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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11章 如果没有结束的勇气,那么就不要开始(上) ...

  •   等肃道林走了出去,肃修然就走到床边坐了下来,一脸心疼地伸手,看样子是要摸肃修言的脸。

      肃修言十分傲娇地侧头避开,推开他的手坐起来,毫不客气地说:“别搞这一套,肉麻得很。”

      程惜在旁边暗暗翻白眼,肃修言对着他哥扬了扬下巴:“你刚才也听到了,引蛊越早越好,干脆就今天吧,别拖了。”

      肃修然摸不到他的脸,还是心疼得直皱眉:“小言,你刚吐过血……”

      肃修言冷哼了声:“怎么?我要是天天吐血,是不是天天都不方便?”

      肃修然没有生气也没反驳,反而是唇边露出了一个带着淡淡忧伤和怜惜的笑容:“小言……我只是担心你。”

      程惜连忙在旁给他点了个赞,并且拿小本本记了下来,不愧是大神,这个情商和应对。

      果然连肃修言这么傲娇的人,在哥哥这种圣父般的笑容里,都不好再别扭了,侧过脸抿了抿唇:“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

      肃修然又伸出了手去摸他的脸颊,这次肃修言浑身僵硬了一下,没再躲开。

      肃修然如愿以偿地摸到了弟弟的脸,还顺势捧了起来,把他的眼睛扳过来看着自己,又轻叹了声:“你是我的弟弟,本该是我来保护你……”

      肃修言也看向了他的眼睛,突然笑了笑:“我们之间,有什么是注定的吗?你成全我或者我拯救你?”

      肃修然微愣了片刻,肃修言拨开了他的双手,闭了闭眼睛,再次看向他:“不要再说这些话了……”

      他说着顿了顿,略带讽刺地笑了:“至少现在,只有我能救你。”

      肃修然的神色变得更忧伤了些,苍白着脸勉强笑了笑:“小言……”

      肃修言抬手打断了他,然后给程惜递了个眼神:“你看什么时候方便。”

      程惜……程惜就当医疗资源紧缺,患者要求加队加塞做手术吧。

      她点了点头:“你得给我做手术准备的时间,今天肯定是不行了,就明天上午吧。虽然不能做到无菌,不过至少也得把器械棉纱消毒一下。”

      肃修言脸上顿时又露出来不耐烦的神情:“一个小口子而已,上次我随便划了不也没感染……”

      程惜翻了个白眼给他看:“遵医嘱。”

      肃修言只能抿唇不再吭声,程惜看他没反对,就对肃修然笑了笑,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然后就去做准备了。

      说实话,虽然号称神医,在这个世界的记忆中也不是没有处理过外伤,做过外科手术,但是程惜也还是第一次真的给活人做手术。

      她在现实中本来也就是心理医学专业,解剖课什么的当然是上过,但确实没有实际操作手术的经验,更何况这还是她一个人做的。

      她也只能凭着经验,利用古时候有限的条件,把需要用到的刀具床单棉纱棉线什么的,全都煮沸消毒再阴干。

      这个过程没那么快,等到她觉得准备得差不多,就已经到了晚上。

      这期间她也要求了肃修言和肃修然禁食,晚上肃修言什么也没吃,就灌了碗药,当然更加有借口赖在床上不起来。

      程惜收拾好了去床上搂住他,他还不是很耐烦地睁开眼睛横了她一眼,还按着胸口轻咳了几声,把病美人的感觉发展到了极致。

      程惜当然是赶紧揽着他的腰,去顺他的背:“你睡吧,我如果吵到你……”

      肃修言又横了她一眼,程惜连忙改口:“我就算吵到你,也不会去别的地方睡的,我就在这里。”

      肃修言脸上的神色这才好了点,程惜轻手轻脚爬上去钻进被子里,他还无意识地揽着她的肩膀,把她往里面裹了裹。

      程惜暗想就他这傲娇到死的德性,她现在竟然很受用,甚至经常还会觉得也太可爱了,简直是遭罪。

      他们靠得很近,几乎是额头贴着额头躺在一起,肃修言也又闭上了眼睛,程惜正以为他根本没清醒,已经又睡过了,就听到他低沉地开了口:“明天……你是不是打算做点什么?”

      程惜有些惊讶:“我做什么?我不是要帮你给肃大哥引蛊吗?”

      肃修言睁开眼睛看着她,他们现在离得太近,那眼睛就显得有点太亮。

      程惜还抽空想不亏是她看上的皮相,这个眼睛,形状是真的好看,颜色也是真的漂亮,深黑里面似乎还透着一点深蓝,好像是因为他们肃家兄弟还有点雅利安人血统。

      肃修言没管她看自己看得有点五迷三道,轻哼了声问:“你是不是还有点别的打算?”

      被他这么近距离地用盛世美颜辐射,程惜就没绷住说了实话:“一开始的确有的,想过趁着蛊虫合体的机会,想个办法把它引到我身体里……”

      肃修言的目光顿时就锐利了起来,连那层不明显的蓝色,也像是突然被冰封住了,冷得要冻人一身冰碴子。

      程惜又连忙解释:“后来仔细想了下,就没打算了……我知道你最讨厌别人强加给你的安排,又怎么会这么做。”

      肃修言的目光重新又缓和了一些,却还是冷哼了声,压着嗓子沉声说:“你知道就好。”

      程惜忙凑近一点,在他抿着的薄唇上轻吻了下:“我小哥哥的脾气,和我小哥哥的心,我现在是越来越了解了……你不会接受别人擅作主张的牺牲,那对你来说不但不是赠予,反而是沉重到你无法前行的负担。”

      肃修言又冷哼了声:“你明白就好,我还是那句话,你敢做,我就敢立刻死给你看。”

      程惜搂着他的腰,又往他怀里挤了挤:“好了,我知道我家小哥哥说一不二了,你把其他的路都给我堵死了,我也只能走那唯一的一条……就是无论如何,都一直陪着你,跟你一起承担。”

      她边说,边在他肩上蹭了蹭:“可是你也要记住了,你要是不在了,我这辈子都再泡不动别的美人了,就只能自己一个人,孤苦伶仃,枯藤老树昏鸦……”

      肃修言打断了她,按住她不安分乱动的头,把她按在自己怀里,哼了声:“酸溜溜得卖什么惨……你信我……我们不会有事。”

