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之国的故事》梅酝

79、79

　　清晨天空一抹光穿过两个窗帘之间缝隙，昏暗的屋内光线让徐念妤醒来，她摸着身边床单，寻索手机，很快就在最右边拿到，慢慢拿出来打开。

　　【阿姨他们大年三十回上海，事情已经知道了，挺生气的，有没有找你？】

　　徐念妤看着屏幕上没有出现红色提醒数字，她很快就回复张宣的消息。

　　【没有】

　　其实徐念妤不希望父母知道这件事，也不希望他们过年回S市，一年到头见不了几次面，这回可能一半的都会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不喜欢。

　　比起少时希望父母能够在家陪伴，更喜欢现在成年后父母对她的放纵和自由，心态有了巨大的变化。

　　以前小的时候去哪里都是奶奶陪在身边，会羡慕其他小孩家长带出去，也会好奇地问什么他们晚上还可以出去玩，而她就只能待在家里。

　　所以大学时期到处外出，S市周边部分都去过，自己弥补童年没有过的旅游。

　　时津打开门看她还躺在床上，不过手机亮着，过去悄无声息站在她旁边看了眼，而当事人还沉浸在思考中。

　　【没事，你不用放心上，叔叔阿姨们说的话到时候你就装作没听见】

　　手机上的消息时津一目了然，他慢慢地坐在床边拿过徐念妤手机关掉，然后放到自己口袋中，装糊涂问道：“醒了？”

　　时津从张宣那了解过徐念妤现在的家庭状况，他无法站在各自的角度去考虑事情，这不在他的范围内，但徐念妤的心情却受到影响，本可以无关自己高高挂起，现在主动安慰，“不想回去就不回，一直待在这里。”

　　正是因为时津了解她这别扭和妥协的性格，所以给了她目前为止最好的决定，短时间不回去。

　　徐念妤和张宣发消息的时候，就想过不回去，现在时津这么一说，这个决定愈发放在心中，她没有开口，而是默默地把被子抬高放在下巴处，然后眼睛望着白色天花板，小小的叹息。

　　声音很小，时津听得一清二楚，没有再说这件事，岔开话题问道：“想吃什么？”

　　十点的依山因为前两日下的雨，现在异常闷，哪怕冷风吹在街道上，还是会让人们不舒服。

　　这样的天气屋内空调运作让徐念妤更加不想吃东西，她缓慢摇头，一日未说话，声音沙哑着说：“不吃。”

　　时津不问第二遍，如果徐念妤想吃会自己说出口，本来打算出门的时津，脚步收回重新坐在徐念妤旁边，从面前背包里拿出钟表，这个似乎被人遗漏下的东西现在又重新出现在她面前。

　　徐念妤视线紧盯着时津手中的钟表如果不是这一幕，她都快要忘记了。

　　时津没有正常的摆放到桌子上，而是放在徐念妤身上，见她好像想起来了，把她垂着的左手盖在钟表上，然后浅笑着说：“拿着吧。”

　　昨天收拾行李，时津临出门看见桌子上的钟表，心生一事，过去拿在手上，又在宿舍里停留一会儿才彻底离开。

　　时津眼中带着期盼，是对钟表，徐念妤不解看他为什么持续看着自己和手上的物品，慢慢的她把钟表背面翻转到自己面前，看着黑色塑料壳上面的凸出的部分，手指慢慢地打开卡子，盖子落下的瞬间，里面的硬纸条被弹出来。

　　徐念妤视线迅速地回到时津脸上，见他还是笑着，却又点头示意她打开。

　　纸条的折叠次数很多，徐念妤挨个打开手指弄平后，看到上面写的字脸上有些恍惚，一时间看不清上面的字，然后又含泪盯着时津，没有任何话语可以让她表达出现在的心情。

　　【学委快快好起来】

　　这句话徐念妤熟悉，高中时期脚骨折，时津也这么对她说过，现在小腿受伤还是这句话，记忆一下子回到了那年。

　　她默默地把纸条叠回去，重新塞到凹进去的空格中，回忆只是短暂的，在脑海中瞬间就闪过，而痛苦却是永久的。

　　正是因为忆起曾经的自己，面对糟糕的现状她无从去缓解，只能任由心思摆烂和颓废，每当她努力时，过往匆匆摆在她面前，时刻告诉她，你不好。

　　徐念妤脸上欣喜表情突然消失，时津把钟表拿回来，看来是他多此一举，又让人心情变得不好。

　　时津抓着徐念妤手腕，双手大拇指指腹摸着她纤细的手指，一点肉都没有，只有那薄薄的一层皮，微微皱眉看了眼，随后又自若。

　　心思敏感的徐念妤看到面前人表情，缓缓抽出手放在被子里，不再让他触碰，而时津却疑惑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旁人的一个小表情，徐念妤便会胡思乱想，更不要说现在面对的时津，她说不出滋味，就像茫茫人海中去寻找一个人，只见到他的侧脸，瞬间人就不见了，希望又失望。

