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的道路由我来守护》路铭溪

14、双陆村13

　　小孩子的一拳没什么力气，但是猝不及防地一下还是把林子冲倒在地。眼泪一下子就从林子的眼眶里流了出来，他一边擦眼泪一边摇头，“不是，我不是故意说出去的。”小孩子的眼泪是有感染性的，宜儿也跟着哭起来，“都怪你。就是因为你妈妈才生气的！”

　　两个人蹲在地上对着流眼泪，好半晌都停不下来。林子用衣服的下摆抹脸，脸上的水渍是消失了，但是衣服上的灰也转移到了脸上，小脸变得脏兮兮的。“隔壁强子天天和我们炫耀他在私塾里学的那两个字，我就说村里有不是这有他会。”

　　宜儿从口袋里掏出手绢给自己擦了擦脸，然后又丢过去给林子。“你说我会？”林子接到手绢，不知道该不该往脸上抹。低着头，用脚尖在地上划十字。“对不起，我一时冲动就说出去了。”

　　“但是我没说是你告诉我的。我只是说我从围墙外边听到你们说话的声音很像。”他加重了声音，迫切地想要让宜儿相信自己的话，“他们传的那些东西，都是他们胡说八道瞎传的。”

　　宜儿看着他分辨，很冷静地摇头。“我不喜欢把别人的事情到处乱传的家伙。我娘因为这件事很生气，我以后都不要和你玩了。”说完就进屋关上了门。林子抓着手绢站在外面，有些迷茫，他想要去敲门，但是手放到门上，又缓缓放下了。

　　他看得出来宜儿很生气，正因为如此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非常非常错误的事情。做错了事情就要道歉，但是他从来没想过道歉以后。他捏着手帕呆呆地站在围墙外面，绞尽脑汁地想要做些什么宜儿才会开心。

　　最后他做了一个决定，悄悄蹲在强子从私塾回来的路上，趁着他单独一个人的时候从背后冲上去。只不过强子身强力壮，到底是林子比不过的，没一会就变成林子单方面被打。好不容易摆脱了强子，林子回到宜儿家附近，蹲在地上不管不顾地大声哭起来。

　　尴尬，疼痛，不安，难堪，这些词林子甚至没听说过，却已经确确实实体会到了其中滋味。那块手帕他一直紧紧握在手里，出于某种别扭的感情，他甚至不愿意用它来擦眼泪。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轻柔地声音问他，“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哭？”

　　林子用力地吸了一下鼻涕，努力睁开被眼泪糊住的眼睛。一个温柔的女人站在他的面前，带着淡淡的微笑，是宜儿的娘亲。林子一下子跳起来，用手在脸上胡乱地一抹却忘了手里的帕子。“我没事。”

　　女子替他捡起手帕递给他，“你就是之前和宜儿一起玩的朋友吧？”林子身体一抖，向后退了一步，“真的对不起。”说完拔腿就跑。女子拉住他的胳膊，“你知道错了就好，来，我带你把脸洗洗。”

　　这里是个水乡，什么不多就是河多。将近中午的时候，河边也没什么人。女子小心翼翼地蹲下来把帕子搓干净，紧接着又替林子把脸抹干净。他不敢看她，只是小声嗫嚅着。“谢谢。”女子将帕子洗干净递给他，“叫我欢姨就好。”

　　“谢谢欢姨。”女子点点头，“时辰不早了，你也该回家去了。”说完就转身准离开。林子鼓足勇气发出一个音，“我，我以后还可以和宜儿一起玩吗？”女子有些诧异地转过头来，“你应该问宜儿，不该问我。”

　　接下来的几天，林子逮着空就偷偷往宜儿家跑，在门口放些小玩意儿。有时候就捡到的完整蝉蜕，有时候是抓到的漂亮蝴蝶。一次两次，宜儿尚且不理会他，但是次数多了，有时候林子刚走，她就会站在门缝里悄悄看他今天又带来了什么。

　　她娘看着她跑出去，就问她。“既然喜欢为什么不出去拿回来，跟他和好？”宜儿看向她娘，“可是，可是他做了错事。娘亲才是那个受到伤害的人，而且我也有错，如果娘亲没有觉得被弥补，没有原谅我们。我也不要和他好。”

　　女人有点愣住了，她没想到宜儿会这么说，她意识到这个孩子真得已经长大了。她放下手里的绣活抱住她，“娘亲已经消气了，娘真的很高兴，很高兴你这么为娘着想。”眼泪从她的眼眶中滑落，滴在宜儿的肩膀上。“我把你养成了一个好孩子。”

　　下一次林子再来的时候，宜儿把门拉开了。突如其来地动静把林子吓了一跳，但是看清楚是谁知道，立马笑起来。“宜儿，你终于原谅我了。”宜儿摇摇头，“是我娘原谅我们了。”林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拉起她的手，“我们去后山摘果子吧，天热了，梨子也成熟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院子里的树上的桂花开了又谢，小孩子也变成了大人，但是林子和宜儿见面的次数却越来越少了。林子长大了，他爹娘花了家里好几年的积蓄，把他送进了私塾。他变得更有文化了，学会了带抄写的诗词，经书回来偷偷给宜儿看。谁也想不到，他竟然是个有慧根的，十五六岁就考中了童生，私塾里的老师说他或许还能中个秀才。

