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失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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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看见人安然无恙地站在帐前谈笑，这些日的痛苦，郁闷，伤心，悔恨都在这一刻灰飞烟灭了。
崔凝安站在原地，双眼含泪没有再向前走一步。
裴永看见徐恒邈好好地站在面前，也惊喜万分。
刚刚入营，不见营中有人显露伤心之色，更不见有挂白素的地方，便知道徐恒邈此刻是安全的，心也安定了半分，当看见徐恒邈真如猜想一般好好活着时，也不禁眼眶发红，嘴角的笑意确是压不住的。
张先曾在婚宴上见过崔凝安一面，见她的第一眼便知道了她的身份。
只是从都城到随州，这么远的距离，连他来时也觉艰辛难行。崔凝安走这一遭，实在是不容易。
许是收到了那一封信，心急如焚得不行，想也没想便跟着来随州了
与崔凝安遥遥颔首示意后，张先便很识趣地离开了。
张先走后，徐恒邈朝她喊了一声。
“夫人。”
崔凝安怔了怔又小跑过去，抬头将他看得清清楚楚时，眼泪却怎么样也止不住了。
见徐恒邈伸手要抱崔凝安，姚堰便稍稍松开了手，退到一边去。
徐恒邈微微用力，向前揽住崔凝安。
手臂慢慢地收紧，似要让二人离得近些再近一些，不留一丝空隙才好。
徐恒邈将下巴抵在崔凝安的头上，手指深深地陷进那件湖蓝色的衣裳，好像要将这些时日的思念与等待都尽数在这一刻发泄出来，让崔凝安知道自己有多么需要她。
“你来了，我没想过你会来这里。”
徐恒邈的鼻尖不由得发酸，当看见崔凝安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强。同时，他只觉一阵后怕。
如果他真的死在了矿洞里，他便再也见不到他爱的人和爱他的人了。
死得这么突然，更不会留下半句遗言给他们。
死去的人在闭眼那一刻，全身所有的感觉便都消失了，而活下来的人会因此蒙上一生的阴影，一生活在潮湿痛楚的雨夜，被所爱之人的死浇得疲惫，浇得透心，浇得人的眼睛也失了亮光。
想到这里，他只觉全身五脏六腑都在烧，烧得难受，烧得厉害，将他的泪也烧得滚烫。
他不敢再往下想，这样的痛楚，他情愿一人承受，也不愿他的家人沾染到半分。
就在这一刻，他身上所有的坚持与隐忍似乎都丢盔弃甲了，他似乎找到了一角，可供他长久地站立，更乐于向这一角露出自己所有的脆弱与伤痕累累。
崔凝安的眼泪滴落在徐恒邈的衣襟，“我是你的妻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哪里有不来的理由，可……”
徐恒邈慢慢放开她，伸出手温柔地替她拭去眼角滚下的泪。
“可是什么？”
说着，崔凝安便像是有些气愤一般，朝他的胸口锤了一拳。
“可是你又骗了我，你还好好的，为何还要写那样的信回家中骗我们，你知道公公婆婆有多担心吗？”
姚堰看着崔凝安伸拳的力度好像并不小，不免心疼地喊了一句，“夫人，您小心一些。”
徐恒邈没有任何防范地受了一拳，顷刻便觉有暖流涌上，脚下的力气也有些不稳。
徐恒邈皱了皱眉，捂着胸口，当即吐了一口血。
这下可把崔凝安吓坏了，她忙抽出帕子印在他的嘴边，脸上慌张得不行，手忙脚乱地四处替他擦了擦，“将军，我……”
崔凝安开始回想刚刚自己那一拳的力度，好像也没有用上什么力气，那徐恒邈怎么就吐血了呢？
裴永与姚堰忙跑上前搀住徐恒邈。
徐恒邈带着血迹的唇角微微勾着，像是在安慰她，“我没事。可夫人，我没骗你，这一次我差点就死了。”
他从未见过崔凝安这种模样，也从未听过她说的一句重话，知道崔凝安也是气极了，积压在心底许久的不安，惧怕，伤心此刻都由这一句责备吐露出来了。
得知他濒死消息的那一刻，她该有多无助，却也不得不强撑着精神面对着一切。
徐恒邈会想，在收到那封信时，她这些时日该如何度过？
是痛哭一场后面终于归于麻木，只看窗外吹风下雨便又过了一日，还是哭得伤了身体，垮了精神，只能卧床休息了？最好是看得开些，淡些，做些其他的事情移一移自己的注意。
可他毕竟不是崔凝安，不知道崔凝安会如何想，会如何做？
他的妻子尚且如此，更不用提他的父母，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又是何等痛苦悲哀。
只是无论是那一种，都让他的心如剜过一般难受。
牵一发而动全身。这句兵书上的话，让他在此刻有了更深的理解。
