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夏天》衣默

44、第四十四章 冷战（二）

　　随着高校联赛的如火如荼，陵南队每天的练习也比以往更加密集，未依和樱井麻秋的经理之争，因为樱井麻秋在投票前夕的主动退出而就此划下一个莫名其妙的省略号，未依不懂，当初执意要加入陵南篮球队的樱井麻秋为什么在坚持了这么久后，忽然说放弃就放弃了？对于她的疑问，乐观的彦一则安慰她说：“肯定是樱井麻秋知道自己必输无疑，才故作大方地主动退让的！毕竟，要是真的等到投票结果出来，樱井的票数少得可怜，那她还有什么面目继续在陵南待下去？”彦一还告诉她，樱井麻秋为人那么嚣张孤傲，刚进陵南就把班上的同学得罪了遍，在学校里很没有人缘，就算全校投票，也不可能真的会有什么支持率。
　　对于彦一的话，未依只是笑笑，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毕竟，她并不认为像樱井麻秋这样骄傲的女生真的会因为害怕没有支持率而放弃她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机会，不过，想归想，在得知樱井主动放弃这场比赛，未依其实也是松了口气的，因为她自己也没有自信，是不是真的会有人投票给她。
　　既然樱井麻秋主动退出，那未依便自然而然地担任了经理一职，不过，樱井麻秋虽不争男子篮球队经理了，但她还是每天都会出现在室内体育场上——当然，她不是来加油的，而是以陵南女子篮球队队员的身份，过来当男子篮球队的陪练。
　　陵南的女子篮球队虽比不上男子篮球队受欢迎，但，其中还是不乏在球技上能和男子篮球队的队员相匹敌的高手，去年，男子篮球队在县大赛上闯进了前四，学校高层自是对男子篮球队格外关注，期盼今年男子篮球队能在高校联赛上取得更好的成绩，于是，校领导几番商榷，决定全力支持男子篮球队，和女子篮球队的监督讨论过后，便挑选出女子篮球队中的几名佼佼者过来当男子篮球队的陪练，而樱井麻秋在放弃和未依比赛的当天就申请加入了女子篮球队，以她的资质，绝对是其中的佼佼者，胜任男子篮球队的陪练也是无可厚非。
　　此刻，未依拿着秒表在一旁的角落帮助几个替补队员做基础训练，而球场上，以仙道为首的二三年级正和以樱井麻秋为中心的女子篮球队进行着练习赛。
　　抛却对仙道的迷恋，全心全意地投入到打球中的樱井麻秋绝对是恐怖的存在，因为对手是仙道，是她关注了许久的偶像，所以，樱井对仙道的打球风格有粗略的了解，也曾花了三天的时间，彻夜研究过仙道的球技，如今能真正和仙道在球场上交手，剔除杂念的樱井麻秋可谓是全力以赴，展示出了惊人的天赋，运球、传球、射篮，樱井在球场上的表现即使和仙道相比也是不遑多让，果然，樱井在初中时曾获MVP头衔，也是有其实力在里面的。
　　看着球场上如鱼得水的樱井，看着樱井和仙道在球场上你来我往的表现，未依感觉胸口闷闷的，不想承认却没有办法否认，这样的樱井和仙道真的是很配。
　　她……也很想像樱井那样，拥有卓越的球技，可以和仙道并肩作战，而不是永远站在场外，默默地看着仙道的背影，什么都做不了。
　　胡思乱想着，心不在焉的未依在帮替补队员做基础训练的时候频频出错，要不是彦一留意到她的不对劲，适时地出声提醒，她可能又要被她父亲的大嗓门骂了。
　　未依虽然是田岡教练的女儿，可在球队里，田岡教练对她并没有特殊待遇，她做得不好，同样也会挨骂，有时，还是场上的队员们看不下去，怯怯地出声帮未依说话，转移田岡教练的注意力。
　　挨了骂，未依并没有任何的委屈，因为是她自己不好，做得不够，对于她爸爸的大嗓门，她全盘接受，可是，在她被她爸爸骂到想掉泪的时候，仙道对她的不闻不问，却是最令她难过的。
　　没有安慰，没有侧目，仙道只是站在一旁，和樱井麻秋说话，看也不看她一眼，后来，还是彦一上前和他说，他才抽空瞟了她这边一眼，淡淡的眼神，微蹙的眉头，他就那样默然地看着她，没有只字片语的安慰。
　　她不知道他们之间是怎么了，即使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仙道没有义务照顾她的眼泪，她……还是没有办法真的接受。
　　她不坚强，也不成熟，她以为自己已经有足够的能力面对一切，却原来，不过是自欺欺人。一直以来，她都被仙道保护得太好，因为知道自己可以依靠仙道，所以她才可以勇敢地面对任何的挑战，累了、痛了、失败了，也不怕，只因在她想哭的时候，总有那么一个人，愿意借给她肩膀，不嫌弃被人当成笑话的她，以至于，她忘记了，如果有一天他也厌倦了她、不想再保护她了，她该怎么办？如果他的身边出现了别人，出现了真正可以和他并肩作战的人，她又该如何自处？