      程惜还想说话,奈何头都被他按住了,嘴巴就紧紧贴在他脖子上,她想了下,就伸出舌尖在他皮肤上轻舔了舔。

      她能感觉到肃修言全身都猛地震了震,接着就轻吸了口气,他到底是没再有其他动作,而是带些忍耐地沉声说:“再闹……回头收拾你。”

      就算他看不到,程惜都想翻个白眼给他,心想他收拾什么,他倒是来收拾啊,她等着呢。

      这一晚上还是平安无事过去,程惜睡得不错,肃修言休息得看上去也挺好,还是程惜先清醒后,还吻着他占了不少便宜,才把他弄醒。

      没有自然清醒的二少爷,脸色就有点臭,不过还是能拿出耐心让她又胡乱啃了几下,才偏开头说:“没有刷牙。”

      程惜又在他唇边吻了两下才笑着说:“放心,我不嫌弃。”

      肃修言皱眉侧目看她:“我嫌弃。”

      程惜顿时摆出一个哭丧脸:“你别这样啊,很伤女孩子自尊的。”

      肃修言抿了下唇,似乎对她这个哭诉有点无语,然后他就把她搂紧用手掌压着她的肩膀用力吻了下来。

      他这也不知道是起床气还是积郁已久的某种火气,反正他攻城略地一点都不放过她,把她吻得有点呼吸急促才肯放开她。

      他吻完了,还带着点居高临下的目光看着她,弯了弯唇:“我更嫌弃你的吻技。”

      程惜被他吻得暂时有些餍足,就不跟他计较了,舔舔唇笑眯眯地:“算你赢。”

      肃修言轻笑了声推开她,程惜就起身收拾,还又顺手在他脸颊上摸了把:“今天要乖乖的哦。”

      肃修言还在床上四平八稳地躺着,抬眼看了看她:“我看你今天倒是十分欠收拾。”

      他以前要是这么嚣张,程惜肯定会想个办法压压他的气焰,今天就让着他了,轻哼了声去外面准备。

      就算条件有限,她也按照这个世界的流程加了点自己的理解,做了各种器械的消毒,还让肃修言和肃修然都换上了昨晚消毒过的衣服。

      其实就像肃修言说的,并不是什么大手术,蛊虫虽然藏在心脏附近的血管里,但只要割破心脏附近的静脉就可以将肃修然胸口那个引出来。

      程惜当然也想过趁着虫子钻出肃修然体内的瞬间把它抓起来,但是子蛊并不是一条,而是很多条很细小的,纯手工操作有点不现实。

      这种类似寄生虫,却又完全不一样的东西,让程惜已经完全放弃吐槽这个世界的基本准则了。

      反正就是两兄弟一定要一生一死呗,没听过这么霸道没道理的设定。

      不管怎么说,哪怕加了个她,过程也跟她在梦里看到过的那个没什么两样,肃修然被安排在软塌上躺好,程惜用银针让他昏睡过去,用消毒过的小刀切开了他和肃修言胸前的血管,然后肃修言凑过去将蛊虫都引尽自己体内。

      当然有程惜这个下手精准的大夫在,切开的伤口小到无需缝合,他们流的血少了很多,程惜也赶快用药和纱布给他们止血,这样就算完成了。

      就算这样,程惜也有些心惊肉跳,快速地给他们包扎好伤口后,就连忙扶住用手撑着一旁的榻沿,站得有些不稳的肃修言。

      肃修言的脸色就像之前她在雨夜里看到过的一样,苍白到不详,能看的出来蛊虫合体后对他身体的影响。

      他一直这么傲娇,却肯在神志还算清醒的时候,被程惜半服半抱着弄到床上躺下。

      程惜让他躺好,抬头又去擦他额上的薄汗,心慌得竟然喃喃说出口了句也不知道是哄他还是哄自己的话:“没事的,这次一定不会再有事了。”

      肃修言轻“呵”了声,侧过头去咳嗽了几声,声音里是脱力的喑哑:“你真是……越来越傻了。”

      程惜有些惊魂未定,无意识地接了句:“爱情让人变成傻瓜。”

      她不过随口一说,肃修言也还是微侧着头,但是接着她就听到他轻淡地反问了句:“你是在承认,你对我的爱吗?”

      程惜一愣,心想哎哟这是学会反撩了,就忍着笑趴下去在他耳侧轻吹了下:“我早就爱你爱得无法自拔了,怎么,要我说多少次给你听?”

      肃修言还是侧着头,轻“呵”了声:“多说几次,我会更信你一点。”

      程惜趴着轻咬他的耳垂,带着笑说:“怎么,你觉得我太轻浮,不够真诚?”

      肃修言抬手搂着她的肩膀,把她按在自己怀里:“我是看你现在满脑子都是……”

      程惜非常自然地接了下去:“都是你?”

      肃修言被噎了一下,最终放弃般舒了口气:“你……最好准备一下,我的事情已经完成了一件,只要完成第二件,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程惜惊讶地从他怀里抬起头:“你知道怎么回去?第二件是什么?”

      肃修言抿了下唇没有回答她的第一个问题:“第二件事,当然是收拾那个给我和哥哥种下蛊虫的元凶。”

      程惜愕然了片刻:“你知道是谁?”

      肃修言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她:“你是不是已经忘了,我早就看过一遍剧情。”

      程惜顿时明白过来,在那个梦里,她虽然在肃修言坠崖后就没有再见过他,但肃修言那边,事情可并没有就此结束,他之前说的“善后工作”,恐怕就是为了找到并惩罚这个元凶。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清清嗓子:“好的,是我忘记了……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肃修言倒是一脸没所谓:“这个人我知道是谁,只是他不肯出来,我们需要再用点手段。”

      程惜又忙虚心请教:“那我们需要用什么手段?”

      肃修言看了她一眼:“跟上次一样,让他相信我已经死了。”

      程惜倒是没反对这个计划,就是抱住他又亲了他几口,才问:“你有没想过……除了你和我之外,其他人也都陆续梦到了那些事,所以那个罪魁祸首,会不会也预见了。”

      肃修言看了她一眼,“呵”了声:“你难道没有发现?所有能梦到那些‘预言’的人,立场都是在我们这边的吗?”

