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生劫》舒夭绍

4、清醒

　　水墨醒来就看到了蓝汀焦急的脸庞，还未开口就发现了自己口中干涩不已，蓝汀赶忙把水递过来，扶起水墨，水墨只觉得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骨头像散了架似地难受，水墨用眼神询问蓝汀是怎么回事，蓝汀带着哭腔说道：“小姐呀，你快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不会醒了呢，你知不知道你睡了几天呀？四天四夜哦……”蓝汀夸张的将手指摆在水墨眼前。

　　水墨想起昏迷前的白衣人问道：“蓝汀，那个白衣人是谁？”

　　“白衣人？什么白衣人呀，只有黑衣人啊。”蓝汀不解。

　　“就是救我的白衣人呀？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水墨抓着蓝汀的手问道。

　　“小姐，你看错了吧，如月姑姑倒是穿的白衣服呢，具体发生什么蓝汀也不知道，都是后来如月姑姑说的，听姑姑说，她半夜巡查发现竹倾园的黑士们被下了迷药，就想怕是小姐有危险，就召集了其他院内的黑士过来，然后那些黑士就和黑衣人打起来了，最后同归于尽了，小姐那时已经昏迷不醒了。”蓝汀据实以告。

　　“对了，我要赶紧去跟王上和晴姨报个信，晴姨已经守了小姐三天了，王上也派了好多大夫来，可是那些大夫好没用，都不知道小姐是怎么回事，蓝汀担心死了。”蓝汀皱着眉头絮絮叨叨。

　　水墨心中却警铃大作，如月是谁的人？那个白衣人为什么要救我?救完我又为什么要将黑衣人和黑士杀掉?还有，我体内的异动到底是什么？一个个的问题搞的水墨头痛欲裂。

　　以前水墨遇到危险时，只是体内焦躁不安，水墨一直觉得是自己敏感，可是这次在直面死亡时，忽然出现的力量很像是别人形容的妖使用灵力，借大自然之力的感觉，可是水墨只是个人，更从未修炼灵力，怎么会有这样的灵力呢？

　　眼中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喜悦，在这个以妖为尊的世界里，妖是力量与权力的象征，水墨也免不了这个俗。不禁想到，难道我的体内还有一部分妖性？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为什么要杀我呢？还是只是因为这沧澜大陆容不下我这种人妖结合的人呢？

　　水墨不禁有些恼怒。

　　照目前来看，只能从如月和黑衣人的来历查起了。

　　水墨疲惫而黯然的陷入了沉睡。

　　朦胧间，水墨似乎听到了水天昊唤她的声音，挣扎着醒来，果然看见了水天昊正站在窗边，同时还有水天溪。

　　水墨朝着两位王子安抚道：“我没事，谢谢两位王子来看水墨。”

　　然而另水墨诧异的是，这次焦急接话的人并不是水天昊，而是水天溪。

　　“还说没事，你都昏迷几天了，父亲赐你的黑士竟如此废物，水墨，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告诉我！”水天溪似是很担忧，抓住了水墨的手。

　　水墨看着水天溪紧蹙的眉头，不着痕迹的挣脱了水天溪的掌控，水天溪眼神微黯，转而拍了拍水墨的肩膀，道：“水墨，你放心，我一定会查出来是怎么回事的，父亲已经来看过你了，并加派了黑士，你就安心修养吧。”

　　水天昊也在一旁不住点头，目光坚定。

　　水墨不禁有些动容，也不是没想过将白衣人的事告诉他们，他们是王子，在整个沧澜大陆都是只手遮天的人物，可是水墨就是不想说，因为他们是水无意的儿子，即使对水墨再好。

　　说到底，水墨对水无意就是不相信。

　　水墨对水无意的不相信是因为七十年前，甚至是更久之前的往事。

　　千年前，水无意不过是天翼山中一汪清泉，沐日月之光，吸取天地精华，逐渐拥有心智，五百年前开始在妖界展露头角，也许是因天地而生，他是妖界灵力强大且善谋略的少数大妖之一。

　　而水涟亦是水莲，是靠水无意的泉水而生的一朵红莲。在这个亲情淡漠的世界里，水涟与水无意算是同根生的兄妹。

　　水无意成为王上时，水涟也是个修行将近千年的莲妖了，跟在了水无意身边做了水涟公主，亦是他的左膀右臂。

　　两百年前妖界都认为水涟一定会是王后，两人乃天作之合。

　　在这个世界里，人妖不能相恋，水涟是天下人共同选出的公主，是天下人心中的女中豪杰，人们不允许她身上有一点小瑕疵，更何况是如此的大纰漏。水涟与凌越在位水无意打天下时就已相知，而后更是相恋数十年，可是突然有一天，事情被发现了，按照沧澜条例，其罪当诛，水涟是沧澜功臣，她可以逃过一劫，而凌越必须死。

　　水涟是个敢爱敢恨的人，据说，水涟当时在水无意的前清殿前跪了三天三夜求水无意放过凌越，可是水无意没有答应，水涟一怒之下，劫了法场与凌越浪迹天涯，如果，事情就到这里，也许水墨如今是个天真烂漫陪在父母身边的女孩子了，可是，命运总是喜欢捉弄人。

