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之国的故事》梅酝

29、29

　　既然都已经到了依山，也没有憋在酒店的道理，上一次不过在集市上，这回她手机上看到有公园，就在她昨天走来的那条路上，还可以坐船。

　　徐念妤一下子就想着去这个地方，洗漱后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肿得快要认不出来的脸，她闷闷地叹气，从掉落的包里找到帽子，然后把地上东西捡起来塞回去。

　　白色帽子挡住她的眼睛，但不好的却是，眼镜受到了影响，想着反正不远，近视度数也不深，就摘下来不戴了。

　　外出前拿着房卡身份证，关上门后把手上牌子的请打扫换个方向，请勿打扰四个字留在外面。

　　正午是太阳最毒的时候，但好在还是五月份，只感受到温暖，徐念妤低头站大厅中间看着手机里的导航，走到自动门前停下，然后缓慢地往前面走，在台阶处停下，手机塞到口袋里下楼梯然后右转。

　　刚走一步便看见时津站在旁边，有些愣神，眼睛打量着他，没有再往前走。

　　时津眼底的黑眼圈和眼中的红血丝，近视的她在一刻看得非常清楚，还有被风吹的头发早已凌乱变形。

　　徐念妤说不上感觉，挺狼狈的，心里也不好受，她没有再去看，自顾自地往前走，似是在赌气，但也是真的不想去理他。

　　路上碰到早餐店，有卖馄饨的，也有卖包子的，她是想要吃馄饨，脚步却往包子店去。

　　没有人，可能是都在家里吃，还有就是时间不对，徐念妤抬头仔细地看了眼菜单，“老板。”

　　随后她停止说话，思索后再开口道：“帮我拿两个粉丝包。”

　　徐念妤最初是想说四个，但后来变卦，不打算给时津买，饿着他。

　　扫完钱，接过热乎乎的包子，徐念妤双手捧在手心继续往前走，过了一个红绿灯，道路上的人明显变多了。

　　徐念妤远远地就伸着脖子望过去，都是家长带着小孩，她笑了笑，好不容易放假，带着小孩子出来玩也是正常的。

　　不过眼前却没有那么清晰，任何事物都模糊，她停下脚步站在道路一侧，哪个先亮绿灯就走哪个。

　　左边，徐念妤迈着步伐继续往前前面走，望了眼左边的车辆，没有要转弯的，步伐便更大。

　　手中的包子没那么热，徐念妤解开袋子后，露出半个包子咬上去，坐在路边的椅子上，看着陆续往公园里走的人们。

　　与其用公园来形容，倒不如说是游乐园，因为在正门口徐念妤看到了高高的游乐设施，还有小型的跳楼机，眼中出现欢喜。

　　时津一路跟在后面，观察着她的举动，见她心情还好，便放心些，手心的疼痛也因为见到她消散。

　　徐念妤吃完把袋子丢到旁边垃圾桶，周围也有吃东西的，但就在垃圾桶旁边，她是第一个。

　　大门旁边就是卖门票的，徐念妤排队的时候还在考虑要不要算上时津，等到前面的人走了，她还没走到台子前，就听到后面时津的说话声。

　　“两张票。”

　　徐念妤挺直腰板不说话，一只手越过她的身体，付款码在她眼前短暂出现然后又往回退。

　　她绕过栏杆往反方向走，心里说不上气，却又不明白，昨天还要安排车送她走，今天又和个小狗一样跟在她后面。

　　时津拿着票快速跟上她，一夜未睡整个人的机能、反应都没有那么快，到检票口后把票递给检票员，低沉着声音说：“和她一起的。”

　　一夜过去，时津的嗓子因为受凉，说出的声音都非常的哑，徐念妤听到后放在外套口袋里的手握了握，然后又拿出来继续往前。

　　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巨大的空中飞椅，徐念妤记得小学春秋游去游乐园，里面就有这个项目，当时还玩了两次。

