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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石弘的恨意 ...

  •   石赫想起自己幼时是爱玩的性子。读书?是万万不肯的。

      识字读书,骑射武艺,是比不上出街游玩。

      归来便见父亲有着铁青的脸,怒目而视的眼,屁股上狠狠挨了几棍子,单零零跪在书房,向圣贤和先祖请罪。

      他的小妹石弘便跑进来,围着他打量。

      石赫跪着,正是脸面尽失的时候,便以手遮脸,道:“小妹,快走,别在这呆着,这不是女子该来的地方。”

      石弘就是不走,站定在他身旁。

      石赫也没办法,便不再驱赶她,继续蔫蔫地跪在那里,半死不活地等着罚跪结束。

      突然,石弘开口说话了,这倒是使石赫一惊,因为石弘几乎是不说话的,家里人一度怀疑她有哑疾。
      “爹十五而有志于学,头悬梁锥刺股,十年终有所成,才兴旺石族。如今你这个不孝子,家业恐是毁于一旦!我是无颜对待列祖列宗了。你这个浪荡男!”

      这不是就爹刚刚打自己的时候说的话嘛!

      石弘一字不落学了去,在自己面前讥讽自己!

      “你说什么?!”石赫狠狠瞪着她问道。

      石弘再次有模有样学一遍,一字未增删。

      石赫气得肺都要炸了,从地上爬起来,一拳锤倒石弘,走出来书房,爷爷不跪了!

      回到屋里,怒气还是不消,就到院子里捶打老槐树,打得槐米簌簌下落。
      石赫打累了,便躺回床上休息了。

      迷迷糊糊之后,就有人把他摇醒,到母亲的寝室里去。
      还未进去,就听见母亲淅淅沥沥的哭声。
      “跪下!”母亲双眼红肿,怒斥他。

      他跪下来,也辨认出来母亲床上的一小团的人,是石弘!

      “你父亲常说你生性顽劣,难成大器,我总是不愿意他说的”,母亲顿了顿,哽咽道:“如今,你残害手足,连你亲妹妹都要打,以后怕是娘爹你都是敢欺压的。伸出手来!”

      石弘不愿意伸手,辩解一番,将石弘所作之事一一道明。

      母亲听了怒极道,“阿弘还未开蒙,‘十五而有志于学’,这种话她说得出来吗?石赫,一不学无术,二殴打幼妹,三欺瞒母父。你说该不该罚?伸出手来!”

      石赫伸手,母亲一板一板打下去,石赫咬着牙,一板一板受着。

      三十板打完,手肿得涨起来了,红亮亮,热得发烫。

      母亲丢了板子,抱住石赫,大哭道:“我的男儿,不打你,你不成器啊,打在你身上,娘心里难受啊。”

      石赫忍住的委屈和痛也都流了下来,抱住母亲哇哇大哭起来。

      “娘不想打你,但娘不能不打,不打你就长歪了!”

      正是母男情深的时候,石尚书令领着手臂粗的棍子就来了。

      石夫人忙以身作拦,喊道:“大人,大人!不能再打了!”

      石尚书令推开她,怒道:“家门不幸!我今天非得打死你这个畜生!”

      石夫人忙爬起来,死死抱住石尚书令的腿,哭喊道:“大人,我就这一个孩子,你就放过他吧!”

      石尚书令哪里肯,是非要让石赫吃到棒子才肯,“你起来,孽男留着有何用?!”

      石夫人转而将石赫拥进怀里,大义凛然道:“你要是铁了心要打阿赫,不如打我吧!我教男无方。打了我,就不要再打阿赫了。”

      石尚书令扔了棍子,跌坐在榻上,流下泪来。
      母亲也凄凄凉凉哭着。
      石赫自己也流着泪。
      石弘却在床上笑。

      石赫不知道石弘为什么这么恨自己,既使这件事过去好多年了,石弘也不清楚。
      恨意从何而起,从何而来,石赫不知道。

      石弘清楚,她躺在床上,见证家里闹剧的时候,母亲说她就一个孩子的时候,石弘很清楚恨意从哪里来。
      阿娘,我呢?

      难道我不是你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的孩子吗?

      哥哥生性顽劣,我乖巧懂事,守在母亲身边的我,难道不是你的孩子吗?

      若我们石家非高门大族,是流落街头的流民,在吃不饱饭的时候,母亲难道不会把你的女儿送去慈幼局吗?

      毕竟慈幼局里十之八九都是女子啊,母亲会留下的孩子一定是个男儿吧,毕竟他才是你唯一的孩子。

      你打石赫,恐怕心疼我被锤倒事小,害怕石赫变成不忠不孝之辈事大吧?

      石弘一直以为自己是早慧,后来才明白,自己是早殇。

      桓远按住头侧,对石弘道:“别打佑安的主意,沈大将军从来明哲保身为上。”
      “怎会?沈大将军只有她一个孩子。若真是无情,早早嫁出去便是。正是舐犊情深,她才能沙场立功,加官进爵。”

      桓远冷哼道:“他哪里有爱子之心。世人都道,子乘舟,泛泛其逝。唯秦姨母愿阿安‘时维鹰扬’。”

      石弘只得道:“陛下,拉拢为其一。阻其成群力为重。只要沈佑安的婚事牵扯不清。桓瀛还能全心全意信沈家吗?”

      “只怕乱了军心,战事初平,此法甚不妥。”

      “佞臣逼迫,陛下势必难以周全。陛下,安稳的军心也很适合易主。”

      桓远感到头上的青筋突突跳起来,振臂一挥,桌上东西呼啦啦被推下。“放肆!”