　　希望时津可以正常看待她，再看他脸上表情有着失望，一个表情被徐念妤乱想，安静房间内，短短的叹息声听得清楚。

　　时津回想刚才自己的行为，却还是找不出哪里出错，让徐念妤又想起了什么，他抿嘴努力思考，但像大海捞针，察觉不出问题所在。

　　现在的徐念妤心思复杂，旁人猜不透，就连她自己都不喜欢，太脆弱了。

　　房间外打扫卫生的阿姨在连续敲门，时津听到后起身打开门，把牌子翻了个面，请勿打扰四个字面向前方，随后关上门。

　　徐念妤以为他出去了，身体慢慢蜷缩起来，捂着脑袋面向窗外，咳嗽几声后把身旁的人枕头放在自己脸颊下，冰凉的感觉让她彻底清醒，像冬日里浇了一盆冷水，从头淋到尾的刺骨。

　　卫生间的水流声让徐念妤扭头望过去，很快时津拿着打湿好的毛巾出现在她面前，毛巾带着热气冒出，坐在她旁边递给她。

　　徐念妤接过后盖在脸颊上，胡乱擦拭几圈后还给时津，脸上不好意思，总是让时津照顾，下一秒她就起来不再躺床上。

　　“起来去哪？”时津耐心问道，接过毛巾放在一旁桌面，从旁边床铺把外套拿出来，披在她肩膀上，“不出去。”

　　徐念妤只是单纯的过意不去然后想要调整自己姿势，有些尴尬，慢慢把身上衣服弄紧，和时津的相处是他问她答，很长一段时间都保持着沉默无言。

　　时津从抽屉里拿出书籍给她，“看看书，待会儿太阳小点带你出去逛一逛。”

　　学生时期徐念妤每天想办法躲避太阳，时津经常听到她和张宣抱怨太阳毒，不喜欢这样的字眼，但她现在的情况还是需要多晒晒，不能老是憋在家里。

　　徐念妤想了想，盯着洁白的被子，“能晚上吗？”

　　不愿糟糕的自己面对任何事物，所以在妥协前还是试图讲讲条件，时津听到果断答应，只要愿意出去就好，不管时间早晚。

　　徐念妤松了口气，她看着书本上的外页，德米安，她看过，大学时期在学校只要没事就会找书看，从国内著名小说再到国外戏剧，而这本她印象深刻的原因真的是因为其中的故事，少年追寻自我的心路历程，这又何尝不和当初的徐念妤相似。

　　徐念妤把小说翻到作者黑塞主要作品集介绍前一页，中间赫然写着一段话，是徐念妤和时津始终在走的路。

　　一个成熟的人没有任何职责，除了这个，寻找自己，坚定地成为自己，不论走向何方，都往前探索自己的路。

　　时津曾跟随父亲的路来到依山，现在却因为自己的心选择继续留在依山，这是他成年后寻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路，无关任何人，只是因为这座城市值得他留下。

　　徐念妤少时不曾彷徨，现在却好像在经历青春期，选择从事新闻行业是她从几个行业中选出，高考后也坚定选择的道路，她现在短暂的离开，却从未想过放弃这个事业。

　　他们都是在探索中寻找到属于自己的路，可做不到身上不担负职责和责任，他们还是困在其中，无法真的跳跃出来。

　　现在的徐念妤看到这段话的心境和那时候不同，她反而更加幼稚地面对现在所有事物，不再像之前那样冷静。

　　这个变化徐念妤悄悄地记在心中，曾经她喜欢看散文和小说，不仅仅是打发时间，她可以从中学到很多，但现在全然忘记了。

　　重新翻回到第一页，徐念妤津津有味地看起来，时光好像倒流回在宿舍的那个夜晚，帘子外的声音和她没有关系，沉浸在书的海洋中孜孜不倦地读着，一直到凌晨三点看完这本书。

　　没有疲惫，只有豁然，徐念妤像是突然之间想通，再看这本书，依旧会被书中辛克莱的故事打动，他追寻自我的过程，何尝不是徐念妤自己。

　　辛克莱有属于他的引路人，德米安便是，哪怕身份不同，但每次都会在他艰难和孤独中帮助他。

　　而徐念妤身边的这个人，以往是奶奶，现在变了，就在她旁边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