      程惜一愣,她发现这还真是,而且好像所有这些人的梦境,都是为了指引一切通向一个好的结局,或者说让肃修言自己,能获得一个好的结局。

      其实在来到这个世界后,她一直有种隐约的感觉,那就是这个世界如果说要有一个中心,这个故事要有一个主角,那么这个中心和主角,就是肃修言。

      一切似乎都是围绕着他来变幻……程惜没有任自己的思维发散,而是问他:“那你打算怎么计划?”

      肃修言又看了她一眼,这次倒不回答了,闭上眼睛看样子是准备睡了。

      程惜看他脸色还很苍白,想到他体内的情蛊刚合体,可能并不好受,就忙在他唇边轻吻了吻:“好的,你先休息吧,我守着你。”

      肃修言连眼睛也没睁,甩给她一句:“提醒你一下,我哥还在外面躺着。”

      程惜忍着笑说:“好的,好的。”

      她倒不是故意忘记肃修然,肃修然多躺一会儿没什么,她也就没急着去关心了,没想到肃修言倒比她更操心他哥。

      肃修言又“哼”了声,才闭着眼睛抿着唇不再出声。

      程惜把他的被子拉了拉,顺手在他脸上摸了一把,才出去看肃修然。

      肃修然现在的状况其实简单了很多,虽然少量失血,但却祛除了体内的蛊虫,只要注意休息几日,身体情况会比以往好上一些的。

      她之前在给肃修然包扎伤口的时候,已经给肃修然拔了银针,他这时候正好缓慢恢复了知觉,听到程惜的脚步声就睁开了眼睛。

      程惜对他微笑了笑,还没来记得说话,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夹杂着奔跑过后剧烈的喘息和震怒:“程惜!我还没回来,你竟然敢动手!”

      程惜头皮一阵发麻,连忙转过身,果然看到自家亲哥程昱正站在门口。

      程昱这会儿满脸怒容不说,连一张平时白净的脸,都不知道是因为奔跑还是因为怒意,被涨得通红。

      他身后其实还跟着另一个人,那就是脸色有些苍白的林眉,她看到肃修然,一句话没说,就几步走过来,坐在榻前低头吻住了他的薄唇。

      程惜还本以为肃修然并没有撩到林眉,现在看这个样子,肃大哥还真是深藏不露啊,她都想“哟”一声了。

      只不过她暂时还没心情去看肃修然和林眉的笑话,因为程昱已经又气急败坏地指着她的鼻子开骂:“我看你现在胆子是大了,我不在,你都敢偷偷摸摸给他们两个引蛊,出息了你。”

      程惜父母去世得早,她几乎是哥哥辛苦带大的,哪怕她一直都聪明独立,对哥哥的尊敬畏惧也还是刻在骨子里。

      天不怕地不怕的程惜大佬,在亲哥面前也不得不低声下气:“哥,您听我解释……”

      程昱正在气头上,压根就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还是急红着脸破口大骂:“你解释什么?我看你根本不知道轻重缓急!你知不知道我花了多少年都没找到情蛊合体后解蛊的方法?你知不知道这个不让人省心的老二,是什么时候死的?”

      他这几句话里,透露的信息实在太多,程惜一时间没有明白过来,愕然地看着他:“哥……你都知道什么了?”

      程昱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噎了一下后,自暴自弃地说:“我在常州做了个梦……也兴许不是梦,那梦实在太真。我联络了在那里查账的林家妹子,同她一起往回赶,紧赶慢赶也没赶上你们……”

      程惜也明白过来,程昱兴许是也看到了之前那个结局,她愣了下想起来肃修言说过他最后那段日子,给他治伤的是程昱,就沉了下心,不确定地开口问:“在那个梦里……修言他是什么时候……”

      她话没说完,就再次给打断了,是肃修言本人:“不都说了是梦吗?问那些干什么?”

      他们在外面闹了这一阵,他也放弃休息走了出来,就是还没什么力气,抬手扶着门框,抿唇看了程昱一眼:“既然是梦,就不要再提了。”

      他倒是觉得自己气势十足,那一眼也瞪得满含警告。

      可惜程昱根本不吃他这一套,反倒侧头看了看他,脸上露出来一个带着讽刺的笑容,“呵”了声:“肃老二啊肃老二,你死过一次,又耽误了我妹妹一生,现在竟然还敢这么理直气壮,我都开始有点佩服你了。”

      程惜看肃修言站得实在有点辛苦,就走过去扶住他,撑着他的身体把他扶到椅子上坐下。

      肃修言的脸色还是苍白得很,程昱这么说他,他也没反驳,只是坐好后,才又重复了一遍:“别再提了。”

      他越是不让说,程惜就越觉得有鬼,抬手按在椅子的两个扶手上,把他整个人圈在椅子里,并且用身体往下压迫。

      在看到肃修言本能地往椅子里缩了缩后,她才满意了,用下巴对他点了点:“话说一遍就行了,没人告诉过你?”

      肃修言的神色僵硬,明显是害怕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自己按在椅子里做点什么,抿唇侧过去头,不敢再吭声。

      程惜做完这些,才抬起头看向自家哥哥,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程昱已经被她的一系列行为震得有些愣了,停顿一阵后,才终于抬手抹了把脸,暂时卸掉心头那团火气,沉了声音开口:“他被他二叔……他师父送到我那里去的时候,情况比现在糟得多,我用尽方法,也只让他多撑了五个月……”

      程惜听到这里,就先低头瞪了肃修言一眼,瞪得他把眼睛又往下垂了一点,让长得过分的眼睫毛对着程惜的视线,低眉顺眼、温良恭让。

      程昱看到他们互动,也不知道是不是崩溃,按了按自己的眉心,才接着说:“这混账老二……若不是那几日他情形实在不好,我也不会说漏了嘴,说你过几天要出庄。结果这混账还真就又撑了几日,那天还能若无其事地跑出去看你……”

      程惜心里一沉,忙插嘴:“他……没回去?”

