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五十幕 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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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未解开的悲剧。
据说——
日本奈良世代末期，有一对私奔而走的年轻男女，在两人成年之前就已私定终身。家财万贯的男方送给了女方一面镜子，小巧精致，外嵌碎金，尾系红缨。女方甚喜之，贴身使用，这作为他们之间定情信物的物件于她世之珍宝。
然而在这对年轻男女私奔途中遇上了讨伐乱民回来的军队，其将领强行占有了女方，并将男方惨杀抛尸荒野。年轻的女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将领强/暴，她死命挣扎，嘶声呐喊，眼看着爱人在刀刃下躯体四分五裂。于是年轻的女人用尽全力抵抗，失去理智地捶打对方，最终被不耐的将领一刀捅破肚子。
挣扎途中，镜子从衣里滑落，沾染上了这对年轻男女的鲜血。
被咽气的女人扫了兴子的将领偶然望见镜子，觉得外观美丽价值连城，于是擦去了镜上的鲜血带回家，赠予他的爱妾。
爱妾接受外嵌碎金的看起来贵重的镜子，同样甚喜之，每日用它照自己美丽的容颜，日日如此，夜夜如此。
直到爱妾怀上了将领子嗣的那天。
烛火暖熙，爱妾于房内照镜，正在她一边沉醉于自己的美貌一边沉浸在等待将领宠幸的时刻，房门被人打开。
不，准确的说是被人粗暴的踢开了。
她诧异地回头，挺着鼓起的肚子笨拙地转身，话语未及流出齿唇，竟被双眼迸发恶意与怒火极致癫狂的将领吓住。
“你这贱/人——”
身材高大的将领一巴掌直直朝爱妾甩了过去，爱妾吐出一口血，刹那毫无生气。
然酒醉的将领早已失去了理智，继续向前，不顾爱妾早已怀胎上月的身子又几掌扇了过去。
“贱/人贱/人！你这贱/人——”
毫无间断。
爱妾无力反驳。
“你说！你肚子里怀的是哪个野男人的种？！啊？！”
将领继续扇打，毫无间断，爱妾的脸已经肿得看不出人形。
“不……没……有……”
隐约似乎有爱妾微弱的反驳的声音，但是将领毫不理会，没有停止扇打。
“没反驳的话看来你是承认了！你这荡/妇/贱/货！让我的面子往哪搁？！——这个种！不该存在——”
醉酒的将领终究毫无理智地拔出刀，甚至不看爱妾惊恐的眼神没有犹豫地将刀剑刺进爱妾那隆起的肚子里。
鲜血如涌泉般喷射满屋，将领一剑一剑来回刺穿，发出震耳的狂笑。
开膛破肚，未成形的胎儿裸/露在错杂的鲜血淋淋的肠子间。
将领的身后，正房夫人露出一抹淡笑。
于是桌上的镜子又被鲜血染红。
平安时代，为了削弱权势贵族和僧侣的力量，桓武天皇784年决定从平城京迁都到山城国的长冈（今京都市）。
曾一度被废弃的将领府邸被决定建设一座寺庙，借以控制当地的僧侣力量。
传闻建设当中于废弃的瓦砾中挖掘到一面精致的镜子，映射蓝天，其发出了亮光，于是当地僧侣言是地方守护神，神的旨意庇护一方百姓平安，遂取名为“天光镜”，置于天光寺中安镇四方。
1333年幕府灭亡，天光寺在炮火中被焚毁。当时有人想要趁乱截走寺中的镇宝天光镜却被炮火波及，天光镜也不知所踪。之后，由于位置偏僻处于深山之中，天光寺再无人重筑。
一直到江户时代，村民偶见，一齐修筑寺庙，把它变成了神社，时常会有砍柴人等路经此地祈求神的祝愿。
后来，随着时代变迁，天光寺越来越少人踏足，变成灰尘堆积的一团废木墟地。
镜子并没有被殒毁，它落在神社中倒塌交错的横木中，百年以来，一直都是静静的。
没有动静。
据说——
镜子突然有一天变成了妖怪，它偶尔会在森林里游荡，但最终还是会回到神社中来。
后来曾经有砍柴人路经，却见草木横错间一面巨大的镜子里折射出一个被开膛破肚的女人出来，砍柴人发出尖叫逃走了，告知村民不要接近这里。
于是这个传言般的事就一直流传了下来。
有人说这是云外镜，是镜子历经百年后幻化而成的妖怪，又名镜妖，但是它不能反映遥远地方的影像。关于云外镜的猜测也逐渐消散，人们始终不知道它是什么。
它什么也不是。
年轮辗转，少有人息，被废弃的神社始终在那儿，无人靠近。
