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巨兽荒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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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土在震颤。
伴随着一声声隆隆巨响，以及其中难以辨别的生物鸣叫声，无数被惊动的荒原生物彼此看了看，认定这又是常见的暮土地震。
————
另一边。
加文和多丽丝目光呆滞地坐在岩石上，而这块岩石正随着眼前巨兽的动作被震得上下跳动，她们的嘴角也跟着僵硬地抽搐。
如果说一头巨兽能让荒原震颤，那两头巨兽呢？
地动山摇不过如此。
亚成年冥龙气得狂甩尾巴，俨然变成了一条无情的冥龙推土机，疯狂地在地上打滚撒泼：“嗷呜呜——嗷、呜嗷、嗷、嗷汪！”
Alef脑子嗡嗡的，感觉事态非常严峻。
——都把Caleb气出狗叫来了，这事还不够严重吗？！
想安抚一头占有欲爆棚的巨兽没法靠语言，因为这时候对方压根不听人话，只能摸头顺毛贴贴才能哄好。
Alef倒是想过去先稳住他，但是Caleb察觉到他的意图，竟然越滚越远了！
大鲲只能绝望地展翅狂追。
……
十分钟过去了。
暮土依旧鸡飞狗跳。
巨兽的体能不是光之子能想象的，这种程度的追逐对于两头巨兽而言都只是小打小闹。
同时也意味着，他们始终保持着谁也碰不到谁的距离，在荒原的大地上你追我赶。
两个孩子从一开始的紧张到逐渐麻木，心想这是什么生物永动机。
就在这时，永动机的一方——四翼大鲲突然啪唧一声扑在地上，一动不动。
加文、多丽丝：“！”
之前任凭Alef发出什么声音都不回头的亚成年冥龙瞬间刹住脚步，转身冲向大鲲，速度比捕冥鱼的时候快了不知多少倍。
Caleb奔到大鲲身前，还没等他低头去看Alef的情况，视线突然一暗——他被遥鲲的大翅膀糊了一脸。
Caleb：“！！！”
Alef翻身而起，一把按住Caleb的狗头，咬牙切齿：“（冥龙语）可给你能耐的，就这点小心思还想和我斗！再跑一个我看看？！”
过了十六年仍然会被骗到的Caleb：“……”
Caleb倔强地抬起一点头：“————（你，狡猾。）”
Alef：“……”
“——（无耻。）”
“——（诡计。）”
“——（诈…）”
Alef动作自然地甩过尾巴，捂住这条冥龙的嘴：“（冥龙语）小崽子词汇量还挺丰富。”
Caleb：“……”
“（冥龙语）中午有一场小地震，把那边震出了一条裂隙。”Alef让开一点位置，好让瘫在地上的亚成年冥龙看到远处的裂缝，“（冥龙语）你当时没看到，我怕你掉进去。”
Caleb缓缓转向两个瑟瑟发抖的光之子：“——（不重要）”
“……”
Alef默默把他的头正回来：“（冥龙语）别以为我听不出你一语双关……那边的不能吃。”
Caleb再一次震惊了。
宝贝哥哥竟然当着他的面护着外来幼崽，两次！
Caleb难以置信，Caleb悲愤交加，Caleb恶向胆边生。
他一个打挺掀翻Alef，张口就咬——真咬是不可能的。
亚成年冥龙看着已经失去理智，实际上用了十二万分的小心，没让锋利的獠牙碰到遥鲲半点，只在Alef身上一顿乱啃，连红印都没留下。
正在遭受冥龙的“残忍攻击”的Alef：“……”
你敢不敢再用力一点。
Caleb身体力行地回答他：不敢。
如果是平时没有外人在，Alef和Caleb小打小闹抱成一团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光生物的本质就是疯狂贴贴。
但是今天有两个光之子围观，Alef看了眼他们俩此时的姿势，顿时感到一阵脸热。
这个姿势都快合体了。
Alef翅膀交叉挡住Caleb，尾巴顺势卷起，轻轻抽了压在身上的冥龙一下：“（冥龙语）你还没完了，下去下去。”
