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3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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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苏真平静地提出要出院。
叶同新立刻反对：“你放弃了吗？你就这样放弃治疗，放弃和小墨永远一起的愿望了吗？！”他真的想用力地摇醒眼前这个男人。
“我的病，是败血症……”苏真淡淡地抬起苍白的脸，慢慢地开口，“你以为现在的医疗设备可以治得好吗？”就算可以治得好，也没有那么多的钱。他混了那么多年不是没钱，而是将钱都给了沈毅的母亲，一个单亲的没有劳动力的母亲，按照沈毅父亲的遗愿，不让沈毅吃苦。
先是愣了一下，但叶同新仍是接口道：“我们可以用抗生素试试，先用抗生素拖着，一定会有办法的！”
“我还有几天？像我这样的人只能用天数来计算了吧，你以为我还有时间等下去吗？”像是想起了什么往事似的，苏真淡淡地笑了，“我宁愿用我剩下的时间陪小墨开开心心地生活，也好过向往一个不切实际的未来而浪费了最后这宝贵的时间。那样，会是我最后悔的。”
叶同新一时间接不下去了，苏真说得对，他是所剩时间不多，就算可以治好，这个技术也不是一年两年内可以有的。与其浪费时间向往一个不切实际的未来，不如珍惜最后的时间。
“好吧，我帮你。”像是放弃挣扎般，叶同新拿起桌上的病例便打开了门。
站在门口的那个脸色比苏真还苍白的人不是苏墨是谁？叶同新一时间愣住了。
苏墨一把将他拉出病房，顺手关上了门。做完一切后，整个人便软了下来，软软地靠着墙下滑。嘴里那强行压抑住的呜咽声让人听了心都快碎了。
“小，小墨……”他刚才一直在门外？那不是都听见了？
良久，苏墨终于努力地压住了断断续续的声音：“叶伯伯……”但却压不住往下流的眼泪。
“孩子……你都听见了吧，你爸爸他……”
“不要说……求你，叶伯伯，不要说……”苏墨拉住他的裤腿，摇着头抵触着这个消息，天真的以为只要装作没听到就什么事都没有。这个场景让过路人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治……治不好了吗？”虽然他知道这个病，但是听到是自己的父亲得的这个病，还是有些不敢置信，明明那么强壮的人，怎么会……得了败血症呢？明知道治不好，却还要问问有没有哪怕是百分之一的希望。那是他的父亲啊……
叶同新没有马上说话，像是在思索该怎么回答：“小墨，别这样，地上凉，先起来吧。”说着便拉起还坐在地上的苏墨，
他已经没有力气自己站起来了，只能任叶同新将自己拉起。
“简单来说，你爸爸是因为肺炎导致病原菌入侵机体，大概跟他胸口那个枪伤有关吧，总之，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是我的错……我的错，要是我早点发现……都是我……”当听到这些的时候，苏墨呆住了，然后便控制不住地伤害自己。
要不是自己，要不是自己只顾着沈毅，要是自己再多关心一下男人的身体，也许事情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为什么，为什么！都是自己的错，为什么自己就不多抽出点时间来照顾男人！？
“小墨，小墨，别这样。”叶同新慌乱地制止苏墨近乎自残的行为，但苏墨的手臂上已经被抓出了好几条血痕，他似乎还嫌不够，不觉得痛得还要再抓，“不关你的事，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几次未果后干脆将苏墨搂进怀里，制止他的行为。
苏墨从开始到现在的眼泪就没停过：“是不是……如果我，我早点……就不会……不会……”他的气息已经有些紊乱了，但叶同新仍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怪你，不怪你……”轻轻拍着苏墨的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所以……不要太自责。”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多好……