姚堰同裴永将徐恒邈扶回床后又道，“夫人，郎君醒转不久，身上的伤还未好，身体还虚弱得厉害，您不该这么用力。”
说着，姚堰转身便又去其他帐中请军医过来了。
崔凝安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站在原地，不敢再向前一步，心里还是很懊悔，为何自己便情不自禁动手呢？
徐恒邈朝她招招手，示意她走过来。
“没事，我刚刚吐出来的是黑血，是体内还未清理干净的淤血。姚堰也是担心我，所以才对夫人说了这样的话，还请夫人见谅。”
崔凝安垂着头，“是我不对，忘了你还受着伤，我又怎么好意思计较呢？”
徐恒邈看着崔凝安的脸色并不好，人也比他走前又再受了一圈，实在是心疼。
“别说我了，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可是哪里不舒服？”
崔凝安怕他担心，笑着摇摇头，“我没事，就是许久未出过远门，赶路赶得有些累了。”
徐恒邈侧脸看向裴永，似是要问他话。
裴永跪下，作请罪之状，“这一路行来并不太平，先是遭了水匪，属下动身的手脚慢了累得夫人动剑杀了人，所以夫人才受了惊吓，因这个缘故加之夫人染了风寒，已在陈州病了好几日，病好后，又是马不停蹄地从陈州一直赶过来。是属下保护夫人不力，才害夫人身体抱恙，还请郎君降罪。”
崔凝安为他分辩道，“不关裴副将的事，是我自己的问题。若非是我执意要跟着裴副将前来，裴副将便能省了许多麻烦。这一路上，我给大家都添了不少的麻烦，如果将军要罚，该罚我才是。”
一时间，见二人都要请罪，徐恒邈实在是哭笑不得，“你们这是干什么？我只是问一问事情的来龙去脉，并未说要罚谁。裴永，你一路将夫人平安护送到随州，何罪之有？夫人，你不畏前路艰险，为我不远千里前来随州，又有何罪？反倒你们都是为了我才遭遇了这么多的磨难，若是真要罚，该是第一个罚我。”
裴永有些错愕，“将军？”
崔凝安站在原地，默不作声地看着徐恒邈伸手将裴永拉起来。
很快，姚堰便将军医请过来了。
把脉后说是徐恒邈的身体没有大碍，只是徐恒邈如今身体还没完全好全，还是需以卧床为宜，在伤好全前，还是不要再下床走动了。
军医的一句，身边的人要注意分寸，不要下手没有轻重误了伤口愈合，羞得崔凝安抬不起头来。
送走军医后，徐恒邈见崔凝安也是累得紧要了，便派人带路，让崔凝安和杏儿到隔壁的军帐中暂且安顿下来。
裴永又再确认了一番徐恒邈的伤势，眼里的心疼与难受再也藏不住了。
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伤了肩骨，又伤了腿骨，手臂还有剑伤，想想便知道有多疼了。
“郎君，若是我能在你身边便好了，也能为你承受一二分痛楚。”
姚堰很心虚，忙跪下请罪，“裴副将，是我辜负了您的期望，我能力不够，没有好好保护郎君，才让郎君遭遇这么大的祸事。”
徐恒邈轻笑着拍拍他，“这说的又是哪里的话，难道你们有三头六臂，刀枪不入之身？别人铁了心要害我，是怎么防也防不住全部的。”
裴永也知道姚堰与他相比，年纪还小，许多事情反应不及时，反应不过来也是有的。他也不能用自己的处事经验和准则去苛责他。
这一次好在是徐恒邈没事，否则，裴永也怕自己会忍不住，迁怒到姚堰身上。
想到徐恒邈这次遭遇的祸事，裴永的表情慢慢也变得凝重起来。来时听到一二句传闻，也大概知道了事情经过。
“郎君，在瓜其城便有人敢对您下手，可知他们是清楚您的身份的。这件事十有八九怕是与那位新上任的脱不开干系。”
当下虽然裴永拿不出什么证据，也看不见什么证据，但直觉却指示他做出这样的猜想。
在宁国与景舟碰过几次面，好似每次见他，总会有不愉快的事情发生。
正如徐恒邈所想一般，景舟像是对徐恒邈怀着一种深深的敌意。
这敌意或许是有缘由的，也或许是没有缘由的。
若是为了从前之事心存报复，眼下他刚刚坐上王位，此时不是最佳的下手机会，如果是为了小事心存报复，身为一国之主，也未免太没有气度了。
徐恒邈听见裴永这么猜想，倒也不太惊讶。裴永跟随他多年，对他的心思算是了如指掌。
“我与你想的一样，只是我们办事需要讲求证据，不能无缘无故地便去冤枉一个人，无论这个人是谁。不过这件事情，监察使和军师已经在查了，相信很快便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裴永点点头，“只希望能快些找到证据，不然，郎君您受了这么多的苦，我们便报仇无门了。”
作者有话说
第146章 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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