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夏天》衣默

43、第四十三章 冷战（一）

　　时间在暗处无声地流走，高校联赛正式拉开了序幕，然而，不知为何，最近的未依却总觉得自己和仙道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也许，仙道还是会一如既往地对她微笑，可是，那样的笑，却好像带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每当试着接近，才发现无论她怎么做，都无法真的靠近一步。
　　和湘北的练习赛结束后，一度，曾有一段时间，未依觉得自己和仙道是心意相通的，那段时间的仙道，看她的眼神，总会让她脸红心跳，两人肩并肩走在一起，她可以很安心、很轻松，仿佛从他的眼神里，她能看得到自己的影子，可是，这样的默契，不知为何，却在某一天突然消失无踪。
　　仙道又变成了那个她捉摸不透的仙道，甚至，这些日子来，每次练习结束，仙道竟不再拒绝樱井麻秋的殷勤，有时，还会弯起嘴角，有一句没一句地和樱井麻秋闲聊上几句，再不看未依一眼。
　　她很想问他，是不是她做错了什么？然而每次话到嘴边，她却是怎样都开不了口。
　　她能问仙道什么呢？他还是会对她笑，有时，也会送她回家，他对她并没有什么不好，只是不再抗拒樱井麻秋、不再用那样会让她误会他是喜欢她的眼神看着她而已！
　　也许，那一切本就是她的幻觉，只因为那场练习赛太精彩，只因为仙道对樱木的另眼相看让她在不知不觉中，又一次自作多情了。
　　仙道并没有错，他关心她、照顾她，对她已经很好很好了。她又不是他的女朋友，他也没说过他喜欢她，他们两个只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她有什么资格去质问仙道？有什么资格去介意他对别的女孩是不是同样的好？
　　“未依，未依！”思绪恍惚中，眼前出现一只手，未依下意识地抬头望去，是一脸担忧的彦一。
　　这一节是自修课，大家都在很安静地看书、复习，彦一是未依的邻桌，从刚才起就察觉到未依的脸色不对，所以，才忍不住压低声音，出声叫了她。
　　“嗯？”未依茫然地看着彦一。
　　“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未依的脸色很苍白，眼眶下也有很浓重的黑眼圈，是没有睡好的缘故么？
　　“谢谢你，彦一，我很好，不要担心。”她安抚性地对彦一笑笑，只是唇边的笑容，显得相当勉强。
　　真的没事吗？
　　彦一担心地看着她，并没有因她说的没事而真的放心。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彦一来到未依身边，很是自然地伸手摸了摸未依的额头，接着，另一只手又摸了摸自己的。
　　“我真的没事。”胸口，暖暖的，未依看着彦一没有掩饰的关心，不自觉地弯起了嘴角，只是，唇边的笑容还没有成形，却听周围女生一阵尖叫传来，竟是仙道，双手插着裤袋，经过了他们教室的门口。
　　未依和彦一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只见高高的仙道，嘴角挂着漫不经心地笑，好脾气地向一年级的学弟学妹们颔首示意，好似巨星一般，万众瞩目。
　　“仙道学长！”彦一兴奋地立刻就冲了出去向仙道问好，看见彦一，仙道不觉停下脚步，在未依他们的教室门口站了一会儿，和彦一说了一会儿话，这时，有两三个红着脸的女孩，终是鼓足勇气一般，举步围了上去，大胆地询问仙道，可不可以和他握手？
　　女孩们的要求让仙道微微一愣，不过，下一秒，仙道还是温和地露齿一笑，答应了女孩们的要求，主动向对方伸出手，一时，未依只觉耳畔尖叫连连。
　　未依下意识地偏过头去，咬着唇，不再注意仙道那边。
　　她很早就知道仙道很受欢迎，可是，亲眼见到，她的心底，还是会泛酸。之前，她和仙道走在一起时，只有她和仙道两个人，即使偶尔有女生上前搭讪，仙道也会考虑到她在一旁而有礼地拒绝，并没有和那些女孩过多接触，以至于，久而久之，她开始自作多情地以为，仙道对她是特别的，从而忘记了，好脾气的仙道也许对每个女生都是如此，她不过是其中，最让他同情的一个罢了。
　　是同情，不是喜欢，田岡未依，不准再自作多情了！
　　“喂！田岡未依，你是不是和仙道学长吵架了？”胡思乱想中，未依的头顶，响起一个女孩挺不是滋味的声音。
　　她错愕地抬起头，是不知何时来到她班上的樱井麻秋。
　　此刻，她班上的人，差不多都挤在了教室门口，和彦一一起将偶然经过的仙道团团围住，还留在教室里的人，寥寥可数。
　　“吵架？”未依不解地蹙了蹙眉，一派茫然。
　　樱井麻秋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怎么说——难不成要她对田岡未依说：“如果你没有和仙道学长吵架的话，那仙道学长怎么会突然和我说话了？”这种丢脸的问句，说什么樱井麻秋也是说不出口的。
　　樱井喜欢仙道，起初，仙道忽然愿意接受她递上的水和毛巾时，她也暗爽了一把，直觉认定仙道学长是看到了她的好，才愿意给她机会靠近他的，可是，每每，当她真的开始兴高采烈地和仙道聊天时，却敏感地察觉到在和她说话时，仙道根本就是心不在焉的，有时，她顺着仙道偶尔游离的视线望过去，看到的，是田岡未依的背影。
