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修靠网课逆袭》两升水牛

16、旷工旅游

　　云拂影捧着一筐外骨蚁回到适意面店铺。许见澄没炼过换息丸，怕失误，让她多买点，云拂影不知道多少算多，干脆把山下材行的外骨蚁全搬来了，许见澄可是给了一颗上品灵石呢。

　　何方接过藤筐，低头看了眼密密麻麻的流着黄水的断肢，问她：“你这是打算当包子馅儿呢？”

　　许见澄忍着笑意安慰云拂影：“没事，多出来的还能入药，刚好炼几副治外伤的膏药。”

　　许见澄第一次炼那么多药，沈梅格用自己的灵火帮她烧炉子，两人肩膀挨着，配合紧密，格外融洽。姚闻达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画符，关门前特地警告何妨别来打扰他。

　　由于他那一板一眼、慎重沉稳的性子，何妨闲着没事就想逗着玩，此刻她一个人在后院里练剑，空气中传来重剑破空的嚇嚇声。伙伴们都在为此次前往黑沙海做准备。

　　云拂影打开上次从吴鹗那儿顺的芥子袋，摸出两个新款聚灵阵盘。她借着发明者的身份在朱渊那里谈到了优惠价，一颗上品灵石换了七个。考虑到酵神的突然消失，她又买了本《阵法入门》以防自己的阵术因师父跑路而迟迟没有进展。

　　对于神师们集体失踪这件事，她有过片刻的不安。倘若一知半解还能脑补着自己吓自己，但她对此毫无头绪，担忧恐惧之类的心情是无法在无知的土壤上生长的，所以很快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反正必要时祂们总会出现，并告诉她为何“必要”。

　　云拂影想在临行前让自己的阵术再进一步。阵法一道博大精深，她打算从自己还算熟悉的地方入手。

　　她的手指婆娑着两个阵盘上一摸一样的花纹，思路溜达着，突发奇想：若是把两个阵盘合并了会如何？

　　按照常理，两个一摸一样的阵盘就算合并了，功能也不会大变，数量却变少了，得不偿失。

　　但是云拂影盯着自己亲手绘制的阵纹，那些在半寐半醒间、在一半刻意一半自行中形成的纹路。

　　还不够。

　　她从心底萌生了一种再添几笔的想法。她想起那日在山下材行起阵的时候，那种身心舒展到记不清自己之所行的感觉。

　　等酵说阵法是万物有情，此刻自己突如其来的、对聚灵阵盘无法抑制的欲望，也算是一种情吧，不知其好坏，但纯粹到得意而忘言。

　　难以明说的直觉不是无头苍蝇般的冲动，它是身体、记忆、天赋在闪转腾挪间为你所作的预言。

　　阵师们称之为“阵意的召唤”，可遇不可求，视其为阵师成长的节点。选择专修阵法的修士多多少少有这方面的天赋，但其中的绝大部分只有在深耕阵术多年后，才会在经验的基础上偶发这种觉悟般的瞬间。

　　初入阵道就有朦胧的阵意的修士，无一不是日后的阵法大师。阵修宗门若是遇到这样的弟子，必然对其倾尽资源大力培养。

　　但云拂影不知道这些，她唰地一下摊开《阵法入门》，奢侈地用灵力快速定位到阵纹那几章，想看看当世教材对此有何指导。

　　平日里她总是一副张狂投机的姿态，但涉及到她真心所爱的领域之时，多少还有些不自信，生怕自己怠慢了什么，收着劲儿谨慎，又想竭尽全力奔赴。

　　《阵法入门》作为一本速成类教材，精简地有些过分。书中只讲了初刻阵盘时要起阵，骈双指，心随意动，指随阵行，阵纹便现身于阵盘之上。再根据心中所想对阵纹加以修补删减，最后就能照着第一个成品批量刻阵盘啦。

　　云拂影带着满腹的无语合上了这本薄薄的册子，你怎么不说“先这样，再那样，最后这样”，干脆把缩句进行到底。

　　她就知道能在市面上流传的、散修买得起的功法经书，能有什么正儿八经的干货。靠师师会跑，靠书书难找，眼下只能摸索着靠自己了。

　　轻轻拂去表层的暗纹，真正的阵纹便闪着光渐次浮现。阵盘其实是一个能量源，阵法是规定其中能量运转、释放形式的程式。

　　云拂影左手骈指在每条纹路上游走，一个完整的阵图慢慢浮现在脑海中，心念一动，图样就被推入了灵府。

　　这一步叫做念阵，简言之就是阵师把既成阵法提取到脑海中再加以分析改造。不知是因为自己就是创此阵者，还是她光秃秃的灵府和外界通道大开的缘故，云拂影念阵的速度极快。右手再骈指掠过另一个阵盘，两张重叠的阵图就在她灵府内展开。

　　意识环绕着阵图跑，路过重叠间的小小缝隙，就是这儿！好像冲动终于迎来了发泄口，云拂影从灵府周围的灵云海中调取最纯净的灵力，如同少时练习书法那样，谨慎又写意地把灵力拧成游丝，在两张阵图上搭起锦绣桥梁。

