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修靠网课逆袭》两升水牛

15、决定

　　大神教蒙童，能把话说下去就算很顺利了。更何况这帮散修脑子里装满了道听途说、五花八门、真假难辨的修炼“秘籍”。

　　瘟医让大家互观生机，并尝试医治。姚闻达听完毫无反应，像个被推上马背后就地躺下的婴儿，独自闯荡修仙界十余载，他从来能动嘴就不动手。

　　何妨会一些基础的医术，她一手把姚闻达推倒在方桌上，按住他的额头，抠搜的灵力稀稀拉拉地滴向他的七窍。姚闻达沉着脸把腰扭开，何妨的灵力碰到了他的屁股。

　　云拂影看了眼那边的动静，呃，首先排除何妨的做法，还是先看气色吧。她对着许见澄凑近又拉远，上半身前倾又后仰：“许修很有精神，嗯，生机盎然。”

　　许见澄被她逗笑了：“倒不是这么个看法，虽不知神师意指，我估摸着要二人灵气相接，用直觉去捕捉对方弥散之生机，只是此法易混淆你我。”

　　云拂影点点头，虽不知许见澄意指，她估摸着就是抽点灵力和她的混匀，再探再报。于是趁机牵了许见澄的手，两人放出的温和灵力在指尖互相纠缠、缓慢缠绕。

　　她闻着许见澄身上淡雅的熏香，心神忽然放松，意识开始游荡，却被撞上门来的直觉牵住：她感受到一阵热度，旺盛的肝火，绷直下的微颤，接近这番动荡后才发现是自己的心跳。

　　“强装镇定，所谓的胸有成竹不过是幼时随手折断的一根树枝，愤世嫉俗，又去傍俗，”

　　云拂影沉静地看着许见澄：“这些都是我的问题。”

　　许见澄闭着眼睛，睫毛尖端镀着一排微光：“不敢悔过，徒劳而怨，愚昧易碎，是我的顽疾。”

　　随后是坦荡的四目相对，两人灵力相接，性灵也慢慢相拥，气氛有点微妙，云拂影挑起眉毛问道：“你确定是这么个看法？”

　　“断病开药当然不是这么个看法，只是观生机我也未曾听闻……”就试了试这个老法子。想起林月照，许见澄闭了闭眼睛。

　　饭桌上很是热闹，沈梅格帮着何妨按住姚闻达，她举着一指熊熊燃烧的碧绿灵火，威胁着挡住他的退路。何妨已经在开药了：“姚修可是有些肾虚？生服个一月的宁欢草补补吧。”

　　瘟医面无表情地扫过那三人，许、云二人这一出也毫无章法，就要开口呵止的瞬间，祂察觉到了一种快要显现些什么的气氛，那姑娘或许即将坦白。

　　云拂影知道许见澄的“顽疾”之缘起，她在为林月照的事责罚自己。对症下药的事自己是一窍不通，看来只能话疗了：

　　“月照汪洋，得见其澄。浪涛之怒，也如林风许许。海遇月而成绝景，但天地众生有各自的命轨，海是载不动月的。”

　　从林月照瞒着许见澄凤凰身份的那一刻起，很多事就已经超出她的控制。觉察自己的生命，或许是每位修士都逃不过的功课。

　　“绝景啊。”许见澄喃喃自语，她怎能不为之驻足流连？“林月照，是我的伴修。”

　　话音刚落，饭桌边传来一阵响动，那三人被这个消息惊呆了。云拂影不太明白：“什么是伴修？”

　　都说修仙全靠自己，多的是人刚出生就被天分资质一脚踹出仙途，但也是因为修仙全靠自己，总有人信自己大过信命，伴修之法应运而生。天骄拉着庸人共修，双方灵府相通，灵脉相接，神魂交融。天骄修心，庸才修质。

　　大多为布衣之天骄依傍仙族之庸才，修仙世家花灵石给自家孩子买断一个陪练。只是世人对伴修之法颇有微词，认为是一种延长寿数、另借神通以享尽世间之利的不合道行为。从未有人借伴修飞升成功过，这也成为了一件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如此说来，你也出生仙族喽？” 沈梅格眯着一只眼，语气不善。

　　“宴雨城许苹，是我祖父。” 宴雨城许家是修仙界老牌世家，拥有最好的炼器宗门凌鼎门，掌控着祖川大陆的商业贸易中心栖金城。

　　“还是许家家主的孙女呢。”沈梅格的语气说不上阴阳怪气，她简直明晃晃地表露着排斥。许家直系和无方教前弟子的身份，怎么看都不适合跟她们一伙。不管许见澄是否有意，她终归太引人注意了。

　　“曾是，” 许见澄的表情无悲无喜：“伴修不知为何出了岔子，反倒成我拉着她了，后来她强行解除伴修之誓，离开了许家。以我的资质，我要走，许家根本懒得拦。”

　　许见澄的资质不算差，比起那些长歪的散修自然是好很多，只是许家觉得她各方面都平平无奇，性子也温吞，从未展现出任何灵气。用了伴修之法还扶不起来，像一株死活不开花的野草，于是把她的名字从族谱中划掉也毫不费力。