　　也就是从那天起，宜儿就很少能看见林子了。她越长越大，容貌也出挑得吓人，她娘事事都用规矩教导她，越发显得她和村子里的其他姑娘不同。大家都说，她娘一定曾经是哪个大人小妾或者是外室，她就是个私生子。

　　这样好的青春年华，宜儿只能一个人固守在家里。靠着绣活，她娘挣了不少钱，只是眼睛大不如从前。渐渐地，出不了门。只能由宜儿出门去送绣品，照例是早早出门。但是关在笼子里的鸟儿始终是向往自由的，宜儿惦记着许久未见的林子，想要绕到私塾外偷偷地看一眼。

　　来念书的未必都是聪明人，但是家里没两个钱是万万读不起书的，其中自然少不了圣贤书读进狗肚子里的。一个富家公子模样的男人，看见四处张望着的宜儿就上前搭讪。“这位姑娘想找谁，要不要我帮帮忙？”

　　宜儿赶忙摇头，她见得生人少不知道怎么拒绝，只说，“我听说这边有个私塾，就过来看看，不找人，我要走了。”公子哥一听这话就知道这姑娘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只是个平民女子，更加不肯放她走。

　　“既然如此，不如我带你进去瞧瞧，一会你陪我喝杯茶。”说完还在她手背上轻佻地捏了一把。宜儿哪里见过这场面，慌忙推开他，“对不起，我该回家了。”公子手一挥，几个人把她拦住。“喝杯茶罢了。”

　　宜儿慌乱地后退，眼尖地瞄到林子出来，“林子。”

　　林子没想到会听到有人喊他，等他看到宜儿被围住，脸色都变了。他匆匆跑过来，富家公子的矛头却已经完全地转向了他。“哟，原来你是这穷小子的姘头。”这一下两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林子耐着怒火解释，“这是我邻家的妹妹。”

　　“妹妹，说得好听，在家里也这么叫？”公子哥做作地模仿，随即发出了极具暗示地疑问。林子护在宜儿身前，“请你不要胡说。或许是家里有事，我娘又脱不开身才叫人来喊我。你这样拦着我们不放，说不得夫子听到消息也会赶来，届时”

　　公子哥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还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林子带着宜儿走出去，这一路两个人都没说话，等到了村子附近。林子叹了口气，“你，最好不要去私塾那边，出门交绣活也早点。避开这个时间。”

　　宜儿捏着衣角摇了摇头，“我是不是打扰你了，你今天不要念书吗？”

　　“今日是休沐。”两个人没再说话，绕过村子向后走，在他们小时候常玩的后山上转了一圈。无声地情愫在空气里生根发芽，好像要开出烂漫地花儿来。没有人注意到身后的几个尾巴。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犹如秋风扫落叶般迅疾，叫人不知所措。宜儿的绣品价格被一压再压，路上也总是碰见那几个小混混，他们纠缠她，并没有做什么只是被人看到，村子里风言风语就立刻产生了新的说法。

　　那个漂亮的女人和她的私生子每周才不是去镇上卖绣品，而是有旁的勾当。娘老了就换了女儿。闲话只会越传越广，到最后宜儿根本不敢出门。屋漏偏逢连夜雨，她娘听到之后直接气病了。

　　饶是宜儿她娘平日里再友善不过，这时候愿意同她来往的人家也几乎没有。带着强烈地恐惧，宜儿敲响了林子家的门。开门的是林子她娘，这个在田地里做惯了粗活的女人，用力地关上门。最后宜儿连一句话都没能和她说上。

　　宜儿趁夜去了私塾，想求求林子，但是门童告诉她。这一批有志向考学的弟子，前不久去了县里。宜儿从没听到林子提起，或许是他忘了，又或许是他觉得没必要告诉她。

　　浑浑噩噩地过了几天，那个公子哥穿金戴银的闯进她家。真金白银的放在她面前，“跟了我，这些就都是你的。”

　　宜儿抬起头来，“这些都是你干的？”公子哥一挑眉毛，“你可别胡说，我只是看你好看罢了。”宜儿抓起笤帚就往他身上打，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还大吼，“滚，你们这些畜生，滚！”那公子哥原本还想和她周旋，看她这发疯地模样立马就退了出去，临走前还不忘大喊一声，“我等你来求我。”

　　当天晚上，宜儿她娘紧紧抱着她，痛哭。“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或许我根本不应该把你带出来。作孽啊，老天，你到底想要什么。我这条烂命不值钱，这孩子又做错了什么。”

　　等到第二天，她娘高烧不退，整个人都处在昏迷中，水都喝不下去。宜儿甚至想，要不然找一条麻绳，一了百了，两个人一起。门却被突然被敲响了，一个穿着妖艳地女子站在门口，仿佛打量牲口一般审视她。

　　“真不错，怪不得闹出这个动静。小姑娘，我是万里春的老板。你要是跟了我，我就帮你解决家里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