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之国的故事》梅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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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现在情况可以出院吗？”

　　“可以，今天下午检查完没问题可以办出院手续。”

　　“谢谢。”徐念妤礼貌道，然后移动脑袋不再去看身旁几人，白色大褂在她面前让人压抑，很不舒服，伴随着消毒水的味道，让人想要呕吐。

　　时津拧眉看着面前几人对话，伸手去抓徐念妤手腕，但被她躲开，住院五天，从张宣离开后便不让任何人碰，做任何事情都要倔强的自己做，一上手帮忙她就放弃。

　　张宣回S市当天早上徐念妤情绪还挺好，但中午看到门口的轮椅后，便有些不舒服，她现在的情况拐杖困难，走路更不要说，却不愿意坐轮椅。

　　一个正常人，要在轮椅上待那么久，就像从天上到地下，她不能接受现在的自己，所以用身边一切事物来证明自己，必须要旁的东西或者人，她依旧可以独立生活。

　　现实却打击到她，没有人在旁边搀扶，任何事情都做不了。

　　眼睛盯着桌角，突然间恍惚看事情模糊，持续几秒后又看得清楚，不知道是什么毛病，但也已经很久，徐念妤没有往心上放，只当是发呆时才有的情况。

　　时津见她不愿意和人交流，便不和她说话，坐在旁边陪着她，可这样的陪伴反而会让徐念心慌，甚至有些生气，她长呼气忍住内心的不耐烦，悄悄地把被子往脸上移，慢慢地盖到鼻梁上把眼睛遮住。

　　听到徐念妤略微不耐烦啧到声音，时津恍然以为自己听错了，但确实是她发出的。

　　他慢慢地掀开被子，左手去牵徐念妤的手腕，抓在手心，指腹摸着光滑的皮肤，以此来安慰她。

　　“徐念妤，在里面闷不闷，头拿出来。”时津小心且带着警告的语气让徐念妤慢慢地把被子往下车扯，虽然叛逆，但劝听。

　　时津回想这两天的事情，到底哪里出了问题，直到想起徐念妤昨天午饭时眼睛几次暼向外面的长廊，蹊跷的地方一下子就被他找出，张宣说的也没有错，徐念妤就是敏感的性格。

　　外面的轮椅并不是给徐念妤，是上午有个大爷借用医院里的，用完就直接放在门边，徐念妤看到估计是以为要给她用，一时无法接受。

　　轮椅现在不出现，在她出院的时候还是会有，她的情况哪怕时津背她也难免有磕碰。

　　“时津。”徐念妤小声喊道，垂着眼叹了口气，“你能出去逛一逛吗？”

　　恳求的话语让时津不得不退步，他站起来应了声好，然后走出病房把门关上。

　　徐念妤想过不依靠轮椅，脑海中那摔倒的样子依旧还在，她知晓自己不得不依靠轮椅，却又排斥。

　　徐念妤并不好强，打小很多事情都不喜欢主动，就连一些很小的事情她都不愿意去为自己争取，现在的她格外在乎，尤其在时津面前。

　　就像张宣说的，徐念妤想要在时津面前一直保留好印象，不是现在这样糟糕的，她已经忽略了曾经在她身上最宝贵的，真诚。

　　从何时起，她开始在外人面前表现得端庄、温柔和知心的性格，但独自或者和张宣相处，就会不自觉地把本性露出来，爱闹、喜欢自由却又拘束自己。

　　有时候，人自己都不能真的了解自己，徐念妤便是这类人，她始终都不知晓自己到底需要的是什么，却还是有无畏追求。

　　因为什么都不缺，在温室里生长的花朵，从奶奶离开后，就像处于冰天寒冷，需要自己一个人去抵挡所有，而这个过程让她受伤。

　　旁边的电话声打断徐念妤的思绪，她看向左边病床的小朋友，旁边奶奶正在哄着她吃饭，爷爷打电话和孩子报备，虽然很吵闹，却温暖了徐念妤的心。

　　她总是后知后觉，在羡慕别人拥有陪伴的时候，忘了时津在她的身边。

　　医院大厅人来人往，三个电梯不停歇地运作，时津推着徐念妤走出电梯，下午他拿着报告回到病房，便看见人已经自己坐上去了。

　　无论徐念妤再怎么纠结，最终还是会按照正常思路取去走，她主动坐在轮椅上，避免和时津有口角或者肢体接触。

　　推着轮椅，时津感觉很轻，徐念妤现在的不像是成年人重量，反而偏小孩，不管是直观上看还是依据推行力量。

　　出院徐念妤的去处时津没有说，但架不住憋在心里难受，后面徐念一妤自己说出口。

　　“去哪？”很平静，周遭车辆行驶过，喇叭声渐起，时津却听得很清楚，弯下腰在她耳边说，“酒店。”