      程昱又“呵”得笑了声,听不出是讽刺还是其他:“他好好得去,又好好得回来了……看那样子心情还很是不错,我看他唇边带笑的样子十分欠揍,就忍不住说他了句:‘你真当自己是个有人惦记的要紧人物,还慌着去上场’……”

      程昱话里头并没有表现对肃修言一星半点儿的好感,说到这里竟然也语气嘶哑,有些说不下去,只能泄气般叹了口气:“这混账那日真是好说话,怎么骂都不还嘴,脸上就带着那点欠人收拾的笑,还跟我说‘谢谢’,我要不是怕他暴毙,我当时就得挽袖子打他……他那天都看着挺好的……第二日我在院子里的树下找着他……”

      程惜没再插话,就是专注地看着程昱。

      程昱明白她是想知道临终的症状,咬了咬牙,从牙缝里挤出几句:“是我大意了,那几日他本就不应熬得到,是他自己用内力强压住了蛊虫……他死时,是经脉尽断,七孔流血之状。”

      程昱一口气说完了,就带着些焦急和征询去看程惜。

      程惜对他摇了摇头:“在那个梦里,他去看我的时候我并不知道,自从他坠崖后,我就没见过他了。”

      程昱的神色稍稍放松了些,又开始一脸愤恨地骂肃修言:“后来你那么多年没嫁人,我怀疑过这混账那天偷跑出去,是不是去见了你,又对你说了点什么让你这样……可惜他那时候已经死透了,我找不到人算账,又不敢去问你。”

      程惜没管自己哥哥还在骂人,低头去看肃修言,发现他这会儿简直乖巧到了极致。

      不但刻意露出了自己的眼睫毛和低垂的半边侧脸,还屏声静气一声不吭,简直是整个人都在极为努力地向程惜展现自己无辜的一面。

      程昱看着他这个惺惺作态的样子,顿时又火冒三丈,还想要继续骂他,林眉连忙开口打圆场:“程大哥,你这几天急着赶路,连觉也不睡,还不是担心二少爷,别一见着人就骂了。修然……大少爷没有大碍,我们就不打扰了,还是先离开吧。余下的事,让二少爷和程小姐歇息过后再说。”

      她一提醒,程昱也觉得自己说了太多失言,又抬手指着肃修言撂下一句:“肃老二,我告诉你,这回你要还敢让我妹妹为了你一辈子……你最好给我活下来,我收拾不死你。”

      他说完也没再搭理程惜,就甩手走了。

      林眉也把肃修然扶了起来,还顺手擦了擦他唇边那些被自己弄上去的胭脂,不卑不亢地对肃修言行了个礼:“二少爷,我把修然接走了。”

      他们俩来得快去得也快,还捎带走了肃修然。

      等他们的身影消失,肃修言还敢探头看了一眼,“呵”了声:“倒是已经理直气壮地在我面前喊我哥‘修然’了。”

      程惜毫不客气地捏住他的下巴,把他的脸抬起来看向自己。

      这椅子实在太小,程惜又一直牢牢圈着扶手不让他动,肃修言避无可避,只能抬起眼看着她,找了半天找出一句话:“你哥实在太凶了……”

      程惜弯弯唇角,对他堪称和善地笑了笑:“那我不凶吗?”

      她笑得实在太温柔,肃修言本能地感觉到了危机,又本能地感觉到这个问题他无论怎么回答都会糟糕。

      他干脆将装怂进行到底,抬手拉住了她的袖子,轻咳了声,虚弱地笑了笑:“小惜,我坐久了有些头晕。”

      他还敢在这里装,程惜差点把一句“你头晕你就在床上睡啊!”给劈头盖脑砸过去,好在她忍住了,还能比较平和地松开攥着扶手的拳头,并且把他打横抱起来,给重新运到床上去。

      这回肃修言不敢再坚持什么“男人的尊严”,并拒绝这个公主抱了,他甚至还把头靠在了程惜的肩上,来加深自己目前很虚弱这个设定。

      程惜把他放在床上,又拉被子给他盖好,肃修言躺下就紧闭上了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借着装睡蒙混过关。

      程惜也没戳破他,抬手轻摸了摸他的脸颊,隔了一阵,才轻声问了句:“为了阻止蛊虫爆发……用内力强封住全身的经脉,是不是很疼?”

      肃修言的身体不易察觉地紧绷了下,他用刻意轻松的声音说:“还行的,没事。”

      怪不得他一直遮遮掩掩,宁肯让程惜以为他在悬崖下摔死了,也不肯提起来自己最后那段日子。

      程惜当然知道程昱一直以来对肃修言的观感都不怎么好,也猜得到如果能让程昱气急败坏成那个样子,让他都难以启齿去描述的,该是怎么惨烈的情况。

      当然要说惨,比起来在悬崖下面摔得不成人形,这样死的时候至少还有个全尸,那肯定看起来是没那么惨的。

      只是如果情况是这样的话……会更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绝望。

      她都想不到,肃修言为什么会在见过她那一面后,还能那么开心……明明也只是隔着距离,远远地看了一眼。

      他还为了看这一眼,付出了额外的代价,连程惜自己都觉得,这也未免太不值得了点。

      他所抱有的那种感情,更是别说毫无回应,还毫无希望,甚至就连为她所知,都没有指望。

      她的神色越来越凝重,肃修言倒是睁开眼看了她一下,顿时就露出了嫌弃的表情:“这种卖惨的剧本你也感动,你是不是傻?”

      程惜看了眼他那不知死活的表情,抬手一掌拍在了他耳朵边,低下了头俯视着躺在床上的他:“你就说你,喜欢了也不吱声,想要的也不争取,你是不是就等着别人双手捧到你面前求着你,你才肯收下,还有点勉为其难?”

      肃修言还是不习惯被她这样压迫力十足得看着,侧头移开了目光,他抿了抿唇,隔了一阵才说:“我想要?我喜欢?我就算说了,也得有人听。”

      他说着,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露出了一个略显讽刺的笑容:“如果我那时候去见了你,告诉你我快要死了,可不可以对我好一些。然后呢?你给我一些不知是怜悯还是虚伪的关心……你觉得这样就好一点?”

      他说着又“呵”得轻笑了声:“你这到底想是让我好受呢?还是想让你自己好受?”

      程惜沉默着不吭声,他又把眼睛闭上了,语气里带着点说不清的倦怠:“你也不用太在意……那个情形下,我也不是对你有什么,也不过就是想看看你过得怎么样。你过得好我当然开心,你要是过得不好,我也没有办法。”

      程惜继续沉默着,肃修言不肯看她,看样子还想就这么结案陈词了睡过去。

      她隔了一阵,才抬手又捏住他的下巴,把他的脸转向自己,肃修言睁开眼睛,就看到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程惜对他轻叹了口气:“你总说不要让我对这里发生的一切太当真,那你自己呢?是不是也当真了?”