　　收笔的瞬间，两张阵图颤抖着融为一体。云拂影一手抓过一个空白阵盘，就要引阵入盘的时候，她突然有一种装不下的预感，于是一嗓子喊来了沈梅格。

　　沈梅格举着灵火急匆匆跑过来，她刚准备炼下一炉的丹药。云拂影三言两语交代了因果，请她把两个空白阵盘合并成一个大阵盘。沈梅格下嘴唇抖了两下：“就这么点事？那一炉的药性可等不起，你先憋着。”

　　她撂下这句话转身就走，再出现的时候，云拂影蓄势待发了许久的骈指正撑着太阳穴，昏昏欲睡。沈梅格撩起道袍在她对面坐下，闭着双眼，手里握了颗中品灵石吸收灵气：

　　“炼了一炉换息丸、两炉膏药，我的灵火已经一滴都不剩了。合并两个一摸一样的空阵盘？这话我还是第一次听到。”

　　她的语气里有明显的疲惫感，背却打得挺直，云拂影内心莫名产生一种拉着同事陪她加班的负罪感，于是开口说：“这颗中品灵石算我欠你的，来日手头有了一定还。”

　　沈梅格睁开一只眼睛打趣道：“这话我不是第一次听到了。”作为一名炼器师，她的客户多为低阶穷修士，少有能一次付清的情况。

　　补充了灵力，沈梅格掏出一块通体哑黑、坑坑洼洼的铁板，手指移开，铁板悬停在半空中，云拂影左瞅右瞅，看着像烤肉的板子。沈梅格食指一晃，燃出碧绿色灵火，置于铁板之下，又咣当两声把阵盘扔到铁板上。

　　嗯，手法也像烤肉。也许是看出了云拂影的疑惑，沈梅格对她解释道：“这叫陨仙铁，是修士飞升之时佩戴的簪子啦宝剑啦法器啦之类的被天雷击打过后形成的，我又捡又抛又换了好几年，才集够一掌心的碎屑，和它物融合炼出这么一小块，导灵性比寻常炼器台高出不少。”

　　沈梅格一反常态说了这么长一番话，云拂影知道这陨仙铁一定珍贵非法。沈梅格给阵盘翻了个面，灰色的表层已融为深色的黏稠状，她把两块摞在一起，掐了个云拂影看不懂的手诀，在沈梅格严肃专注的目光中，阵盘慢慢塌陷，灰色液体彼此交融，变成一个浑然一体的扁圆柱。

　　“好了，我就不给你抛光磨边了啊。”云拂影接过阵盘，触感冰凉，毫无灼烧痕迹。沈梅格把铁板插回腰间：“导灵性不好的台子炼出来的东西都会发烫，是灵力无效附着的表现。”

　　云拂影谢过沈梅格，把在灵府里盘旋多时的阵图导入阵盘，灵力如潮水涌上泥地，退去后在阵盘表面留下蜿蜒交错的纹路，观之与先前大有不同。

　　沈梅格起个身的功夫，阵纹便绘制完成。她呆看了云拂影两秒，脸上泛起激动的神色：“快试试。”

　　堕落神离开面店铺后，这里的灵气就稀薄得和周边没什么两样，云拂影也很好奇这阵盘能聚集多少灵气。

　　她注入灵力激活，阵纹亮起，以云拂影为中心，周边的空气开始一圈圈地流动，身旁沈梅格的发丝被微风吹起，她松松垮垮站立的身子突然绷紧，产生一种要被吸附进去的危机感，赶紧定神凝气。

　　一丝灵气流向云拂影，慢慢的，灵气拧成细绳，一股股从四面八方而来。受环境所限，阵盘凝聚的灵气并不多，但足以充满云拂影因绘制阵纹而缺失的那部分。她舒服地深吸一口气，感觉四肢百骸都充满了力量。

　　砰的一声，姚闻达甩开房门跑过来，指间夹了张符纸，神情紧张，左右环视：“出什么事了？”

　　他在卧房内起了个聚灵阵以供画符，刚才突然停止了运转，还未被他吸收的灵气一散而空，姚闻达以为铺子里的伙伴出了什么意外，赶紧抓了张防身符出来。

　　云拂影收起阵盘，笑眯眯地看着他：“好事，咱这一路上多少能有点灵气支援了。”

　　第二日，许见澄的雁书收到了前师弟王缘传来的消息，俞家已经来到黑沙海附近，正准备与无方教洽谈辟邪林的有关事宜。云拂影一行人随即收拾行李，带着一个个穷酸的芥子袋，出发前往黑沙海。

　　由于路途远时间紧，她们打算从最近的泸武城坐传送阵直接前往，至于从寒桃镇到泸武城这段路么，跑呗。

　　云拂影上次这么撒开腿狂奔还是逃出俞家禁狱的时候，如今她再一次感受到了修士强化过的躯体是多么好用。街景和绿野迅速倒退，在余光中糊成一片，她觉得自己像一只追着羚羊的猎豹，飘在脑后的麻花辫就是那根保持平衡、辅助转向的尾巴。

