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集中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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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烈扫过替他诊疗的医生的名牌－－罗斯·李，一个黑发黄肤的亚雌，对负责管理雄虫集中营的中尉兰斯·博罗斯报告着他的情况。
“轻微脑震荡，右脑有少量淤血。右肩脱臼，右手手腕骨折，腹腔肋骨断裂两根，万幸没有插入内脏。体内有不明毒素，估计两周左右可以自行消解。全身有十多处旧伤，对雄虫健康没有影响。精神力稳定，身体强度在A级与B级之间，精神力稳定在B级上游水平。骨龄二十二，肌肉发达不亚于长久训练的军雌，根据雄虫的身体状况需要从八岁开始训练才可能达到这种肌肉强度。建议连续注射七天药物，并进入修复仓恢复骨折伤。”
伤口被包得干净妥帖，就是结打得有点松，不适合行军。通行卡还在袖口好好待着，安德烈有些眩晕地坐在床上，眼角余光观察着周边一切。二层诊疗与士兵休息区以蓝白为基础色调，外伤区域的床位大都空着，医生们开的大多是治疗胃肠和抑制发情期，平复精神力紊乱的药。帝国和反抗军似乎处在讲和期，未出现大面积伤亡。
兰斯应了声，拿着项圈靠近安德烈，黑发雄虫皱眉避开，警惕得很。看着他眼底下的乌青和苍白的脸色，李医生对兰斯说道：“在养伤期间就不要带精神力抑制器了，不利于伤口愈合。”兰斯不太情愿，但碍于李医生的坚持，勉强答应等他伤好了再带。
“起来，跟我去集中营。”金发碧眼的兰斯冷冰冰地命令，安德烈虽有些不爽，还是站起走在了前面。集中营这三个字总是引起安德烈不好的联想，有人给他讲过人们为了折磨他人发明的一堆耸人听闻的东西，像毒气室，人体实验，万人坑什么的。
要是反抗军知道自己抓了只皇族，不是扣住要挟帝国就是直接五马分尸，将他们承担的苦难投射到最大的靶子上。
去往集中营的路上要经过训练场，安德烈一出现，就像在饿了三天的狼群里扔了一块羊腿，几百个肌肉发达的大汉停下手中的事，齐刷刷地看过来，安德烈觉得他们眼里都冒出绿光。他寒毛倒竖，人生头一次理解好看的雌虫与亚雌被觊觎的感觉，恨不得凭空消失。
兰斯清了一下嗓子，寒冰一样的眼神将壮汉们瞪回去，安德烈硬着头皮穿过肌肉丛，来到雄虫聚集区。和他想得不太一样的是，这里没有铁栏杆也没有电网，雄虫们也不是完全和士兵们隔离开来，甚至还能看到穿灰色制服的雄虫擦拭着训练器械或推着营养剂与餐食搭电梯上去。
“别看了，你不可能和他们一样的。他们是D级以下的雄虫，你们当渣滓看的东西。但在这里反过来了，你这种才是渣滓。”
疤脸，红毛，还有这个兰斯，他们浓重的仇恨让安德烈怀疑一秒自己是不是双手沾满鲜血，是不是以折磨人为乐。蓝色制服的军雌通过玻璃窗上的圆口递出灰色衣服和一盆日用品，上衣背后印着“F”，前面印着和平鸽和编号177，材质没有很差，算得上柔软。
走过长长的走廊通过各种检查，他们终于到达目的地。这个点雄虫们正在用餐，见有新人来，雄虫们从餐盘上抬起头来审视着胳膊上缠着绷带的黑发绿眼雄虫，谈话声停滞几秒又继续响起。
“018，起立。177就和你住一个寝室，你带他去收拾床铺。”兰斯话音刚落，靠近打饭处的长桌上站起一个胡萝卜色头发，脸上有雀斑的二十岁左右的年轻雄虫，衣服不好好穿，袖子在脖子前打个结披在身上。要是这里有理发店，这小孩一定会烫个杀马特。安德烈一边腹诽，一边跟上胡萝卜的步伐。
018绷着的脸一离开兰斯的视线就笑成麻花，安德烈从没见过面部表情那么丰富的人，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唉你长得真帅，嚯，这肌肉怎么长得，”安德烈一个不注意018八爪鱼一样的手就扒上自己的胳膊，他的嘴角抽搐一下，不动声色地将胳膊抽出来，心里冒出一个想法——这东西不是给你摸的，我要脏了。念头一转而逝，滑溜的鱼一般抓都抓不住。那是给谁摸的呢？安德烈却想不起来。
“听说你是军官唉，负责什么的啊？话说你一个雄虫为什么要去当兵？你是怎么被抓住的？你…”018吵得他脑仁疼，他回道：“我摔坏脑子，不记得了。”
小雄虫被噎了一下却并不气馁，继续唠唠叨叨道：“不要看博洛特中尉冷言冷语的，他其实人还不错。这里一开始很难熬，每天定时起床与拉灯，上午思想教育课下午干些粗活，没有漂亮亚雌可睡，还得对军雌喊长官，饭也不好吃。不过每周五我们能去一次诊疗室，那里的护士亚雌会给我们糖和牛奶，偶尔阿尼尔上将会来给我们上课，他是个伟大的人。哦对了，早饭在八点，午饭在十二点，晚饭在七点。注意不要招惹043和116他们，他们是雄虫利益至上党，恶心的沙文主义者。”