21世纪某天，一个女孩在玩耍中钻入了深山。
“山童！山童你在哪里呀？唔出来呀！”
女孩似乎在和谁玩捉迷藏，不知不觉往森林的深处走去。
“你到底在哪里呀我找不到你……唔好累。”
女孩说着就原地坐下，森林的泥土和草渣染上了衣角裤脚也不管，大大咧咧地坐在盘区虬枝旁。由于刚才追逐的漫长路程，汗水滑过她红彤彤的脸蛋浸湿了衣领，女孩正不悦地鼓起了腮帮子，赌气似的说道：
“笨蛋山童！你再不出来我以后就不找你玩了！”
林子深处隐约传来猿的几声鸣叫。
“我只是把饭团都吃光了而已嘛，讨厌……大不了下次叫妈妈多做点，不，多做一个好了！”
女孩一副做出了巨大牺牲的样子，然而森林深处已经没有任何声响了。
“今天还是回去好了……诶？那是什么？”
正准备回去的女孩望见交错的林木之后似乎有一间小屋的样子。说不定山童正在那偷吃人家的饭团呢！女孩这么想着偷笑一声，蹑手蹑脚地朝那里走了过去。
“咦？什么啊，原来是座神社？……废弃的神社？”
呈现在女孩面前的是一座横木被草木侵蚀或许快要与草木融为一体的看不出雏形来的神社。
女孩看得出，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参拜了所以才会变成这样。
没有人类信念寄托的神社，守护神会跑掉的，最终这个地方会逐渐消失掉。
女孩的眼光微微暗淡了下来。
她先围着神社四周跑了一圈，发现没有山童的身影后就决定走进去看看。
满地的灰尘因为她步子的移动所带起的风而微微扬起。
“咳咳！”女孩咳了几声，再往里走，忽然发现深处有什么东西在闪光。
“是什么东西呢……”
她的话音未落，发现一团烟雾不知不觉包围住了她的四周，就在她感到疑惑之时，正前方出现了一面巨大的镜子。
“那是什么？是云外镜么？”
看过《百鬼夜行》的她想到，如果是和镜子有关的妖怪的话就只有云外镜了。
可是，不是传说云外镜是面有着和怪蜀黍长相一样的镜子么？可是为什么看不到他猥琐的表情听不到传说中如怪蜀黍一样诱拐萝莉的声音呢……唔这是个深奥的问题。
女孩摸着下巴认真思考了起来。
——「哼，人类的小孩……」
从那面被烟雾环绕的高大的镜子里发出了一个声音。
女孩好奇地抬起头，她看不清镜子的样子。
——「愚蠢！竟然自己一个人来到这种地方……给我送餐么？」
虽然女孩看不清镜子的样子，但她想，说不定现在镜子妖怪正伸出巨大的舌头往它那镜面上舔了舔。
“噗。”想象的画面让女孩笑出身来。镜子妖怪是不是连眼睛也一起舔了？
——「哦？居然还笑了？脑子这么不好使才会没人管束跑到这里给妖怪送食来吧，哈哈。」
女孩蓦地没有了笑容，整个脑袋耷拉了下来。
“你说的对，爸爸妈妈他们都去上班了所以没人陪我玩，和我同个公寓的小孩子们也不和我玩，我和他们说小妖怪就在旁边可以让她和我们一起玩吗，他们都说我乱讲话骗人才没有妖怪什么的，我就把树后面的座敷童子拉出来，结果他们就哭叫着跑走了，以后他们再也不和我玩了，为什么呢？阿怜很好玩的，也很可爱啊，他们为什么都不和她玩？——啊阿怜是那个座敷童子的名字哦！”
——「哼！蠢货！人类当然会被吓跑！他们只要乖乖畏惧我们妖怪就对了！」
“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呢？”
女孩依然仰着小脑袋，脸上满是笑容地问。
——「……居然还问我的名字。喂！你脑子果然坏掉了啊！我可是妖怪啊！我待会儿可是要吃了你呢！」
镜子妖怪恶狠狠地说道，话语里满是恶意，没想到小女孩却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噗哈哈哈你骗人！你和山童一样！都说要吃掉我但是最后都没有啦！山童每次都装出一幅很凶的样子想要吓哭我最后还不是陪我玩~不过他的样子真的太丑了有时候我难过得都快要哭出来了呢，唔——”
——「……竟、竟然有这么蠢的小孩！人类果然是愚蠢的生物——让你瞧瞧我的厉害！我会可怕得让你哭！」
镜子妖怪似乎恼羞成怒，烟雾慢慢散退一些，直到镜面清晰地展现在女孩的面前，镜子里映射出一个开膛破肚的女人模样。
女孩果然怔住了，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言不发。