      肃修言紧抿了下唇,又从她脸上移开目光:“说了不用在意,那就是不用在意。”

      程惜又叹了口气,干脆俯身下去又在他唇边轻吻了下,然后才趴在他肩头,贴着他的耳朵,缓慢又温柔地说:“修言,不管在这个梦的那个我,她究竟对你是什么样的感情……你只需要记住,这个真正的程惜,舍不得你受一点苦,更舍不得让你独自面对生死。

      “因为这个真正的程惜,除了从小时候起就对你念念不忘之外,还在成年后一见你就神魂颠倒……她想把你绑在身边让你哪儿都去不了,还想把你干死在床上,让你从头发稍儿到脚趾尖儿,都是她一个人的。”

      她说完了,还很温柔地在他耳边又问:“我说的这些,你明白了吗?记住了吗?”

      肃修言的耳朵已经被涨得通红,程惜甚至看到他从脸颊到脖子都不可遏制地红了起来,接着他有些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程惜!你不是有些太嚣张了!”

      程惜还继续很嚣张地对着他的耳垂轻吹了口气:“那你倒是继续嘴硬啊。”

      肃修言抬手紧抓着她的肩膀,有些气急败坏地:“你能不能不要在这里胡言乱语!”

      程惜心情很好地一笑,搂着他的肩膀:“我不像你那么口是心非,我说的可都是真话……你要是不信,可以试一试。”

      肃修言好像是终于杠不过她,良久之后放弃般地轻笑了声:“试一试?你还想怎么试?我就不信你还能用强的逼我怎么?”

      程惜刚想反驳他,怎么就不能用强的逼他,就感觉到他手臂用力,把她往自己怀里又压了压。

      他把她搂紧了紧贴着自己的颈窝,接着程惜就感到有个吻轻落在了她的额头:“好了,我不说那些了……我现在是真的有些累了,你让我歇一会儿,等我醒了,我就……”

      他这句话终究是没有说完,程惜感觉到搂着自己的手臂力道变轻了一些,但却并没有放开,接着他的气息和心跳就开始变得缓慢。

      程惜等了一阵,确定他是真的昏睡过去了,才轻手轻脚地移动身体,把自己挤到了他的被子里。

      她又悄悄在被子下伸过去一条手臂,把他瘦而有力的腰给轻轻搂住了。

      怀里的这个人是如此温暖而真实,足够她忘记刚才的那一阵惊悸和慌张……程昱在提起来那些事情时,她整个人都手足发凉,只不过她尽量没有去表现出来罢了。

      不过肃修言好像还是感觉到了,他傲娇着说的那么一大堆话,别别扭扭的,还不是为了安慰她。

      结果安慰是安慰到了,他自己又被她耍流氓着给欺负了。

      程惜又趁他睡得毫无知觉,在他脸侧轻吻了几下——也许他根本不知道,他只要透露出来那么一点柔软,整个人就会显得多么诱人。

      也幸亏是他不知道,也幸亏是他身边曾出现过的人都不懂,这样她的小哥哥才没有被别的坏人叼走。

      程惜小睡了一阵,睡到了晚上,肃修言却还是没醒。

      他本来的身体状况就不好,蛊虫又刚合体,会昏睡也是正常,程惜没有试图去弄醒他,而是小心地观察着,让他睡好。

      晚上程昱又过来了一趟,看到程惜当然劈头盖脸又骂了她一顿,小程神医在程神医面前那当然是大气都不敢出,只敢低着头乖乖挨训。

      程昱专程跑一趟,也不知光为了骂她的,骂完了还丢给她一瓶小药丸,一脸不耐烦:“早晚各一颗给他,不愿意吃就掰开嘴塞进去。”

      程惜听他熟练的语气和不屑的表情,猜他可能已经掰过了,在原本的剧情里。

      不过喝药掰嘴塞……他确定自己是医生,而不是兽医?

      程惜没敢问自家老哥,而是看着依然昏睡不醒的肃修言,狠心把他摇醒了,把他扶起来吃药。

      程昱那么强调塞药,程惜还以为肃修言不喜欢吃这个黑乎乎的药丸子,没想到他虽然迷迷糊糊的,吃药倒是吃得很痛快。

      不但咽得很利索,吃完了也不皱眉说苦,喝了几口温水就重新躺下睡了。

      程惜想把他再次喊醒吃点东西,看到他苍白的脸色和眼底下淡淡的青痕,到底是没忍心,只能叹了口气随他去了。

      她自己吃过晚饭,又翻了一阵书就也困了,熟练地爬上床重新抱着他,准备一切等睡到明天早上再说。

      她这一觉就睡得熟了,然后她似乎也忘记了……当她抱住肃修言睡觉的时候,就会梦到一些肃修言在这个故事里本来应有的经历。

      于是当她又一次进入到了那个特别真实的梦境里时,也就在最初惊讶了一下,就淡然了下来。

      大约是因为这个剧情里并没有她,她就还是用那种第三者的视角,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是在一个不大但却布置典雅的庭院里,有几年青瓦房,还有假山池塘和一株梅树。

      她看到程昱从院子外风尘仆仆地回来,径直走进了其中一个房间,语气略带不耐烦地对坐在窗前的那个人说:“山庄里一切都挺好的,庄主和夫人身体都好,大少爷再过两个月就要成亲了,未来的少夫人是账房林先生的女儿,你也见过的。”

      那个人其实并没有好好地穿整齐衣服,只是一身白色的中衣,肩上披了件大氅,坐在窗前也不知道是在看什么。

      听到程昱的话,他不但没有回头,等他说完了,还充满讽刺地笑了笑:“你废话倒是挺多,我有说过我想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吗?”

