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第四章 ...
-
岁月如流水东逝,转眼时间已经到了七月底。
过去的一月时间里,农人们只有抢收早稻后的三两日空闲得以休息,然而仅仅是两三日空闲也不足以停歇农人对土地的拳拳之念,于是接着又马不停蹄的开始了晚稻耕耘。
日日黎明时分,小李村,不论大人小孩有没有睡饱觉都得揉着眼睛起床,背着背篓,拿着镰刀走向自家的田地,田间传来汉子们劳作的吆喝声。妇人们则不用下地早早起床在家准备一天的饭食,有那顽皮的小娃娃还要在稻田中将自己滚得那是泥猴一个,被家里的大人瞅见少不得是一顿噼里啪啦的叱骂,还有那等脾气急躁的一个大巴掌就扬过去了。
农人们的生活好像经年如此,为农活而繁忙,为生计而紧张,为碎银而惆怅,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终日无暇。这就是生生不息的百姓们,在这终日的吵闹叫嚷中依然顽强而热烈的生活下去。
月终,丁氏到底是得了空闲,外面是炙热的阳光,她不是喜欢与村中的妇人们说长道短的性子,便只在家中安心给男人和孩子们缝制衣服,上月买的布疋直到今日才堪堪做完家中两个小崽子的。
将兄弟二人叫进来试试新夏衫合不合身,李致文一身窄袖曲领鸭蛋青的棉质短褐,星哥儿则是一身粉青的对襟短衫,任谁看了不叹一句好一双白玉儿郎。
兄弟两人皆继承了丁氏的白皙皮肤、温润眉眼,穿着青色棉衫不像是两个农家小子反倒像是读书人家的少爷公子。朱记的棉布的确质量上乘,贴身穿着舒适又轻薄透气再舒坦不过,两人俱得意不已高兴的不行,丁氏看着家中两个小子的模样心中一阵欣慰欢喜,笑叹衣裳与人真是两厢映衬。
李致文年岁渐长得了新衣虽然心中雀跃但面上还是会稍稍收敛一些,星哥儿不过一两岁小孩就没那么多可想的丝毫不掩饰自己快活的心情,直接放飞自我那叫一个开屏的孔雀四处招摇,只恨不得村里的每个人都知道他阿娘给做了新衣衫呢。
隔壁的铁牛艳羡之意仿若实质,简直是一双眼睛都要瞪成红眼儿公鸡,一下午的时间都缠着他阿娘刘婶子盼着也能给自己做一件哩,可惜最后只他的大脑门得到了一记老娘爱的爆栗。
七岁八岁狗都嫌,是以七岁的方铁牛当即承受不住自己不仅无法得到新衣衫还挨了一记爆栗的悲伤,不说棉布哪怕有件麻衣的也好呢,铁牛随即开启胡搅蛮缠大法,那哭天抢地的声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死了老爹呢。
方河被儿子哭得心生恼意只得冲着刘婶子嚷嚷,“小孩子家家眼皮子浅,他想要新衣服,你给他做一件便是。”
刘婶子立马双手叉腰气的那叫一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是我不想给孩子穿,还是不想给孩子喝,就你挣得那三两个零碎,一文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
此起彼伏的吵闹声不绝于耳。
方铁牛此刻也不哭闹了,只泪眼朦胧地拢拢衣服出去找小伙伴玩耍了。
……
快活的星哥儿就不晓得方铁牛家的这些糟心事了,他此时正跟着大哥在平清河里捞鱼,河水清澈鱼儿肥美,小李村山清水秀好地方,七月底酱烧河鲤好时节。李致文手拿一根籊籊竹竿看准时机迅速扎下,只见一条约两尺长的河鲤被扎中鱼鳃,鱼儿还在垂死挣扎被竹竿扎个对穿的身体不停摇摆,用力十分凶猛试图从竹竿挣脱,只可惜不到半炷香的功夫便没了动静,成为李家今晚饭桌上的预备暮食了。
一旁的星哥儿看着鱼篓嘴里念念有词,“勇猛有力的鱼儿啊,阿娘会将你做的很好吃哒,我和大哥会感激你……”
李致文在旁边听了一耳朵:哎,阿娘果然没说错,小弟变成和阿爹一样的话痨,这可怎么办才好哟,听听他说的都是些什么乌七八糟虚头八脑的玩意……
不知道被大哥腹诽的李致星:TAT
……
不知是不是因为在河里逍遥自在地游动,河鲤肉质紧实,叹一句河鲜莫过于鱼。
丁氏处理起肥鱼来得心应手,刮鳞去鳃,开膛破肚料理得滚瓜流水,只需半盏茶的功夫之前还在死命挣扎的河鲤已经变成鱼段安安静静躺在锅里,她的做法和一般人家有些许不同除了常见的葱姜蒜等佐料还加入了山慈菇,夏季炎热略添一些山慈菇可以中和暑热祛湿养心。
在《神农本草经》中记载,山慈菇,味甘,性寒可以清热解毒,消肿散结。
夏季万物华实,是以夏季养阳,秋冬养阴。一道山慈菇酱烧河鲤鱼,不但香气绕鼻使人垂涎欲滴,吃起来肉质鲜甜令人回味无穷,更紧要的是还能清心降火以润物细无声的康健颐养,实乃丁氏的慈母怜夫之心啊。
暮色四合,落日黄昏。
因准备明日去拜访孟卜元为了能够精神敞亮的出门,李德成带着他的好大儿李致星在后院仔细沐浴一遭,丁氏则借着最后一点天光抓紧缝制好她男人的衣服。
橙红色的余晖把小院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芒,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小院的安谧平静。
“叩叩叩。”
李致文缓缓起身开门,见来人是董大力,他脸上有着诧异之色,“大力,怎得这个时候来了,太阳都要落山了?”