在哭过后，苏墨觉得情绪平复了不少，但是心里的痛只是暂时地被包扎了好，什么时候会裂开还是无法预测。他怕自己的眼泪在看到男人的时候会爆发，但显然他低估了自己的忍耐力。在看到男人的时候，他像往常一样露出了笑容。
“爸……”除了声音还有些哑，已经完全看不出他哭过的痕迹了。
“小墨，你来了？”苏真拉回原本还在窗口张望的视线，大概是漏看了吧，都没看到小墨进医院的身影。
“今天感觉……怎么样？”有些回避男人的视线。
苏真笑着说道：“很好啊，你叶伯伯说我都可以出院了。”
“是，是嘛……”出院吗？他已经不想再去考虑那些治愈的可能性了吗？
“怎么了小墨？”似乎看出了一些不对劲，苏真拉过苏墨，仿佛想在他眼睛里看出些什么，但是苏墨隐藏得很好，“难道沈毅又来找你了？”一想到这个可能性，苏真便觉得血液都有些凉。
“没，他没来找我，我也没事，你不用担心，我去找叶伯伯问问你能不能出院，病没好就老老实实地待着，不要太任性，还是得等叶伯伯下令你才可以回家哦，你先等着，我去找叶伯伯。”
“现在我的话都不管用了，就你叶伯伯厉害，让我家小墨这么听话……”语气里不是知道是酸意还是苦涩。
“爸……”苏墨勉强扯出笑，“这是为你好，好了，我去找他，如果他批准的话我帮你去办出院手续。”说着，苏墨就像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般地逃离了病房。
一出门，眼泪已经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苏墨贴着墙壁站立着，努力地将眼泪逼了回去。他不能倒下，男人还需要他的照顾，他不能就这样倒下，他一定要装出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好好地陪男人度过剩下的时间。而这剩下的时间不知道是一年，一个月，抑或是更少。这些，正好是他不愿提起的。
和叶同新打了招呼后，苏墨便带着父亲离开了医院。虽然不少护士护士长不舍，但是病人要出院是个好消息，所以大家也都笑着送他们离开。看到这个场面，叶同新没有说什么，只是一个人在那里沉默着。苏墨脸上的笑也很勉强，这些母性的光辉让他无法招架，跟那个女人完全不一样，她们是火热的，滚烫的，而那个女人则是淡淡的，像水一般。在不知不觉中就包围了整个自己。
相比之下，唯一笑得灿烂的就只有苏真了。他自以为瞒过了苏墨，所以装出高兴的样子跟一个个护士说再见。甚至还留了电话号码，说有空常联系，还说会经常回来看她们，惹得那群女人笑个不停。
如果可以，没有人会想踏进医院。他们都知道这个道理，但是没有人说破。就当这是一个美丽的安慰。
在回家一个星期后，宋乔来了。但他仍是包裹得跟个球一样，苏墨看到他脚上缠着纱布，额头还有伤疤的样子一时间愣在那里。
“我现在可是病号，你不请我进去啊？想虐待病人啊？”宋乔调皮地眨眨眼，示意地提了提手上的行李。
“哦，赶紧进来。”苏墨拿过宋乔手上的东西，看着他柱着工具一步一步往室内挪。鼻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开始发酸。都是他们把宋乔害成这个样子的，如果不是他们，沈毅不会去找宋乔的麻烦。
宋乔环顾了下四周，大概是挺满意，然后挑了个沙发坐下。
“我去给你倒茶，我爸在午睡，无聊的话先看会电视吧。”说着递上遥控。
接过苏墨的遥控，宋乔像在自己家一样打开了电视，如果不是苏真打电话给他，他大概也不会来到这里。
苏真昨天打电话来，希望他可以像以前一样继续照顾苏墨。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消息时宋乔竟有种不祥的预感。这样的苏真让他感觉很不安，就像随时都会消失一样。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苏墨怎么办？被再次抛下？
然后冒着被医生杀头的危险，便从医院里偷跑了出来，顺便地带了几件衣服，要来这里住几天，不管怎样，他都不放心。
“墨，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看着苏墨愁眉不展的样子，宋乔只能勉强地压下心里的不安。