　　水涟拥有千年灵力，当时的天下没有几个人能伤的了她，在那段虽然逃亡却也自由的日子里，水墨在水涟的肚子里安家了，那段日子一定很幸福吧。

　　在水涟快要生了的时候，水无意终于又找到了他们……

　　据说，水无意只是想去看看水墨，并不是故意引来追兵的。

　　据说，水无意想要阻止那些追兵，但是迫于条例与王上威严不能阻止。

　　据说，水涟在与追兵大战时动了胎气，只能束手就擒。

　　据说，凌越拼死抵抗，万箭穿心，死在水涟面前。

　　据说，水涟心痛难挡，将水墨托付给水无意而后自杀。

　　……

　　很多的据说，很多的心痛，水墨感激水无意让她平安长大，可是这并不能抵消水墨对他的怨，如果，他那时法外开恩，也许水涟就不用劫法场，与凌越就不会浪迹天涯；如果，他没去找水涟，也许就不会引来追兵；如果，他阻止一下那些追兵，水涟与凌越就不用死……

　　可是这个世界没有如果。

　　水墨怨他间接害死了他的所谓妹妹，她的娘亲。

　　那种怨愤，随着时间的推移，有增无减，水涟与凌越爱的那般轰轰烈烈，死的那般凄凄惨惨，总要有人来承担水墨的恨意。

　　那个人，就是水无意。所以水墨总是无法相信水无意，总是和水无意保持距离，水墨不想让这种恨意成为滔天巨浪将自己卷入灾难。

　　水墨甩甩脑袋想把多余的思绪摒除。

　　然而配上水墨苍白的脸庞，只能让人无比心疼，水天溪用含着无限疼惜的眼神看着水墨，水墨有些无措，越加不想说话了，气氛略显尴尬，不得已，水天溪又再三叮嘱好好休息然后带着水天昊离开了。

　　水天昊前脚刚走，晴姨后脚就踏了进来，抱着水墨止不住的眼泪，水墨轻声安抚着晴姨：“晴姨，我没事了，你别担心了。我现在不是好好地么。“

　　“你这个傻孩子，遇到这种事就不知道喊一声么，你知道晴姨有多担心，你若是……若是出点什么事我怎么跟王上和你娘交代呢。”

　　“原来晴姨是担心不好交代呀，那水墨不是自作多情了。”水墨委屈的说。

　　“傻丫头……”晴姨抚摸着水墨的长发，在水墨看不到的地方再次滴下眼泪。那眼泪中似是含着歉疚。

　　晴姨擦掉眼泪，重新挂上笑脸，对水墨说：“墨儿，把湛露丸吃了吧。”

　　水墨听话的含下了湛露丸，水墨从小身体就不好，湛露丸是晴姨家传的药中之宝，据说妖界中人服用可增加灵力，普通人服用则有延年益寿的作用，水墨从出生就一直服用，据晴姨说水墨还是婴儿的时候身体弱的不得了，一度用湛露丸吊着小命。

　　“墨儿晚饭想吃什么，我去让厨房做。”

　　“墨儿想吃晴姨做的清蒸鱼，红烧灵鸡，雪山莲羹……”在水墨托着脑袋、眨着眼睛说了一堆好吃的之后，终于如愿看到了晴姨宽心的笑容。

　　晴姨，墨儿不想让您担心。

　　晴姨走后，水墨终于有时间整理思绪。

　　水墨命人叫来了如月。

　　第一次认真的打量起如月，如月总是洋溢着一种清爽利落的感觉，眉目温和，一点都不引人注目，仔细研究下却是很耐看，甚至，给水墨一种熟悉的感觉，不过如月今天似乎很不一样，她进门之后并没有像以前那样恭顺的低头等待水墨吩咐或者问话，而是抬头直直的盯着水墨，眼睛微肿，像是哭过的样子。

　　水墨正想开口询问，却听如月问道：“姑娘身体可好了?可还有什么不舒服么？“

　　水墨心中冷笑，表面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如月姑姑，麻烦您再跟水墨说一遍那天晚上的事吧。”水墨端起茶水轻轻地抿着，仅用余光看着如月。

　　“姑娘恕罪，是如月失职害姑娘遇险，如月真是……”

　　水墨嘭的砸了茶杯，盯着如月冷声道：“如月，我再怎么不济，现在也是你的主子，你也在我的手里，我随便叫一个黑士，你今天就走不出这个屋子，我并不想难为你，我只要你跟我说实话。”

　　“如月不明白您说的什么，如月既然犯错在前，自是随您处置毫无怨言，姑娘不必拐弯抹角。”如月一边委屈的说话，一边沾了地下的的水往地上写着字。

　　水墨握紧火鞭冷然的看着如月到底在搞什么花样。

　　水墨自小在宫中遭受白眼长大，少不了被欺负的时候，不想被欺负只能靠自己。后来就跟着水天昊偷偷学了武功，一般人还是不放在眼里的。

　　只见如月用恳求的目光看着水墨，并不言语，外人想来，也只当两人在对峙罢了。地上写的字是——今夜子时，自会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