　　现在只是看着他和樱井麻秋在球场上比赛，她就嫉妒到好想哭，什么事都做不成，那万一仙道有了真心喜欢的人、交了女朋友，她……她真的不敢想象到时自己会有的心情。
　　恍恍惚惚，浑浑噩噩，一天又这样结束。
　　打开室内篮球场的灯，她看着空荡荡的球场，幽幽地叹了口气，开始她身为球队经理的工作。
　　她坐在球场中央的地板上，仔细地擦着球，擦着擦着，不知为什么，眼泪就这样掉了下来，很讨厌，这样懦弱的自己。
　　身后，似有脚步声响起，会是彦一他们吗？
　　她下意识地低下头，匆匆擦掉眼泪，这几天，训练结束，彦一他们几个一年级换好衣服后，都会过来帮她一起打扫，她不想让他们看到她的狼狈。
　　“怎么这么晚才来啊？”她拍了拍自己的脸，深吸了几口气后，勉强挤出微笑回头去，故作轻松的语气，但，当看到身后的那个人时，她又立刻低下头，心，扑通扑通跳得很快。
　　不是来帮她打扫的彦一他们，是仙道。
　　吸气、吐气，努力深呼吸，奔腾的思绪好不容易平复，再抬眼，她的唇边，撑起了略显僵硬的弧度。
　　在难过的时候，还要逼自己笑得灿烂，累，真的很累。
　　“仙道学长……还没有回家吗？”她问了一句废话，可是，除了没话找话，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开场。
　　“为什么哭？”仙道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看着她红红的眼睛，蹙着眉，提步向她走近。
　　未依一窒，脸上的笑险些撑不下去，“呵呵，没有，我没有哭。”她别过脸，干干地笑着，却不知为何，眼睛又开始泛酸，“只是……只是……”只是什么呢？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没有谁必须对谁好，她没必要为了这种无聊的小事哭的！那样的眼泪，太廉价，太让人讨厌，她不喜欢！真的不喜欢！所以，她没有哭！真的没有哭！
　　仙道没有说话，只是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静静地，他就这样看着她，而她，避开他的目光，低着头，似在极力隐忍着什么，肩膀一颤一颤的，很像……被主人抛弃，正默默躲在一边，独自舔着伤口的小猫。
　　小猫啊……
　　仙道不自觉地弯唇笑了笑，无奈地叹了口气，下一秒，长臂一伸，他毫无预警地把她拉进了怀里。
　　他缓缓闭上眼，在她的头顶，没辙地叹息：“我……该拿你怎么办？”
　　未依愣愣地趴在他的胸口，眼角凝结着一颗泪珠，傻傻地，忘记了反应。
　　怎么办？这句话，该是她问他才对……
　　“为什么哭？”他看着她的头顶说话，不知为什么，很执着这个答案。
　　她沉默，许久，才讷讷地道：“……我又被我爸爸骂了。”
　　“呵呵，这样啊……”他无意识地笑笑，原本想要触摸她发丝的手，顿在半空，无力垂下。
　　“看来你最近真的是很不在状态啊！”他拉开和她的距离，弯弯的眼睛，弯弯的嘴角，却少了一些温暖的东西。
　　“可能是高校联赛开始了……你也知道，我很喜欢胡思乱想的。”她摸了摸自己的头，笑得尴尬。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无声地在心底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仙道站起身，沉默着走到角落，单手拿起拖把，背对着未依，闷不吭声地开始帮她拖地。
　　“仙道学长……”她讷讷地看着他。
　　“两个人……应该会快一点吧？太晚回家的话，对女孩子而言，不安全。”他没有回头，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但，听在未依耳里，却觉得疏离。
　　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句话梗在喉间，她张了张嘴，却吐不出半个音。
　　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样，是怎样？
　　她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自嘲地笑笑，终是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四周的空气，一下子变得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