      他们两个脾气本来就不对,互相看不顺眼,被迫交流起来,也到处都是针锋相对。

      程昱被他这种不在意的样子气得冷笑了声,:“我只是想告诉你,人人都挺好的,就你不好。”

      那个人没有被他惹怒,还是讽刺地笑了声,然后就抬起手按在唇上低着头闷咳。

      程惜看着鲜红的血迹顺着他的指缝溢了出来,他却不在意地把拳头握住了放下,又低沉地冷笑了声:“我不就该是不好的吗?毕竟也没什么人想着让我好。”

      程昱站着没动,脸上的神情却变了又变,看样子是担心得很想冲上去扶他,结果还没来得及真正行动,就又给他的话给气住了,咬着牙说:“好,好,没人想让你好是不是?那我这没日没夜也不知道是给谁……”

      他说了半截还是说不下去,气愤地停了下来,表情又变得十分纠结,最终还是带着些别扭开口:“你……大少爷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所以我妹妹过几日就要从山庄里出来。”

      那个人这才把头转了过来,神色带了些认真地看程昱,似乎是想从他脸上找出些什么东西。

      他转了过来,程惜才看清那张脸已经苍白消瘦到令人心惊的地步,只剩下那双眼睛还是明亮无比,他把视线定定落在程昱的脸上。

      程惜看到他弯了弯失色的薄唇:“程大夫……这是想说什么?”

      程昱的神色非常气急败坏,但还是甩下了句:“她要去滇南,会走落英道!”

      程昱说完就像完成了什么任务一样,面红耳赤地甩手走了,只剩下那个人坐在原地。

      他唇边还保持着刚才弯起的弧度,也不知道是不是目光太过柔和,竟然让他整个人,显出一种温柔的感觉。

      接着他又轻咳了几声,鲜血从唇角溢出,他随意地抬手用袖子擦去,又弯了弯唇,垂下头看着自己握起的拳头,无声地闭上了眼睛。

      她的视角并没有在这里停留很久,很快地眼前的情景转换成了落英道上的杏花林。

      她自己的“记忆”里是有这一段的,她走在春日的杏花林中,身后是多年栖身的家园,身前是广阔无垠的江湖。

      她那次离开时能隐约地知道,她以后恐怕不会再拥有安逸的岁月,而是会近乎永远地流浪在这片大地上。

      现在她用第三方的视角,看到自己的身影从杏花林中缓缓穿过,她牵着一匹从山庄里带出来的骏马,马背上驮着药奁和行李。

      只是这一次,她还能看到,就在杏花林外的那座小山坡上,还藏着另一个人。

      那个人还是穿了黑衣,一头银白的长发利落地梳成马尾,他抱着胸,轻靠在一棵尚未发出新芽的老树上,微垂着头,也不知道是在注视着她,还是只是在看山坡下的那片杏花。

      程惜能想起来睡前程昱描述过的,后来发生的事:他好好地出门,又好好地回去……却没能再撑过这一夜。

      所以这就是在这个世界里,肃修言真正只剩下不到一天时间的时刻吗?

      路过杏林的她走得并不算快,但也没有很慢,她虽然喜欢这一片杏花初开的盛景,但也知道为了赶上在天黑前赶到下一处驿站,并不能在这里浪费太久。

      程惜看着自己的身影逐渐穿过那片杏林,也看到那个人仍然只是抱胸靠在树上,微垂下的阴影半掩住了眼睛。

      她没来由地感觉到了一股极度的恐慌和害怕,为那个尚且懵懂无知的自己。

      如果这仅仅只是一个电影,她当然能够看着女主角错过了此生最后一次和爱人相见的机会,就这么毫不知情又懵懂地,走向悲情的结局。

      可这个该死的电影的主角,是她和肃修言!

      她才不要跟肃修言生死相隔,做什么悲情戏的主角,她那么辛苦又找到……或者说是肃修言找到了她。

      他们重逢统共也才没几天,还压根就没过什么安稳日子,不是被追杀就是被绑架。

      她每天都那么努力地去占肃修言的便宜了,却除了抱抱亲亲之外,根本就还没把他吃到嘴!

      这能算是哪门子的爱情故事?就算最差劲的爱情电影,男女主角至少也要一夜春宵吧?她的春宵呢?她的春宵在哪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始终没能吃到肃修言的怨念太过强大,她气得都快哭了之前,突然发现自己的视角猛地改变了。

      她眼前是杏花林,手里还牵着缰绳,身旁的马正不怎么耐烦地喷着粗气甩了下脖子。

      程惜终于凭借自己的怨念,成功地进入到了这个世界中的她自己的身体里。

      她身体一僵,悄悄握了握垂在身侧的手,发觉自己不但进入到了这个身体的视角里,并且还能控制这具身体。

      喜出望外之下,她只是僵硬地暂停了半步,然后她就命令自己不要往山坡上肃修言的方向去看,而是继续向前走去。

      开玩笑,按照她对肃修言的理解,现在就转过头看着他大喊一声:“你给我站住别跑。”

      那等她追到山坡上的时候,肃修言那个死傲娇的个性,早就跑得不见人影了还会等她?

      程惜凭借自己惊人的自制能力,假装若无其事地继续保持速度前进,同时飞速对周围的地形地貌进行了一番观察和推演。

      在她确定自己已经走出了肃修言的视线范围,就撇下马和行李,一溜小跑地去山坡后面堵人去了。

      她预计等自己的身影消失之后,肃修言可能还会在山坡上站上一会儿,结果也不出所料,等她健步如飞地爬到山坡半腰的时候,正撞见了往下走的肃修言。

      猛地看到她突然冒出头挡在下山的路上,肃修言的神情可以说是有点复杂。

      程惜虽然运动细胞很足,但这一阵跑得实在太急了,她有些气喘吁吁,看到他也来不及解释,干脆大步跨上前,捧住他的脸就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再接着她就紧紧抱住了他,在感觉到怀里□□的实感后,她才惊魂未定地舒了口气:“我居然抓住你了,你不要走,也别急着死……等我努力再想想办法。”

      被她紧抱着的肃修言沉默了片刻,而后她就听到他还能有心情低笑了声:“你准备怎么努力?”

      程惜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忙从他肩膀上抬起头,退开一些端详他的神色:“肃修言?”

      肃修言弯弯唇角,又笑了声:“你傻了吗?不然呢?”

      会对她露出这种欠揍的笑容,说话这么欠怼的人,不是肃修言本人……那个真正的他本人之外还能有谁?

      程惜还是有些惊讶地在自己手背上拧了一把,在感觉到疼痛后愕然地说:“我们都进入到梦里了?”