      信、书都是黄麻纸制,轻飘落在地上,唯罢免安平王的简牍是竹制,故直直朝石弘身上打去。

      石弘见状伸臂一挡,简牍又弹回桓远身前的桌上,啪嗒一声。

      桓远感觉两眼一黑,扶桌起榻竟起不来。

      石弘忙拾起罢免的板诏书,跪下道:“只求陛下责打卑下,切不可动气伤身,有违贵体。”

      “罢了,你拿着去削了桓越。”

      桓远竟然不计较。
      “卑职遵命。”

      现在已是盛夏。日头烈极了,晒得树叶都发烫,晒化了一切,北国的夏日虽然热,但是干燥,只要在树荫下,便能跟着凉风吹一吹热汗。

      卫国地处南边,闷热,有时候,站定了没觉得热,走几步,汗便淋漓流淌,湿气多,糊住人的身子,有时候沐浴过,刚躺下,汗又发出来,一整日的难睡。
      但是顾衡还是喜欢卫国的盛夏,就是每天发汗,她都不在乎。

      她到现在也爱不起来北周,北周的蔬果是这样少,北周的肉食又太多,北周的饭食吃起来太干,全是面食饼子一类,粥的种类很少,常常还要掺杂牛乳羊酪,腻腻得要死。

      冬天更是脸干得发疼,发痒,需得每日抹脸脂。
      嘴唇也得时时看护,少不了就得起皮。

      顾衡近来总是觉得李知遥有些事情瞒着自己,但是李知遥不说,她也不好问。

      前几天她又犯梦靥,李知遥听了宫人通报,忙就跑过来了,抱住她道:“衡儿,你不要留在周的内宫了,太冷了,冷得你日日睡不安稳,你应该到回南边去,往暖和一点的地方去,这样你的身子就不会发冰了。”

      顾衡喃喃道:“我还能去哪里呢?无母无姐,不过是浮萍罢了,随处游荡罢了,在那不是一样呢?”

      “衡儿,你还年轻,以后有的是可以机会走遍大好的河山,想去哪里就能去哪。”李知遥宽慰着她,紧紧搂住她薄薄的身子。
      “知遥,你不必安慰我了,我以为男妻,哪里会有半分的自由,走哪里都不能。”

      李知遥突然极小声讲道:“衡儿,我知道有一个去处。”

      李知遥这般神神秘秘的,倒是引起顾衡极大的兴趣,顾衡把头探出薄帐,对外面的宫人道:“天又热,你们站得离我又近,离远点,别挡了柱子里的冷气过来。”
      见她们都离远了,李知遥压低声音道:“在周卫的西边交界的地方,有一条江河流过,名为漓江。漓江有一巫族,世世代代生活在那里……”

      “我从未听过此处有人居住,我知道漓江往西,重山叠嶂,山势险峻,似乎有猿人居住,但从未听说过还有巫族。巫鬼一族,不是都死绝了吗?”顾衡也悄悄回道。

      “巫族人只不过不与世人打交道罢了,她们只收留无母父的幼女,幼/男、成年女//男是不得入内的。我以前救过一个巫族人的性命,她教我进族。每年桂花落尽的时节,循着漓江往西找到西口江,巫族的族人会在那里接应回家的人。遇见她们,要出圆礼。”

      只见李知遥在朦胧的黑暗中,伸出两掌,双手张开,两个大拇指相扣,两个食指相扣。
      “此为圆礼。”李知遥道,“你出了圆礼,她们就会带你进去那里。”

      “阿遥同我一起去吗?”顾衡问道,李知遥的一番话玄之又玄,且她们俩怎么能逃出宫去呢?
      但顾衡就是忍不住问。

      石弘带着旨意,领着随从,跟着穆桦,到安平王府的北院正堂里见桓越。

      石弘已官至内三幢将,最高品的侍臣,但她还不是天下第一臣,桓越是。
      只有桓越没了安平王的王位,沦为一个大周平平无奇的长公主,自己才能坐稳大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

      石弘爱笑,嗤笑,哂笑,狂笑,现在她的脸上带的是志在必得的,狂妄的笑。

      “章武长公主,跪下接旨吧。”石弘脸上堆笑。
      “本王还没有领削爵的旨意,还是安平王,石弘,你不要乱了位分次序。”桓越不跪,立在宣昌殿正殿中央。

      石弘没有坚持,改口道:“好呀,安平王殿下,跪下接旨吧。”

      桓越仍是不跪,又道:“跪你可以,你是陛下的使臣,见你如见陛下,但你身后的人,怕是担不起我的跪。”

      石弘已经有了些许烦躁,挥了挥手,众人便往后退了几步。

      “不够远。”桓越冷冷道。
      石弘心烦意乱,对随从们道:“都退出去,我亲自受殿下的跪,你们的命不够硬,受不了安平王的跪。”

      桓越见众人都退下,便捋了外袍,跪下。

      石弘也拿出诏书,还未开口,就听桓越道:“伤筋动骨一百天,石大人受桓迎所击的臂伤,怕是已经大好。”

      石弘被她频频打断,不胜其烦,卷起诏书置于胁下问道:“殿下有什么话,索性一次说干净,要不然成了公主,可没人仔细听你讲了。”

      “没什么好说的,只能恭贺石大人节节高升,盛宠不断。”桓越回道。

      石弘也礼貌回应道:“多谢殿下,若不再啰嗦,我可要宣旨了。”

      桓越却又道:“倒是还有几句话,不知该怎么说。”
      桓越!你!石弘觉得自己要被烦死在安平王府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石弘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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