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墨》绍浅

31、30

　　“咳咳……咳咳……”最近的半夜里常常能听到男人有些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听得苏墨胆战心惊，也是半夜半夜的不睡觉。

　　多少次劝男人去医院，男人也去了，拿回来的结果是伤寒导致的咳嗽，但是明明的伤寒，为什么这么久还不好呢？苏墨奇怪，直到那天整理男人房间的时候，发现了染着血的床单。怔怔地看着那块血迹，苏墨有些血液从头凉到脚的感觉。

　　怎么会……怎么会……？

　　等到男人回来的时候，苏墨还在那里看着那块血迹一动不动。要不是还有呼吸，男人几乎要以为苏墨是一个石雕。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也看到了床单上的血迹。长时间的暴露在空气中，鲜艳的颜色早已变成枯干的颜色，像干枯的枫叶的颜色。

　　“小墨……咳……”苏真一开口就忍不住咳嗽。

　　苏墨渐渐地转回头，原本木木的眼睛看到男人后稍微有了些人气：“爸……什么时候开始的……？”他没发觉自己的声线有些颤抖。

　　“小墨……”男人有些手足无措。

　　“你说啊！你说啊……”苏墨失探地扑到男人面前，双手摇着男人的肩，“不是说只是伤寒吗？只是……伤寒吗……？”渐渐滑落地上的不只苏墨的身体，还有眼泪。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难道自己又要被抛弃一次吗？被……永远的抛弃……？

　　苏真呆站在那里，眼泪也跟着流下，没有去扶起苏墨，是因为他全身的力气也在那一瞬间被抽空。

　　“你说过……你说……”呼吸不畅让苏墨讲话也变得断断续续起来，“你说过，不会……离开……我，我，你怎么，怎么可以……呜……”难以抑制的哭声从苏墨咬紧手背的唇中传出，让人心疼。

　　苏真深吸了口气，将眼泪逼了回去，温柔地蹲下身与苏墨齐平：“小墨，不要担心，还有得治，爸爸一定不会离开你，一定不离开你，好不好？”这句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没有把握，但是他不值得苏墨这样伤心。

　　“爸……爸爸……爸……”苏墨抱住男人，凭自己的眼泪打湿男人的肩。

　　“爸爸还要看着小墨娶老婆，还要抱抱小小墨，爸爸怎么……可以先走呢？”他好想，好想看到苏墨幸福的生活，但是除了自己，苏墨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人，比当初的自己还要孤单。

　　“嗯，爸……我们去住院好不好，我还有点钱，不管怎样我们都要治好，好不好？”苏墨连忙坐起身，连不及擦眼泪便跑去拿来银行卡。

　　“傻孩子……”苏真疼爱地摸摸儿子的头，“好，我们去医院，爸爸要健健康康地站在你面前。”

　　苏墨替两人拿了外套便打了辆车载两人去医院。

　　走进权威医生办公室的时候，那个看起来很慈祥的老医生一看到苏真便露出惊讶的表情，在看到后面跟着的漂亮男孩的时候，眼底闪过了然。

　　“叶医生……”苏真无奈地看着身为主治医生的叶同新。

　　“你终于肯来了，我早说你要赶紧来住院，你却一直拖着不肯来。”眼睛瞥到后面苏墨红红的眼眶的时候心疼了下，看来这个孩子已经知道了。

　　苏墨径直走到叶同新的面前跪下：“叶医生，求你治好我爸爸，我可以把我的钱都给你，求你……治好他……”说着，眼泪便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孩子……”叶同新情动想拉起他，但是苏墨却不肯起来，固执地想要等一个肯定的答案，“你别担心，我会努力。”

　　“小墨，别这样。”苏真看着儿子如此地为自己心里更加的愧疚，为了自己，小墨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但是他还是一味地只知道付出。

　　苏墨擦掉眼泪站起身，俨然一副坚强的样子，他一定要坚强，他要看到爸爸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

　　“叶医生，你就替我安排吧。”

　　“好，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会，让这个孩子跟我一起去办理一下手续。来吧，孩子。”叶同新招了招手，将苏墨拉到面前。“走吧，我们去办一下住院手续。”

　　苏墨默默地跟着叶医生走了出去。

　　“叶医生……”苏真突然叫住叶同新，然后意有所指的摇了摇头。

　　叶同新见状，轻轻地点了下头。

　　“叶医生？”苏墨小小声地叫道。

　　“别这么见外，叫我叶伯伯就行。”叶同新摸摸苏墨柔软的黑发，笑得很慈祥。

　　苏墨笑了笑，但是很快又变回了愁容：“叶伯伯，我爸爸他……”

　　“小墨，你叫小墨是吧？”待看到苏墨点头后，叶同新继续说道，“你爸爸得的是肺炎，这是初步诊断的结果，如果及时治疗的话会好的，放心吧。”不知道这样说会不会让这个孩子放心，但是看到他略微轻松的的表情来看，应该是放心了吧。

　　其实苏真的病并不如所说的那样仅仅是肺炎，他的身体受过伤，当时大概没有注意，所以有已经感染了，开始往败血症的方向发展了。检查时有看见苏真胸膛上的伤口，大概是枪伤吧，也许感染是从这里开始的。但是这些他又怎么忍心告诉那个孩子呢？