　　虽然她真的很喜欢仙道，然而，真正在和仙道相处的时候，她却觉得自己根本就不了解仙道，恍然、醒悟，后知后觉，她喜欢的，只是球场上意气风发的仙道，只是被人称为天才的仙道，并不是真实的仙道。午夜梦回，仔细想想，她明白，她对仙道的喜欢，不过是小女生的崇拜，算不上真正的喜欢。这种感情，只适合远远地观望，默默地崇拜，一旦下定决心去靠近，她会发现，她所喜欢的仙道和她认识的那个，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这些天，她和仙道的相处，和仙道的聊天，明明应该是如愿以偿的，但，她却觉得很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不知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完全猜不透对方的心思，如果她真的和仙道开始恋爱，她不难想象，那是一场多悲剧的恋爱。
　　这样想着的时候，她忽然很嫉妒田岡未依，虽很不想承认，可每次看见田岡未依和仙道相处，她总在那个傻女孩脸上，看到自然和幸福，曾经，她不知道，以为只要仙道愿意和她说话，她也可以做到和田岡未依一样，同仙道相处自然，可惜，想和做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仙道不再抗拒她的接近，也愿意用对田岡未依的笑脸面对她，只是，她却没有办法像田岡未依那样，和仙道相处自然。
　　她会紧张、会不安、会猜忌，紧张自己是不是会说错什么话让仙道对她的好感度降低，不安自己会不会在不经意中做出什么动作让仙道觉得讨厌，猜忌仙道为什么会突然接受她的殷勤，反反复复，根本就没有因心上人给自己接近的机会而喜悦——这时，她不得不火大地承认，现实和想象果然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又或者，是因为人不对？
　　不想承认，但是，事实面前樱井没有办法否认，她比不上田岡未依，至少，在和仙道相处时，她真的不如田岡未依，她没有办法做到像田岡未依那样，在仙道面前，自然地笑，自然地做自己，不怕出丑、不去在意仙道对她的看法，完完全全地展示着最真实的自己，之前，她一直骂田岡未依虚伪、做作，可现在看来，在仙道面前最做作的人，是她自己！
　　也许很不甘心，可是，她也有她的自尊和骄傲，强扭的瓜不甜，即使偶然的侥幸，真的可以让她见缝插针地强求到仙道的关注，她也没有信心可以真的经营好那份感情。
　　不强求，不靠近，仙道依旧是她最喜欢的人，她崇拜他，他是她最美的初恋，多年以后，回顾这段曾经，她虽有遗憾却会因保有这段完美的记忆而有所幻想和憧憬，她不想打碎这种感觉。
　　像仙道这样的人，只适合远远地看着，当做偶像崇拜，要追来当男朋友，笑，太累太累！她是个聪明的女人，从不会做吃力不讨好的事！用心傻过那么一次，就够了！如果不想在以后受伤，及时抽身，还是很必要的！
　　所以，仙道就让给田岡未依去伤脑筋好了！大小姐她不奉陪了！
　　短短的时间内，樱井麻秋的心情变幻万千，不过，眼前却是豁然开朗，连日来因仙道而起的压抑，消失无踪，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已经从当局者脱身到了旁观者，连带地，看田岡未依的眼神，不似之前的厌恶、敌对，相反，她很同情田岡未依，甚至，隐约还很期待，别扭的仙道、不聪明的田岡未依到底会有什么样的未来！她承认，输给田岡未依，她很不服气，所以，小心眼的她才不会鸡婆地插.进他们中间，点醒他们什么，难得有场好戏可以看，她可不做那个去画句号的人。
　　这样想着，樱井再度看向面前的田岡未依，忽然觉得这个女孩并没有以前那么讨厌了。
　　未依不了解樱井麻秋的心思，只是困惑地看着樱井麻秋，紧紧蹙着眉头。
　　“既然没有吵架，那就当我多心好了！不过，想想也是，仙道学长脾气这么好，怎么可能和你吵架呢？专心高校联赛的事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会因为你分心？可能是仙道学长想通了什么，也可能是仙道不想再让谁误会什么……嘛，是我想太多了！”不想让田岡未依看穿自己的心情，樱井麻秋恢复到一贯傲慢的语气，装模作样地这样道，话落，别有深意地看了田岡未依最后一眼，轻轻哼了一声，双手环胸，潇洒地转身就走。
　　未依虽然知道不能在意樱井麻秋的话，可是，联想起这些日子来，仙道对她的种种，未依忍不住垂下头，眸光黯然，很明显，樱井麻秋最后的几句话，戳到了她的痛楚。
　　原来……是不想再让她误会下去了，是吗？
　　呵呵，她……好像又胡思乱想了多余的事情了！真是……还没有学乖啊！
　　未依嘲讽地弯了弯嘴角，因为低着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所以，未依没有发现，教室门口的仙道，落在她身上的深邃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