“上次在你家吃了饭阿奶让我给你送些吃食呢,自家做的雪花糕用的是糯米和芝麻,虽不及你阿娘的手艺精湛却也别有一番风味。“董大力答道。
“太客气了,要不要进来坐坐?“李致文摆摆手。
“就不了,因来的路上遇见了里正爷爷多聊了两句这才来的晚了些,待会天黑路就不好走了,糕点既然送到我便家去了。”说罢又递给李致文一条手串,“谢谢你上次邀我到你家吃你阿娘做的饭食,见你常常去林子里抓知了猴,这是我自己编的用的是灵香草可以驱虫防蚊。”
文哥儿听了很是欢喜,当下便带上的手串,还在董大力面前晃了两下,“你懂得真多,竟还认识灵香草哩。”
见李致文带上手串,董大力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那我就下次再来找你。”
两人分别,李致文一个人坐在院子里越看灵香草手串越觉得古朴别致,而且惊讶的发现他周围真的没了蚊虫直到亥时一刻才去就寝。
隔日,因此时已是农闲时节,李德成与丁氏夫妇二人打算一早便带家中两个小子去拜访孟卜元。
为了不唐突长辈他俩人卯时便开始拾掇,备好一筐山珍野菌两条今晨在平清河扎得河鲤,因丁氏知道他痴心药理还早早在林子中挖了些野生草药,已然炮制好单独整束装进背篓以免损害药性。
夫妇二人将拜礼悉数备好,才准备叫星哥儿起床进门一看却是二人都还在酣睡,“致文,星哥儿起身了,咱们今日要去拜访一位伯伯。”
听到阿娘的喊声,兄弟二人起身盥洗一番又简单用了些吃食,因今日要带拜礼,李德成已经去里正那里借好牛车并再三保证会细心对待老牛,这才借来牛车。
毕竟一头黄牛在这个时候可是贵重资产,不仅是家里的重要劳力也是潜在的食物资源。
因走得早的缘故,现在不过辰时日光还不猛烈炙热,牛车疾走还有微微凉风拂过很是清爽。
李德成见文哥儿双眼下微微泛青似是精神不济便关切道,“致文,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喝些热水?”
“不用了,阿爹。昨夜大力来找我,与他闲聊几句又在院子里坐了一会,想必是睡得太晚了。”文哥儿摇摇头答道。
丁氏摸摸他的脉象觉得并无不妥便道,“靠着你阿爹小憩一会儿,还需得一会时间才到呢。”
李致文闻言便倚靠着李德成宽厚的肩膀不过十息便又沉沉睡去,李致星看到大哥睡着也不再发出声响,只安安稳稳坐在牛车上四处张望,终归是个两岁的小娃出来的机会少,一路的景致对星哥儿来说都是新奇稀罕。
三刻钟后,李家四人到了孟宅,别看孟卜元为人恣意但他却是永平二十七年实打实正经出身的两榜进士,只可惜因为性情放荡不羁行事不拘小节,在官场上遭人排挤也自觉勉强不到两年便请辞从此投身医学事业。
李德成前去叩门,漆黑的大门上贴着一副红联字迹苍劲有力好似蛟龙游转暗暗包含了天地乾坤的罡气灵力。
不消片刻,便有小童前来开门,他夫妇二人上前交谈几句一副温和有礼的模样,很快被小童请了进去。
李德成一进来便赞叹不已,虽一个大老粗说不出精妙入神的赞誉称言,但好赖他还是晓得的,一进来只觉得似乎气温都没那么炎热有一股沁人心脾的气息让人全身轻松。文哥儿好似也没有那么困倦,他强撑着睁开眼,然而不知道是否在牛车上受了风气,此刻只感觉头脑昏昏沉沉浑身无力。
因丁氏先前摸了文哥儿的脉象并没有甚异样,李德成此时也只觉得是儿子没有休息好只拍拍他的手叮嘱道,“坚持一会儿,不要失了礼数,若是困倦等今日回去便早些上床,”
星哥儿则是乖巧的在他阿娘怀里,因为出来做客端的是一副伶俐可人的模样。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孟卜元从外面走进来,可他刚进厅堂便看见李家人周身上似有黑气红丝环绕,其中以李致文最严重,他心口手腕两处黑气弥漫观他面色也是煞白一片。
孟卜元面色瞬间变得严肃,还未坐下就问,“你儿子招惹了什么不该招惹的东西?”
李德成夫妇二人俱是一惊,脸色大变,没能马上明白孟伯的意思,他俩看看李致文又盯盯李致星,最后把目光放回文哥儿身上。
“请孟伯明说。”丁氏当即脸色变得焦急道,“是不是文哥儿有什么不对?”
“娘子早上与他摸了脉象并没有什么不妥,老先生可是看出什么?”李德成安抚地捏了一下庭娘的手缓缓道。
孟卜元当即重重哼一声,“摸脉相能看出来什么,他这是招惹了邪物。”
“怎么会?”李德成夫妇二人大惊失色。“我们不过是乡下小农,平日生活平宁,哪里会有这种事情?”丁氏说完看李致文脸色愈加青白,当即就想跪下恳请孟卜元救救她儿子。
不过两人话音刚落,李致文已经双眼一闭从凳子上晕倒,眼见就要直直摔倒在地下,孟卜元身形移转眼疾手快托住他的脑袋大喝一声,“小游,还不来扶他进西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