　　“大小仙族的事，我知道一些，曾经的无方教同门，和我仍有往来，功法修行之事，我可以知无不言，俞家，我绝不宽恕。若不放心，我可立道审誓。”

　　这一番话说得铿锵决毅。沈梅格一屁股坐上饭桌，耸了耸肩：“那我没问题了。” 何妨对着许见澄微笑：“瘟医早就收下你了，这可是神的认可。”

　　或许是因为方才的交心与坦诚，云拂影有些不忍，想必许见澄也没少这般自证过吧，许家人供着伴修，难免会定期索要一些修为反馈。

　　林月照果然是个天才，就算隐瞒凤凰的天赋还能如此出众。不过这也更奇怪了，作为她的伴修、最亲近的那个人，许见澄竟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云拂影的思绪飘来飘去，突然想到一种可能：“俞麟泽的儿子俞怀宸缠着林月照，不会是为了和她伴修吧？”

　　姚闻达从方桌上溜下来，皱眉沉思：“凤凰一族在两百年间唯一的动静还是十年前凤王飞升……”

　　沈梅格插话：“根据正师盟的说法，凤王飞升是因为凤族凋零，她是最后一个离开的。”

　　云拂影总结：“也就是说，林月照不知为何成了此界最后一只凤凰，俞怀宸从她身上得不到事关整个凤凰一族的东西，所以只能是……”

　　“她的凤凰之躯。”许见澄说完，深吸了一口气。

　　“正师盟是啥？”，其他人都在思考，只有何妨来解答云拂影的疑惑：“修仙界大能们的‘小朝廷’。”

　　正式成员须满足合体中期以上、影响力超过一州、名声良好三个条件，几大一流宗门的太上长老都在里边。修仙界大事，由正师盟商讨后作出的决定，全体修士必须遵从，如有不从，将被正师盟全体讨伐。

　　云拂影懂了，也就是最大的话语权所在，按照沈梅格的个性，一定对其半信半疑且不屑一顾。

　　果然，沈梅格补充道：“除非正师盟所言为虚，凤王飞升另有其因。”

　　“总而言之，” 云拂影双手一拍：“我们得知道俞怀宸现状如何，林月照的死亡一定在他意料之外。如果是为了伴修，那他为何需要找人伴修？如果是与凤凰一族相关，那他究竟得到了什么？凤王飞升的真相又是什么？”

　　何妨已经听晕了，姚闻达伸出两根手指：“再简言之，其一，探查俞怀宸消息，其二，调查凤王飞升一事。”

　　姚闻达当货郎的时候认识不少消息灵通的家伙，何妨与沈梅格也有自己的路子，许见澄的旧识们个个都是大宗门弟子。姚闻达话音刚落，这几位就跃跃欲试。云拂影倒不觉得自己没用，她满脸欣慰，不然队友是用来干嘛的？

　　不过谁都没有许见澄快，她掏出一张袖珍卷轴，手指划了几下之后，开始注入灵气。这就是修仙界的通讯设备-雁书，最便宜的也要两颗中品灵石，这帮筑基散修是无福享受的。

　　许见澄的雁书是最普通的素色款，大概她脱离许家后就抛弃了原有的。雁书在她虎口处悬空着自动卷起，缩入袖中，她看向众人：“俞家宣称俞怀宸已于半月前失踪，他们怀疑他可能迷失于黑沙海，俞家正准备进入黑沙海找人。”

　　黑沙海位于祖川大陆最东边，他们所在的行欤州位于最西边，消息还没在附近传开。许见澄也是问了她曾经的无方教师弟王缘才知道。

　　“黑沙海是什么地方？”云拂影发现大家听到这个消息后都倒吸了口凉气。

　　“正常人不会想进去的。”何妨摇着头。本界灵气衰微已有两百多年了，如今各地都出现了大大小小的寂灭之地，其中没有任何生命，不过等到灵气复苏之时，这些地方会重新恢复生机。

　　但是黑沙海不同，没人记得它是何时出现的，经历了好几个灵气盛衰期，依旧充满死寂，修士进入后会被吸干所有灵力。它看起来毫无能量，却在慢慢扩散，吞噬周边的生命。好在无方教在它扩散速度最快的南边种了一道辟邪林，保护下方药田平原的同时，抑制住了黑沙海的南扩。

　　俞家此举必在黑沙海掀起波澜，可能会影响到辟邪林的功效，所以首先通知了无方教，他们不想因此就与修真界唯一的医修宗门交恶。

　　云拂影不相信俞家说的是真话，半个月前？她问许见澄：“凤凰涅槃之火威力如何？”

　　“被火笼罩的修士非死即伤，且由于案例极少，甚至没有针对涅槃之火烧伤的治疗之法。”

　　当时林月照把俞怀宸叫到自己牢房，他不可能安然无恙，俞麟泽说不定也被波及。许见澄慢慢说道：“俞怀宸应该没死，他是俞麟泽的独子，若是死了，俞麟泽不可能在整个俞家面前瞒住这个消息，更不可能说动俞家为一个死人兴师动众。”