安德烈铺好床，这间房间有四张床，除了018还有001和087，他和001都是上铺，018在他下面。001的床上规整而寡淡，豆腐块状的被子配上灰色的枕头，枕头靠墙的那边鼓起来一小块，里面像是塞着什么东西。
“你赶上一个好日子，今天雄虫，军雌和亚雌都要听艾伯特·阿尼尔上将讲课，下午不用劳作。快收拾好，我带你去占位。”
018雀跃地像个将要去游乐场的小孩，安德烈放好东西，随他穿过食堂与劳作间，看管出入口的棕眼亚雌给他们带上限时三小时的通行卡，声音温温柔柔的，叮嘱他们不要乱跑。安德烈扫一眼他的名牌，用黑色笔写着珍和一朵百合花。
提前一个小时来，二楼礼堂一半的位置都被占了。018猴一样翻到前面，挤开几只雄虫，抢了第一排的两个位置。安德烈抚摸着限时通行证，附身对瘫在座位上的018说:“ 我出去走走，你先坐着。”他转身对两腿晃晃悠悠的雄虫送餐员说，军官们反应你送餐送得及时，今天给你放一天假，我来接替你的职位。送餐员刚想说什么，眼睛对上仿佛氤氲着漩涡的绿色，脑子木了一瞬，呆呆地说：“好。”
瞬时催眠，是经过特殊训练的高等级雄虫才会掌握的技能。安德烈带上帽子扣好制服，将黑发拢进，雕塑一样漂亮的脸掩在抑制面罩后（防止泄漏信息素和滥用精神力)推着餐车走上员工电梯,按照餐桌上的单子到各个房间送餐，并悄悄记住每个军官的脸和房间位置。
最后，他推开磨砂玻璃门，进入艾伯特?阿尼尔上将的房间。他似乎在洗漱，安德烈隐约听到水声，于是他放下餐车，肆意地观察起他的房间。他以为反抗军的精神领袖应该是个偏执、自律、简朴的人，冷硬而雷厉风行，如他在基地大门看到的桑松元帅，像行走的人形兵器。他或许生于贫寒，对现有的等级制度与体系愤愤不平，为了崇高的理想可以抛弃□□享受与低俗欲望。
但这里铺着柔软的地毯，圆滚滚的制热器努力地加热空气，房间摆放虽然干净但并不规整，书本散在地毯上，文件折着角堆在桌上，脚下一硬，挪开一看，是一支钢笔。安德烈把它拾起来，插到木制笔筒里。桌面散乱，所有东西仿佛都不在它该在的地方，唯有一支书签好好地插在在立式日历的一侧。那是个银雕的小像，手法并不娴熟，他看了半天才模模糊糊看出是个坐着的男人，有一头软软的卷发。
水声停了，浴室门拉上的声音传来，安德烈无端心跳起来，他诧异地捂住左胸，想着是不是该换个人造的心了。
“是饭送上来了吗，辛苦了。”穿着柔软白色浴衣的男人进入安德烈的视线，如白玉砌成，棕色的头发微长，水珠一点点滴落，泅湿肩头的布料。大海一样的颜色，温和与包容仿佛要从他双眼溢出来。
玉山倾颓，靠在悬浮的轮椅之上，消瘦得像是纸扎的影子。
喉咙被莫名的情绪哽住，安德烈拿出饭递给他，艾伯特打开后轻叹一声，怎么又是糊糊和营养胶囊，都吃腻了。
他眼睛抬都没抬，道“小雄虫，你会做饭吗？我厨房里还有点原材料。”见小雄虫没回应，他一晒，拿起勺子舀起糊糊，优雅地动作透出一丝生无可恋。下一秒，饭却被人收走了，艾伯特的手停在半空，心想不就是抱怨了一句嘛，这孩子怎么还不给饭吃了。
他刚想道歉，就见有漂亮绿色眼睛的小雄虫走进小厨房，脱下手套露出骨节分明的手，开始冲洗蔬菜，腌制肉类，起锅烧油。
莫名地，他想起似乎有个少年，说等自己长大，每日都要为他做饭，还照着地球古书制作调味剂，要他在家备好蔬菜和肉。
最终，还是别人为自己做了第一顿饭啊。
安德烈觉得自己的手都不是自己的，食材在自己手下翻滚得行云流水，仿佛做过无数遍。艾伯特的小冰箱里有一袋排骨，一块猪肉，几根玉米，几块胡萝卜和一些鸡蛋。他煲了排骨汤，做了红烧肉，蒸了鸡蛋羹，香味嗞得一声溢出来，他抬头看到上将像闻着鱼味儿的猫不着痕迹地凑过来，眼睛如星星般亮起。
三道卖相上佳的菜端到艾伯特面前，他眨巴两下眼，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菜上抬起来，看着有漂亮眼睛的雄虫，道：“你要吃吗，想吃的话我们一起吃吧。”
安德烈失笑，明明脸都快埋在饭里了，还想这想那的。
艾伯特看着那双眼睛微微弯起，低沉的声音流过耳畔：“我不饿，你吃吧。”
上将咬下一口排骨，眼睛瞬间亮起，随后筷子仿佛甩出了残影，安德烈震惊地看着他不流一点汤汁地将三道菜风卷残云地吃下。他看着毫无条理的房间，想着送餐员的职责或许还包括打扫，于是趁着上将吃饭的功夫简单收拾了一下，文件他不敢乱动，只摆了摆堆在一起的书。无意间，他撇到一本日记，扉页上写着：“世间万般事，唯情不可得”。
一只纤长的手压住那本日记，大海一样的眼睛望着安德烈，轻声道：“小雄虫，收拾到这里就好，去休息吧。”
安德烈手上寒毛竖起，眼前人依旧温和平静，但他能感觉到大海泛起了漩涡，那本日记，日记里埋藏的过往是他的逆鳞。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集中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