。

　　回酒店的路上徐念妤心思落在时津的那些话中，她不敢想象摆在两人面前其中的一个问题被人轻而易举地说出来，并且在解决。

　　她被弄得无措，像是有两个小人在她脑海中说着各自的话，而她就像处在自我世界，有个玻璃罩把她护在里面。

　　天空突然出现星星，徐念妤仰头就看见，这颗星星的出现对于她来说，是在告诉她一件事，如同德米安里面的一段话，让她豁然顿悟。

　　我的脉搏异常微弱，皮肤面对风雨毫无知觉，内心却无比清醒，由此种种我感觉到，有个引导者正在我附近。

　　徐念妤的引导者，便是时津，他会带着她走出困境、孤独和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