　　“除非，”云拂影从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俞家：“他们对黑沙海另有所图，找人只是个幌子。”就算俞怀宸真的失踪了，一个受伤的人不好好养病，跑去更危险的黑沙海干嘛？

　　“无论如何，黑沙海，我们去定了。”俞家大大方方地透露自己的日程安排，她们岂有不去的道理？何妨振臂一挥，眼里闪着激动的光：“好耶！咱们抓他个现行！”

　　沈梅格靠着方桌，两手抱胸：“嗯，最好能活着抓他们个现行。黑沙海吞灵噬命，我们要怎么进去？”

　　于是乎，一个阵修、一个剑修、一个符修、一位医修、一名炼器师，围着方桌坐下，群英荟萃，毫无头绪。五个筑基散修，就算走的是野路子也还在起点附近游荡。

　　何妨想起了自己的剑鞘，试探着说：“剑鞘能防止佩剑上的灵气泄漏，我们用同种材质造个护甲……”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立刻反驳自己：“就是又重又费钱又惹人注目哈。”

　　“若是只遮住灵气容易泄漏的地方呢？比如说七窍与掌心。”姚闻达挠了挠下巴，询问的目光投向唯一的炼器师沈梅格。

　　沈梅格摆摆手：“先不说这玩意儿炼起来费时费力，你觉得半遮半露的护甲能支撑我们在黑沙海行走多久？”她曾见过一位被飓风吹入黑沙海边缘的筑基散修，即使他立刻挣扎着跑了出来，全身灵脉依然干涸，并伤及灵府，修为跌至练气初期。

　　云拂影听着他们的谈论，忽然发问：“就没有什么能固守灵气的药丸和术法吗？”以至于要用物理防守。

　　许见澄摇摇头：“高阶修士能控制自身灵气不外流，无需另借他物，低阶修士大多没有此种需求，他们随时可能陷入各种争斗之中，封守灵脉的话容易丧失先机。”

　　她们本想问问神们，可是抬头一看，瘟医不知何时已经离开，铺子里其他几位神和包引发也不见身影，消失得无声无息。祂们平日里都在各自的位置上不停不休地干着活，像几件活动的家具，如今骤然消失，大家心里都有些异样和隐隐的不安之感。

　　云拂影把头转回来面向几位伙伴：“先不管祂们，那有没有让修士暂时变成凡人的法子？”

　　许见澄的眼睛亮了起来：“有，换息丸，服用后灵脉和灵府暂时消失，制法不难，成功率高，半日即成。”

　　正师盟明令禁止修士随意到凡间晃荡，为此特地建起修凡大阵，只有凡人能在检查后出入，修士则需获得界管批准。不少修士和凡间有各种利益往来，批准的条件严苛耗时又长，穷修士就选择用换息丸伪装成凡人，借口说探亲寻医之类的，再拉个凡人作陪，给守卫塞点灵石，十有八九就能通过。

　　界管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做点小生意也好，免得过不下去了孤注一掷闹出点事，反正他们手里握着大半个换息丸的供应链，顺带把换息丸的市场价巧妙地控制在批准金之下的不远处。

　　姚闻达当货郎的时候常去凡界倒货，吃了不少换息丸，此时他心中有些懊恼，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如此明显可用的法子。这也不怪他，以凡人之躯前往危险之地，对大部分修士来说是个思维盲区。

　　许见澄把她的东西都收在芥子袋里一同带过来了，她翻了翻，表示还缺一味外骨蚁。“通体亮黑色，和甲虫一样大，通常只用它的前半个身子，截面会流出黄色的血。怎么样，附近有卖吗？”

　　有点眼熟，云拂影在记忆中翻找着，随即对许见澄点点头：“我知道这有卖的，我去买。”

　　山下材行的布幡依旧无精打采地耷拉着，云拂影刚要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呵斥声。

　　“赶紧走！别让我再看见你！”是掌柜朱渊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愤怒。被呵斥之人小声说了句什么，朱渊更加激动了：“怎么都来问我这种事！新款聚灵阵是我在黑市淘来的，我怎么知道阵师是谁！！”

　　云拂影慢慢往后退了一步，听起来，是来找她的。店门突然打开，一位衣着朴素却飘逸的男修理着衣领出来了，礼貌地向云拂影点点头，随即离去。

　　云拂影回头看了一眼那人的背影，踏入店内。朱渊脖子通红，正喘着粗气，见她进来有些意外，下一秒开始对她抱怨：

　　“你那阵盘卖得很好，不少人以为是个会九罡功法对阵师刻的，上我这找人来了，都是些心术不正的家伙，我怎么可能告诉他们！”

　　云拂影知道朱渊不喜魔修，其中最恨的就是和九罡宗沾边的。她一边微笑着对朱渊表示感谢，话语中赞他是个正人君子，一边在心里嘀咕：难不成正派修士来问你就要把我给卖了吗？

---

作者有话要说：　　随缘更新，不过不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