　　离消防大队近的居民楼都是二三十年前建造的，都是楼梯，而要选有电梯的全都在县新开发区域，离他虽不算远，但不在身边近一些不放心。

　　时津选的酒店就在消防队同一条路上，照顾她也方便，推着她往前面走，身旁打量眼光虽很正常，如果放在徐念妤身上，心情或许会更糟糕。

　　时津的想法反而和现实徐念妤的心态不同，刚开始真的不适应，一直垂着眼不敢看别的地方，随着时间变长，慢慢地也适应了。

　　冬日天黑得早，五点半就已经漆黑，徐念妤右手抓着把手，眼前的路虽然熟悉，不过还会有些胆怯。

　　熟悉的地方，许久没有去，再次踏上道路的时候，心中会有种畏怯感，就像徐念妤上班路上，哪怕五天都往返，隔了一个周末，到周一她还是会脚步自然地放慢，寻找头顶的标示。

　　“时津，你把我送到那，就回去。”徐念妤想和时津商量，说出的话却很绝对，似乎不给她人反对的机会。

　　时津双手紧抓把手，手背上的青筋比任何时候都要明显，在路灯下脸上表情不明显，想起张宣说的话，留给徐念妤个人空间，但不愿意离开的是他。

　　时津推轮椅的速度变得缓慢，在路灯停下，然后走到徐念妤面前蹲下，眼睛直视着她好声好气地回答：“我在隔壁房间陪着你。”

　　徐念妤不去看他，眼睛望向一侧，眨了眨眼，“不用，你在。”

　　她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本来是心里所想，一念之间就说出了口，好在后面打住，没有把事情变得僵局也没有让眼前人难堪，更没有让她自己懊悔。

　　“好。”徐念妤妥协，她最后还是顺从时津，或许是刚才发生的事情让她清醒，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面对的不是张宣，可以随时拒绝的人。

　　时津从她脸上看出为难和勉强，是她在退步，也是他在逼近，但别无选择。

　　时津想过回去，让徐念妤一个人在酒店，但转念就有不好的相仿在他眼前，吓得他不敢离开徐念妤半步。

　　走路到酒店也才一刻钟，徐念妤却觉得很漫长，眼皮耷拉着快要睡着，下一秒又被喇叭声弄醒，根本安稳不了。

　　到达酒店门口，徐念妤仰头看了下，直接对上时津的双眼，她愣住了，眼睛一眨不眨盯了许久，却见面前人始终笑着。

　　她迅速低下头，咳嗽几声，口水呛到了，让她不舒服，时津装作无事发生推着她上去，自动门缓慢打开，进去后周身瞬间暖和许多。

　　办理入住时，徐念妤悄悄滑动着轮椅往一边去，在听到前台服务人员问几个人的时候，脸上突然一红，脑海里虽然没想什么，但就是莫名的不好意思。

　　“两位。”时津淡定说道，神情自然看着服务员，眼睛里好像在发问，怎么了。

　　服务员快速地给他房卡，然后嘴上说着住进入住愉快。

　　时津定的家庭房，中间一个小门隔开，徐念妤看到后放心了些，想要自己离开轮椅坐到窗边，身旁人早已先行动。

　　时津地把她抱在怀里，开始还不敢相信，稍微站直身体才敢确认体重，大概九十斤出头，放回到床边膝盖下的手移开，然后把轮椅折叠起来放在床底下。

　　徐念妤整个身体都是僵硬的状态，眼睛飘忽着，身体离开椅子的瞬间是想要去抓东西，下一秒却双手交叉拘谨放在身前。

　　坐在床上徐念妤晃过神，慢慢地盖好被子在腿上，没有立刻躺下去，拿着手机看消息，时津弄好轮椅打开床头的灯，房间里更亮了些，这回脸是看清楚了。

　　窗帘被他往旁边轻扯，留下肩膀宽的大小，外面看得一清二楚，楼下敬老院的老人们正在饭后散步，中间的池塘早就干涸，周围种满了月季，四五月交季的时候，满院的鲜花，会让人心情不由自主地变好。

　　房间里很安静，徐念妤回复着手机里张宣给她发的消息，报备着到哪里了。

　　疲惫的回复，徐念妤关掉手机慢慢侧躺在床沿，脚没有放上去，而是接触着地面，原木色布局的房间，本就暗黄，现在灯全部打开，照在人脸上，白皙的皮肤也变得瘦黄。

　　面前衣柜的镜子，让徐念妤不得不正视现在的自己，她真的不好。

　　这样的心理本就有，现在变得更加无法去释怀，她也想过去的自己，又在努力回去，可老天就好像在和她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