      肃修言给她一个看白痴的眼神:“看起来是,这次我们终于同步了,而且可喜可贺,能够自主行动。”

      程惜顾不上计较他的态度,连忙拉起他的手腕看他的脉象,又去摸他已经开始透着冰冷的手臂,瞬间就急出了一身冷汗:“怎么会这样,我们不是已经避开了这个结局吗?又怎么会只是睡了一觉,就又进入到了这里。”

      肃修言倒是一点也不急地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对她还安抚一样笑了笑:“别急……你看至少你说过我只能死在你怀里,这下可以兑现了。”

      他本来是打算开个玩笑把逗一逗她,却没想到这个直男玩笑实在没开对。

      程惜只是看了他一眼,就突然红了眼眶,又紧紧地抱住了他,还把头重新埋在他的肩头,身体发抖地……哭了起来。

      虽然在梦里她也崩溃痛哭过,但那其实并不能算是她本人在哭,现在窝在他怀里哭得肩膀都一抖一抖的,可是货真价实的那个脚踢杀手、拳打坏蛋的铁血真汉子程惜。

      肃修言顿时就有些慌了,手忙脚乱地搂着她的肩膀轻拍,还伸手去抚摸她的头发,放柔了声音低声在她耳边说:“是我说错了……你别哭,别哭。”

      程惜哭得抽抽噎噎地半抬起头看他,皱着一张脸指责他:“你这个人怎么这么难搞……我都这么喜欢你了,不但不给我睡,还要去死,你就那么急着死吗?你倒是给我睡完再说……”

      她自己颠三倒四地说完又哭着“呸呸”起来:“睡完也不准死,只睡一次我肯定没睡不够,必须得多睡几次才够本……不行,多几次也不行,至少得多几年,最好再加几年……”

      肃修言之前还曾想过,如果程惜有一天肯褪下她那副理智淡然,什么都不在乎,也什么都不怕的外壳之后,会是什么样子。

      现在他总算看到了,却希望自己完全没见过……这哪里还有一点成熟知性的现代女性的样子,简直是个无理取闹的小女孩。

      但他对着这个小女孩,也只能低头在她眼皮上轻吻了吻,轻声地哄她:“好,你说几年就几年。”

      程惜既然崩溃了,就干脆崩溃到底,继续哭着说:“都怪你吊我太久了,我也不知道要睡多久才行嘛……”

      肃总一不小心惹哭了妻子,也只能继续充满耐心地轻声说:“是我不对,你别哭了。”

      程惜……程惜这么独立自主的现代女性,当然也不会他说不哭就不哭,她还是继续哭着,然后就把他搂得更紧了些,同时挪着手向他膝窝里伸去。

      肃修言对这个动作有点熟悉,连忙握住她手臂:“小惜……你要做什么?”

      程惜哭着说:“你现在的状态很危险,我把你抱回去。”

      肃修言沉默了片刻,暗骂自己不作就不会死,继续耐心又柔和地跟她解释:“我还好,还能自己走路。”

      程惜哭着把他抱得更紧了点:“可是我心疼……”

      最后还是有行动能力的肃修言,拉着程惜的手,把她牵到了山下。

      程惜那匹脾气不怎么好的马倒是很通灵性,自己跟到了山下守在路口,跟肃修言骑来的那匹帅气的黑马耳鬓厮磨地沟通感情。

      看到被肃修言拉小朋友一样拉着的程惜,它甚至仰头叫了两声,那表情里竟然透着几分嘲笑和不屑。

      程惜没空理会一匹马的嘲讽,抹着眼泪看肃修言:“你住哪里?我哥哥和你二叔都在那里?”

      肃修言牵着她往住处走,抿着唇沉默了片刻,决定还是早点交待:“离这里倒是不远……静悦学姐也在。”

      程惜“哦”了声,突然有些酸溜溜地开口:“所以说在这个世界原本的故事里,你受伤那么重,身体也不好的时候,我没在你身边,你学姐反倒是在的。”

      肃修言仿佛料到她会这么反应,硬着头皮说:“学姐也没跟我有什么……我在这里叫她师姐的。”

      程惜“呵呵”干笑了两声:“对嘛,师姐比学姐更亲密一点。”

      肃修言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又抿了抿唇,低头轻咳了几声。

      程惜幽幽地说:“好吧,你都病这么重了,我还计较这些,显得我很小气……”

      肃修言紧抿着唇,终于拗不过她,侧过了头:“我对她没有爱慕之情,她留在这里也不过是因为要陪二叔。”

      程惜听完又突然愤愤不平了,“哼”了声:“你都这样了,她也不知道关心关心你,这个师姐也不知道怎么当的!”

      肃修言不敢替文静悦辩解,硬着头皮主动转移话题:“你哥……其实对我还不错。”

      程惜“哦”了声:“我看到你跟他吵嘴了。”

      肃修言侧头清清嗓子掩饰尴尬,程惜又幽幽地说:“等到了地方,我要好好怼他一顿,凭什么替我做决定?我遗恨终身都怪他。”

      肃修言突然有些不想把她带回去了,这一对兄妹他都有点惹不起,如果这两个人因为他吵了起来,他还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但就像他说的,那里真的不远,他们骑了马,也不过半个多小时就到了。

      等到临近那个林中小院,程惜远远就看到程昱就守在门口,显然是担心肃修言,不过他一看到来得是两匹马两个人,立刻就着急得往前走了几步,不知道是不是给气着了。

      程惜也不管身边的肃修言,夹了下马肚子甩开肃修言,抢先一步气势汹汹地对着她哥就冲了过去。

      那马头几乎要撞到程昱的鼻子,程惜翻身下马,张嘴就怼她亲哥:“这傻子都快死了你知道吗?你凭什么不让我见他?”

      程昱显然从来没有被程惜这么怼过,一时半会儿竟然有点懵,愣了下才想起来骂她:“你又知道什么?”

      对隐瞒肃修言情况这件事,他心里到底有点愧疚,只是随便还了程惜一句,就调转矛头继续去骂比较好欺负的肃修言:“我好心告诉你她要下山,你还真的去找她?”