　　他是在害怕吧，害怕那个孩子眼中唯一的火光被自己熄灭。这个可怜的孩子一定经历过很多，但是却这么勇敢地承受下来了，是个坚强的孩子。

　　“爸，你今天感觉怎么样？”苏墨拿出保温盒，一边询问着躺在病床上的男人。

　　“当然很好啦，你看爸爸这么强壮都可以打死一只老虎了。”苏真撩起衣袖，秀出自己的肌肉。是的，男人这个年纪也不是很老，肌肉还是很结实。苏墨被他这个带点搞怪的动作惹得笑了笑。

　　“咳咳……”冷不丁地，苏真又咳了起来。

　　“爸，你怎么样？”苏墨顿时紧张地拍起他的背来，“叫你不服气，为什么不老老实实地躺在那里，还逞强。”

　　“小墨……”苏真有些无奈地笑笑，“别紧张啦，我今天已经咳得比较少了，你叶伯伯的药很管用哦。”

　　“哟，大清早地说我坏话啊？”一个慈祥不失磁性的声音传来进来。

　　两人一起向门口望去，是穿着白色的大褂的叶同新，他正拿着一个小本写写画画，一边还不忘调侃两人几句。

　　“怎么敢呢，我们是在说你的好话，说你的医术高明。”苏真调皮地向苏墨眨眨眼，苏墨笑，这个人怎么越来越像老顽童了。

　　“呵，这个我可不敢当。今天感觉怎么样？”叶同新递了一支温度计过去。

　　“感觉不错，刚跟小墨说可以去打老虎了。”边说着边将温度计插进腋下，“今天怎么没有美女护士跟着你啊？”说完还有些不死心地往门外瞅瞅。

　　苏墨和叶同新两人同时笑出声，这个苏真，越来越不正经了。

　　“还护士，她们是死巴着我要过来看帅哥，我怕她们挤暴病房，所以瞒着她们偷偷来的。”话是不错啦，苏真长得这么帅，虽然有些年纪了，但是保养得非常好，像三十多岁的样子当然很容易成为护士们猎艳的目标。而且再加个这个苏墨，虽然也二十多岁了，但是很容易招来母性的目光，两人大概都没发现其它人看他们的异样的眼光，简直可以说出像狼一样会发出幽幽的光。

　　想到那样的眼神，叶同新忍不住抖了下。他最受不了这种眼神了，这两人还若无其事，真是很淡定啊。

　　“爸，你要是希望她们来给你打针的话我可不介意，我马上帮你去叫。”苏墨故意要离开装作要去叫人的样子。

　　“别，别，小墨，爸爸错了，错了……”苏真装出一副小媳妇的样子，一只手伸向苏墨拉住他的衣角。

　　“那就老老实实地量体温，量完吃早饭，我做了粥。”和叶同新相视一笑，苏墨忙着合出碗筷，然后走进了洗手间。

　　“唉……”叶同新忍不住小小叹气，“要是我家那个臭小子有小墨这么听话乖巧就好了，他就会成天气我。”语气里掩不住的羡慕。

　　苏真苦涩地笑笑：“我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一直在想着，这样瞒着那个孩子，不知道以后他知道了，会怎么样。”

　　叶同新也看向苏墨离开的方向，拿起体温计看温度：“放心吧，他很坚强。”

　　“不，其实他很脆弱，我们分离了二十多年，他也一直对我有戒心，也就是前段时间才对我敞开心扉，我真的不想伤害他，更不想离开他，我还想代替他妈妈照顾他，疼爱他，但是我似乎连这些权利都已经失去了……”无助地看向窗外，那里树叶轻轻地晃动，像是刚吹过一阵小风。春天……春天要来了吗？自己还可以度过多少个春天？或者……自己能不能度过这个春天？

　　“我一定尽力，你不要太担心了。”安慰地拍了拍男人的肩。

　　“不用安慰我，我知道自己的身体。”自嘲地笑笑，他也想相信这个医生，但是他连自己都相信不了，如何去相信别人？

　　“爸，来尝尝粥，让你喝白粥太难受了，我特地在里面放了葱，闻起来很香呢。”苏墨用小勺子将粥盛了一碗出来，吃白粥太委屈了，但叶伯伯说爸爸只能吃粥，其实的东西还要等身体再好点再考虑看看。

　　苏真一口一口地吃着，像是要把这种味道铭记在心里一样。看得一边的叶同新都有些不忍心了，忙说还有事便离开了。

　　这种场景很常见，但是一旦自己处在这个场景里面，就会觉得心疼。经历过那么多的生生死死，原来以为已经对生死麻木了，这次居然会被这对父子感动。叶同新将视线别开，来掩饰有些湿润的眼角。

　　“爸，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我特地在家里养了几个盆栽，家里没有绿色太寂寞了，那几个盆栽过两天就要开花了，你快点养病，我才可以带你回去看啊。”一直觉得家里缺点什么，这次放了些绿色果然更有家的味道了，而且光合作用还可以使空气变得新鲜点，以前怎么就没有想到呢，早知道以前就该种些，也好让两人的生活环境更清新些。

　　苏真一边吃一边笑着应声，他也很想回家看看呢，看看苏墨新买的盆栽，看看苏墨有没有收拾自己的房间，看看苏墨是不是有按时吃饭，还有……时间……吗？

　　没过几天，他的病症已经确定下来了——败血症。细菌已经从肺部蔓延到了全身，没有给他任何准备便带来了这个噩耗。

　　当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苏真只是沉默，似乎已经知道了会有这样的结果，而叶同新反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就像他得了败血症一样，当然，在苏墨面前他不会透露出一点焦虑，这是他跟另一个父亲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