　　身处这个儿童乐园，徐念妤感觉好像回到过去，她径直往人群的方向走去，准备在最后面排起队来。

　　近视眼看东西总是模糊，并没有注意到前面拉杆的右边有一个小脚，徐念妤脚尖碰到后，停在原地没有继续走。

　　疼痛直冲天灵盖，她弯腰看了下鞋子，只是踢到了，但比被砸还要疼。

　　时津走在她旁边，左手抓住她的右胳膊，低头看了眼，慌乱瞬间被隐藏，随后松开手。

　　徐念妤左手搭在排队处所放置的栏杆，疼痛使她忽略刚才时的动作，过了一会儿，转了转脚腕继续往前走。

　　她扫了眼旁边的时津，对于这人的无动于衷记在心里，恨不得质问他，结果还是在心中编派他，冷漠的人。

　　排到最前面，徐念妤有些迫不及待，她睁大眼睛迫切望着天上飞着的人，两分钟后，工作人员打开门，她立马小跑到最里面的位置，好像有人和她抢。

　　徐念妤步伐极快，时津在后面都有些吃力，站在圆形台子上，眼前忽然模糊，脑袋有些晕晕的，他捏了捏鼻梁，继续找人。

　　徐念妤许久没有坐空中飞椅，所以站在座椅面前还有些无措，看到有人把横着的可拆卸的把手往上移，她才想起来怎么做。

　　调整后坐姿后，徐念妤把绳子扣好，悬空的双脚晃来晃去，她张望了周边，并没有见到时津，晃悠的脚停顿住，但很快她又扭头，时津已经坐在她后面了。

　　慢慢升起，座椅也往外面甩，在空中徐念妤见到了红色的楼房，是消防大队，最高的一层楼，是县医院，其次旁边的是政府大楼。

　　依山周围并没有什么好玩的，没有高楼也没有大型商场，但整个地方依靠着山，给人宁静的感觉。

　　三分钟很快就过去，徐念妤兴致勃勃，离开座椅后跟在人群后离开，而时津因为步伐太慢落在了最后面。

　　在人群中离开，徐念妤走到人少的地方，也许是太过兴奋，身体有些疲惫，她就近找了个椅子坐下，玩得疯，刚才吃的包子感觉都要吐出来。

　　她望向朝自己走来的时津，看起来好像脸色不好，垂下头想着，总不该一夜没回去吧。

　　心中这个想法突然出现，然后猛地抬头再次看向时津，人已经站在她面前，看清楚脸色后，心中念叨着，想多了，他身体好得很，从来不感冒发烧。

　　同班两年，别的同学或多或少因为感冒或者发烧而有过不舒服请假，但是时津就像铁做的，从来没请过假。

　　时津坐到徐念妤旁边，强烈的紧张感和剧烈的眩晕互相伴随，握紧的双手在这一刻无法自我控制，缓缓绕过她的腰，搂着她然后下巴放在她肩膀处，闭上眼睛虚弱地说：“徐念妤，让我抱一会儿。”

　　徐念妤身体僵硬不敢动弹，在口袋里拿东西的手也顿住，说话声和呼吸声传到耳边，良久后她微微侧头，盯着时津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

　　难过的泪水掉落在时津的头发上，或许是没想过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小脸皱在一起，不想要泪水再掉落，可不如人意，越流越多。

　　鼻尖始终酸酸的，就像吃到了菠萝，并没有感受到甜味。

　　徐念妤就像小孩口中说的小仙女，穿过层层障碍出现在他面前，然后动摇着她的心。

　　座椅后两人的影子在树荫下被挡住，但前面依靠着的身体却会记得这一刻，在梦中偶尔会出现的场景，这一刻实现了。

　　徐念妤长呼口气，闭上眼睛不再去看他，只要这人在身边，就会有想哭的冲动。

　　她吸了吸鼻子，让内心混乱的情绪全都离开，只留下空白，那双眼望着前方，下扯的嘴角在憋着眼泪。

　　在徐念妤记忆中，这是两人第三次这么贴近，前两次都是拥抱疗法。

　　心中突然惆怅起来，待会儿时津醒来，肯定还会像之前那样不说话，然后两人又回到之前的状况。

　　徐念妤已经猜到即将会发生什么，但始终没有想要进一步往前，在她的视角来看，已经做得很多了，可时津却没有表态。

　　现在这样的拥抱，算是表态吗，应该不是。

　　“时津。”徐念妤小声开口，声音颤抖着，她无数次在睡梦中喊过的名字，见面后也叫着的名字，永远不会回答她。

　　徐念妤记得以前从来不喊他的名字，却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许多很小的细节都被她短暂地忘记。

　　时津只是闭眼休息，但是他能感受到身边人的落泪，泪水多了，也就感受到，抱着徐念妤腰的手也在不知不觉中收紧，只是未曾察觉。

　　两人坐在蓝天下，听着对方的呼吸声，原不可触及的人，现在轻而易举地碰到，昔日的回忆也如同幻灯片缓缓放映。

　　想要守护的人，不希望她受到伤害，不希望她体会那些糟糕的，更不愿让她停留在自己身边，如果朝前看，会有更好的选择，而不是一直跟在他身后。

　　此刻的心是自由自在，心中所想在逐渐发芽，它不再是被埋藏在泥土里的一颗小种子，在慢慢地觉醒。

　　现在就像不愿意醒来的梦，徐念妤多希望可以永久停留在这一刻，这样就不用面对即将到来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