      程惜一个斜步就挡在了肃修言身前,护犊子的态度十分明显:“这傻子根本就没打算见我,要不是我发现他躲在山崖上偷看,我这辈子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程昱本来就有点心虚,看她这么激动,就不自觉地移开了目光:“我也不是未必不能救他……”

      他不这么说还好,这么一说,程惜就激动地一把扯过肃修言的手臂往程昱脸前塞:“救他?你给他把把脉,他现在还能站着,全凭他自己一股气,等他自己这股气卸了,你看你能不能把他的命多吊一刻钟?”

      程昱听她说得严重,也连忙就拉住肃修言的手去号脉,不到片刻脸色就肉眼可见地黑了,还狠狠瞪了肃修言一眼:“你这个傻子,你真是怕自己死得晚!”

      肃修言就知道他们兄妹吵架,遭殃是自己,他只能有些无奈地轻叹了口气:“你们可不可以不要一直当着我的面说我是傻子?”

      他开口说话,那一对激动的兄妹才都意识到他还是个病人。

      程昱顿时不说话了,转身就进屋去,程惜则拉住肃修言的手,问他住哪里,在得到答案后,就拉着他的手,把他一路带回房间,把他按在了床上。

      程惜没有想离开,肃修言靠在床头,她就抱着他的腰把自己塞进他怀里。

      肃修言安抚地轻拍了拍她的肩头,程惜抱着他说:“这个梦实在太糟糕了,我想醒过来。”

      肃修言沉默了片刻:“我也想。”

      程惜把头埋在他肩上,低声问:“你真的会在我面前死一次吗?”

      肃修言又沉默了一阵:“你可以不用看着这些。”

      程惜抱着他摇头:“我不会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肃修言又拍了拍她的肩,隔了一阵才轻声说:“我自己可以。”

      程惜从他怀里抬起头看他,他的脸色看起来实在太苍白,程惜忍不住在他失色的唇上吻了吻,又用鼻尖去蹭他的颈窝。

      肃修言抱着她,顺着她的头发摸了摸,有些失笑:“你撒起娇来怎么像个小猫。”

      程惜闷闷地开口:“我都这么卖力撒娇了,你不也还要赶我走。”

      肃修言顿了顿,摸了摸她的头发:“也不是要赶你走……只是不管谁死的时候都不会好看。”

      程惜又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修言,你为什么要给自己一个这样的结局?”

      肃修言在她的目光下沉默着,终归还是垂下眼睛侧开了头:“如果所有的事情都一定要有个结果的话,也许这样的结局才最适合我。”

      程惜没再说话,她只是抱着他的脖子,又仔细去吻他。

      这一次她撬开了他的唇齿,尝到了他唇间的血腥气。

      肃修言意外地顺从,好像他一直在等着这个吻,如同即使她看不到他,他也依然会在她身后等她。

      他抬手搂住了她的腰,把头微低下来配合她。

      程惜过了很久才退开一些,但她还是紧紧抓着他的手臂,甚至还更用力了一些,认真看向他的眼睛:“修言,无论你说了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不会想知道,我对你的执念已经到了怎样的地步。”

      肃修言沉默地垂下了眼睫,隔了一阵才弯弯唇角:“你都追到这里来了,我还能有什么不知道?”

      程惜虽然有所猜测,仍愕然了一下:“这里是哪里?”

      肃修言叹息了声,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低头在她额上轻吻了下:“小惜,不要想太多,闭上眼睛努力一下,就能醒过来了。”

      程惜将信将疑地闭上眼睛,正准备问他怎么努力,就感觉到他的唇覆盖在了自己的唇上。

      他的唇瓣有些过于冰冷,却仍旧是柔软的,而后他就用舌尖顶开了她的唇齿。

      他也并不是没有给过她深吻和激烈的回应,但那都是她先主动开始,这次却不一样,完全由他来掌控。

      他的吻深沉而热烈,他把她紧抱在了怀里,他们的胸膛近到连在一起,连心跳声都逐渐不分彼此。

      程惜已经无暇去想他这么吻自己是打算干什么了,她的大脑已经逐渐缺氧,心跳也渐渐太快,但她还是不舍得放开他——天知道肃修言多久才能够主动一次,错过这次她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她就这么恋恋不舍地被他吻到两眼发黑,在极致缺氧的状态下才终于被放开。

      她大声喘着气,等眼前的景物重新清晰起来,就发觉自己已经重新回到了床上。

      程惜努力恢复片刻,就听到自己身边传来同样粗重的喘息声,还夹杂着几声咳嗽。

      她立刻翻身起来,抓住肃修言掩在唇上的手,抬手就去捏他的下颌:“别咽下去,吐出来!”

      肃修言被她控制着下半张脸,只能抿着唇横了她一眼。

      程惜想了下,很善解人意地把自己的袖头垫到他唇边,鼓励他:“吐吧。”

      肃修言又横了她一眼,终于是忍无可忍地把她的手扯开:“我没有吐血。”

      程惜这才稍微松了口气,又把他的脸捧起来啃,肃修言被她糊了一脸口水,忍耐地闭上眼睛:“你把我当苹果来啃?”

      程惜又恋恋不舍地在他唇边轻啄了两下,这才松开,声音还很委屈:“小哥哥对我不耐烦了,都开始骂我了。”

      肃修言一点也不给面子,睁眼冷冷地看着她:“我难道不是从一开始就会骂你?”

      程惜顿时更委屈:“一开始你骂我,我都能怼回去,现在我不舍得怼你了。”

      肃修言抿了唇无言以对,干脆搂住她的肩膀把她按在自己怀里:“行了,别撒娇了,天还没亮,再睡一会儿。”

      钢铁女汉子程惜被他说了“别撒娇”,也还是美滋滋地把头埋进他颈窝里,贴着他发热的颈部皮肤,感觉到了跟梦中不一样的,尚且健康的温度,就开心地伸出舌头舔了舔。

      肃修言轻抽了口气,带着气音嘟囔:“跟小狗似的……”

      程惜爱死了他这种鼻音浓重的嗓音,忍不住又在他脖子上舔了几下,还坏心地用牙齿轻咬了咬。

      肃修言又抽了气,却没说什么,只是把她搂得更进了点。

      天确实还没亮,做了这个梦程惜也累得有些困,渐渐就埋在他怀里又睡熟了。

      半梦半醒的时候,程惜想起来梦中发现细节,暗暗打定主意等早上醒了,就去找自己哥哥问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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