镜中的女人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眼珠往下一转，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矮小的女孩。
——「这回你该怕了吧哈哈！怎么样，从肚子里流出肠子的女人可正在看着你哦！」
镜子妖怪看着女孩嘴巴微张，就在它以为女孩会发出惨叫时——
“为什么肠子是红色的？不科学。”
卧槽。
女孩奇怪地歪了歪头，“你骗人！我平常吃的肠子都是浅灰色的！妈妈煮的大肠汤可好吃了！她还加了莲子味道更美味了！啊妖怪没吃过所以不知道呢真可怜……拜托你要吓我也科学一点好不好，这样是违背常理的哦。”
——你这样才是违背常理！
——「你！你你你你！……」
镜子妖怪似乎生气了。
——「猪的肠子煮出来当然是那种颜色的！我这才是人类正常构造图！你这死小孩够蠢了！」
“妈妈说随便骂人家‘蠢’很没礼貌的，没礼貌的小孩会被打屁屁哦！所以镜子妖怪先生你要是被打屁屁可就丢脸了呢！山童会狠狠嘲笑你的！”
女孩认真地提醒道，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惊讶地说：
“啊！你说这才是正常的人体构造图？难道爸比平常欺骗了我吗？他骗我说肚子里都是臭臭的粑粑哦，所以吃饭完就得拉粑粑才会健康呢！啊我被爸比骗了！我觉得好受伤！“
——「我要掐死你！不！我一定要吃掉你！」
女孩好像没有感觉到镜子妖怪散发出来的熊熊恶意，继续说道：“谢谢镜子妖怪先生告诉了我真相！让我以后不会再被爸比欺骗了！所以说，为了报答镜子妖怪先生的真诚，我明天再来找你玩吧，到时候你再告诉我你的名字好不好吖？”
女孩的脸上扬起了天真的笑容。
镜子妖怪倏地沉默不语。
“真是的，镜子妖怪先生就不要害羞了啦……啊今天果然很晚了！我得回家了！”
女孩着急地转身即将离去，忽然背后又传来声音。
——「你明天要来？」
像是低吟一般，在女孩听起来模糊不清。于是她停下脚步，回头过去：“镜子妖怪先生你说什么？
镜子妖怪停顿了一下，就在女孩以为它不会说话的时候——
——「人类的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的脸上又一次绽放出花般的笑脸，用孩子纯真悦耳的声音说道：
“朝雾，我叫做古手川朝雾！镜子妖怪先生你要记住哟！”
——「古手川……朝雾吗。」
女孩似乎看到已经恢复到毫无一物的镜面里有一张嘴微微勾起了一个弧度。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不怕妖怪？」
意外的是，女孩回答得很干脆：“我大概不怕吧！”
——「大概？」
“唔怎么说呢，如果妖怪的样子是那种长得乱七八糟的样子像怪兽一样的话我会怕了！”
女孩思索了一会儿，努力组织着语言回答。
镜子妖怪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女孩听到它发出奇怪的笑声，看过去，镜面里——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刹那女孩哭叫着跑走了。
“呜哇哇哇妈妈爸比救我妖怪好可怕啊救命——”
一边跑着一边哭叫着，女孩逃命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森林中。
身后，镜子妖怪恢复原样，发出了不可遏制的笑声。
如果说它有具象化的眼睛的话，就可以看到此刻它的双眼一直望着女孩离开的方向，久久，久久。
——「朝雾……我等你来找我。」
但是女孩的身影已经不可能在翌日出现了。
因为，在女孩回到市区的时候，刺耳的刹车鸣响划破耳膜，黑与红交错的世界使她完全崩溃。
这是一个未解开的悲剧。
——『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呢。』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第五十幕 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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