苏墨朝男人的房间看了一眼，才捧着茶淡淡地说起来：“我爸他……得了败血症。”说完明显地感觉到宋乔震惊的气场。
“怎么，怎么会……”听到苏墨说出口的瞬间，他还以为自己耳朵不好使听错了，如果是贫血的话还好，怎么会是败血症……？
小心地点了点头，放下杯子：“其实我爸还不知道我已经知道了他的病，他和他的主治医师本想瞒着我，但是那天刚好被我听见了。他知道没有希望了，所以就骗我说病好了，要出院，实际上他宁愿在家里陪我也不想在医院度过最后的时间。”点点波纹在茶杯里消散。
“墨……”宋乔担忧地替他擦拭脸上的泪痕。
“我没事，真的……”苏墨笑得很小心，“不要告诉我爸我知道他的病，不然他会很难过，我不想他在最后的日子里都被愧疚纠缠……”
宋乔点了点头，替他擦着不停流下来的眼泪，这两父子，真的感情很深，明明分开了二十多年，但两人之间的默契是没得说，明明都深深地爱着对方，却要被死神分开。自己看着苏墨慢慢地成长，已经经历过那么多挫折了，为什么还要让他继续受苦？难道就没有神来拯救他吗？……不，还有自己，还有带着罪恶的自己，背负着黑色之翼的自己。
如此令人心疼的苏墨，怎么能让他放下？就算自己再被车撞十次，他也不舍得怪苏墨一句，也不舍得放弃自己的承诺，放弃照顾他的承诺。
“小墨……”这边的苏真刚起床，一看到沙发上坐着的人立刻笑了起来，“宋乔，你来了。”
“嗯，真哥，我来打扰几天。”宋乔也笑着想站起身，却被苏墨压着坐下。
“你别起来，你腿还没好。爸，我扶你。”说着苏墨又跑到男人这边，扶着他慢慢地向沙发走。
这几天看男人越来越吃力的行动，苏墨急在心头，他也有偷偷打过电话问叶同新，但是回答里的无奈已经让他几乎要丧失最后一点信心。自己已经完全辞去了工作，天天待在家里照顾男人。一刻也不想离开，而且他也走不开。
将男人扶到沙发上坐下，替他倒了杯温水。
“你的伤怎么样了？”看着宋乔包成这个样子，苏真还真有些不忍心。
“已经快好了，都是医生小题大做，一定要包成这个样子，我又不是外面那些乞讨得装可怜的人，你看我包成这样也没人给我钱啊……”说完还象征似地悲叹一声，再配上他脸上还没完全消掉的伤疤，还真颇有些拍苦情片的感觉。
苏真笑了笑：“你小子，就会逗我开心，这次来住几天？”
“不走了不走了，在这里有人做饭吃，我要是回去又要打理酒吧又要饿肚子，还不如赖在这里过过清闲日子。”这话是没错，一进这里就可以感受到家的感觉。
“好啊，那就住下来吧。”苏真笑，这不是自己叫他来的目的吗？宋乔果然是最知道自己的人。
“好啦，你们聊，我去买菜，今天好好庆祝一下。”苏墨去拿钱包，准备出去。
“对了小墨。”苏真在他快要踏出家门的瞬间叫住他，“再买点啤酒回来吧。”
“不行，你不能喝酒！”苏墨难得严肃地说道。
“小墨，我就喝最后一次，好不好，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宋乔来了大家开心一下嘛，我保证以后都不喝了，最后一次了……”苏真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最后一次……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苏墨和宋乔的心里都不由得紧了紧。“好，好吧……你们在这里等我……”苏墨马上关上了门，将里面的两个男人隔绝。
在超市看到啤酒时，苏墨犹豫了一下，大概是被最后一次那四个字刺激了，所以多拿了几罐塞进推车里。
那天晚上，三人同桌，喝得最多的是苏真，说得最多的是宋乔，苏墨就仿佛是陪衬一样，只要苏真说干杯就会拿起啤酒来跟他们喝一口。那两人讲的都是曾经的风光事迹，有苏真如何从小弟做起，慢慢地往上爬，有宋乔如何跟苏真相识，然后两人成为莫逆之交……有些听得苏墨有些心惊胆战的，比如两人在枪林弹雨中逃窜的时候会跟子弹擦过，做交易时警察在外面监视……还好最后都有惊无险，这样听下来，苏墨竟然会觉得男人的这一辈子过得很辛苦。
然而如此辛苦的人却不能好好地享受晚年，这算是一种惩罚还是一种解脱？生活就是这样，他让人猜不透，又耍得人团团转。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3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