　　此行凶险难料，众人都默契地不提个中危坎，五道刀光般的灰色身影，在世界上渺小如当车螳臂，但在自我救赎的信念里，他们正奔向自由与完满。

　　进了泸武城，何妨带领大家来到传送阵售票亭。亭子两侧延伸出明亮的白色帷幕，向后弯折合抱，形成一个大大的圆，不断有修士拿着靛蓝色符纸从不同方位穿过帷幕。看样子，这就是传送阵了。

　　何妨看完价钱回来，迎面四张期待、疑惑、祈祷交错的面容，她张开双臂把四人拢到街边靠墙处，开口先是一声叹息：“唉，在黑沙海边上的红石镇下最便宜，两颗上品灵石。”

　　话音刚落，云拂影差点暴起：“不如直接来抢我好了！还能打上一架。”她全部身家也就四颗上品灵石，一来一回就要身无分文了。

　　不只是她，小本生意姚闻达，亏本债主沈梅格，离家出走许见澄，还有半工半玩的何妨，个个囊中羞涩，人人面带愁容。

　　云拂影见状倒不觉得自己惨了，率先开口安慰：“咱要是就此丧命也无憾了，人生得意须尽花钱嘛，如果还能活着出来就更无憾了，有命就能接着赚钱。”

　　姚闻达闻言嘴皮子动了两下，终究无从反驳。于是五人去排队了，手里紧握着灵石，作着最后的告别。

　　一位衣着光鲜的男修掠过队伍，大摇大摆地径直走向售票窗口，亭子里的卖票郎见状并不出言呵斥，反而换上谄媚面孔，起身作揖：“刘师有何吩咐？还是老样子吗？”

　　男修懒洋洋地点点头，扔进去五颗上品灵石，卖票郎双手奉上一张金色符纸：“贵安符一张，您拿好了。” 男修两指抽走符纸，只往亭边跨了一步，踏进帷幕消失。

　　云拂影捅捅何妨，何妨心领神会对她解释道：“贵安符，眨眼间就能抵达目的地，全程安稳无颠簸，可舒服了。要我说就是浪费钱，小小风浪有啥不能忍的。”

　　云拂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等她领到靛蓝符纸、又绕了一大圈到亭子对面的入口，踏进帷幕的瞬间，她真想抓着何妨的衣领问她：“小小风浪？”

　　龙榆树里的翻江倒海还记忆犹新，拿普票坐的传送阵又让她大开眼界。脑袋像被人当球拍转踹踢，眼皮如被飓风精准打击，浑身的灵脉扭来扭去，一瞬间忘却了天地物我。

　　云拂影踉跄着跌出传送阵，麻花辫已散，身上衣带半解，狼狈不堪。再看伙伴们也好不到哪去，嘴硬的何妨更是手脚并用爬出来的。

　　如今众人皆默契地不再耗费灵力施以清洁术，手动整理衣冠后，便踏入了这个全然陌生的镇子。

　　红石镇位于止戈城郊外，止戈城虽名为止戈，却有修仙界一流的剑修宗门藏锐门。镇上常有修士负剑疾行，昂首挺胸，袍裾翻飞间端的是一副大气凛然之貌。楼阁酒肆中高语不绝，砖石街道上人群熙攘，不知比寒桃镇热闹多少。

　　她们打算先在镇上打听消息，俞家此行声势浩大，格外高调，她们不信没有散修可钻的空子。五人找了家茶摊歇脚，花一颗下品灵石买了壶温水，店小二翻了个白眼让她们自己去提，云拂影不阴不阳感叹道：“这大城的气派就是不一样。”

　　许见澄两手捧着茶碗大饮一口，随后开口道：“忘了跟你们说，止戈城是傅家的地盘，傅家在俞松鸣飞升后便和俞家成了盟友，我猜测俞家会找他们帮忙，说不定就暂居在止戈城。”

　　“傅家又是什么来头？”云拂影问她。

　　“大仙族，近年来迅速崛起，其势力通过藏锐门和守渡丹行遍布大半个修仙界。”

　　沈梅格补充道：“这守渡丹行与无方教不睦已久，一个卖丹一个卖药，互相瞧不上。话说云拂影，” 她把身子转过来：“你这都不知道是怎么修至筑基的？”

　　云拂影心里一紧，还没想好如何作答时，何妨突然开口：“你是不是没见过天才？” 她隐隐觉察到了云拂影不想透露自己的过去，于是出言替她圆场，当然她也确信云不是什么庸才。

　　众人接着就俞家、傅家、无方教、守渡丹行交换各自的见闻，八卦讲得热火朝天，谁都没注意一个陌生的身影在向她们靠近。

　　茶摊里坐了不少人，一名年轻散修端着碗在人群中小心翼翼地穿行，时而因颈张望，似是想看哪里有空位。身子随之摇摆着作出避让的姿态，见有人看过来就摆出一副抱歉的表情，心里却在暗喜：一群蠢蛋，自己的芥子袋空了都没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