他这一尾巴拍过去，Caleb一头九米多长、身强体壮的荒原巨兽，愣是被打得浑身一震，痛苦地闷哼一声倒在地上，还向外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背影非常可怜无助。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刚和一千头残忍的极地冥龙厮杀了一场。
Alef默默转过头，努力压住上扬的嘴角。
这个时候绝对不能笑，如果笑了，教育效果就会大打折扣，Caleb绝对会得寸进尺。
大鲲维持住作为兄长的威严，和旁边想笑又不敢笑的孩子们说：“我很快带他过来。”
加文和多丽丝看着暗暗投来“你们敢动就死定了”可怕视线的冥龙，止言又欲，欲言又止。
“…倒、倒也不必那么快。”
加文小小声说：“而且，那头极地冥龙的脾气恶劣程度看起来完全不逊于成年体啊！刚才还在大发雷霆（Alef: ？），真的不会出事吗？！”
Alef用了两秒才把光之子口中“大发雷霆”的对象和Caleb联系起来。
“哦，你们可能不知道。”Alef云淡风轻地开口，“我这些年在暮土揍过的冥龙，比你们见过的还多。”
“……”
两个光之子欲哭无泪地往旁边挪了挪。
在极地长大的遥鲲居然会这么暴力吗，和印象里可爱柔软又温柔的白鲲种群完全不一样！
而且极地冥龙的性格非常恶劣记仇，哪怕不小心惹怒冥龙都会被伺机报复，揍冥龙这种事已经不能用大胆来形容了。
简直就是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然而她们想象中的凶残画面并没有发生。
Alef飞到Caleb身边以后，对其使出了“我最喜欢你啦”、“我们Caleb是暮土最帅气最厉害的龙龙啦”、“Caleb抓的鱼最好吃啦”三连夸夸攻击。
然后这头凶残的、叛逆的极地冥龙当场就——
起来给宝贝哥哥烤鱼去了。
Alef教过他怎么用岩石做一些简单的厨具，以及使用火，Caleb看一次就会了，现在这头极地冥龙会做很好吃的烤鱼肉、岩板煎鱼和鱼汤。
两个光之子跟着大鲲回到篝火旁的时候，看到任劳任怨把冥鱼肉撕下来放在石板上煎的Caleb，精神已经有些恍惚。
这头龙甚至还知道往锅里放盐和苦叶油。
Alef笑眯眯地凑过去往Caleb身上扑，Caleb稳稳当当地背住他，尾巴缠着遥鲲的尾羽，在温暖的火光里一晃一晃。
Caleb低吟一声：“——（冷？）”
Alef懒洋洋地回：“（冥龙语）一点点。”
Caleb微微侧过头，发出一阵低鸣：“————（留下。我，温暖）”
尽管冥龙的低鸣声晦涩简短，Alef还是听懂了他的意思，也用鲲种的鸣叫回应：“嘤——（好耶。）”
“————（喜欢，声音。）”
“嘤嘤，嘤嘤嘤——（鲲就是这样啦。）”
……
篝火对面。
“虽然听不懂他们说什么。”加文眼含泪光，抓住多丽丝的手，“可我感觉我的脑袋在发光。”
多丽丝也哽咽着握住她的手：“俺也一样。”
好巧不巧，大鲲在这时回过头问道：“你们还没吃晚饭吧，过来一起吃啊。”
他身后的荒原巨兽也缓缓转过脸，一对瑰紫色的冰冷竖瞳扫了过来。
加文、多丽丝：“……”
救救。
Alef看着她们的表情，疑惑地看向身后：“？”
Caleb神态如常地给煎鱼肉翻面。
Alef以为两个女孩还有点怕Caleb，安慰道：“别怕，他就是有点不习惯。”
加文挤出一个笑容：“我，我也是这么想的。”
“要不是您这么说，我们还以为他是想……”加文鼓起勇气用余光往遥鲲旁边瞄了一眼，瞬间心神俱震，“…想把我们一起扔锅里炖了呢，哈哈，哈哈哈…”
Alef也笑了：“你真会开玩笑。”
加文：“……”不，她没有。
您回头看看！您看他爪子里用鱼肉刻出来的是什么！？
是两个光之子外形的小人啊啊啊！！！
在Alef回头前，Caleb爪尖上的两小块熟鱼肉悄无声息地落进鱼汤里。
大鲲没发觉什么异常，用尾巴卷过来两只碗，问她们：“你们两个喝汤吗？”
两个孩子：“……喝。”
拿完自己的那份鱼肉和汤以后，女孩们迅速回到篝火的另一端，含泪干饭。
好吃是真的好吃，可一想到这份食物出自一头虎视眈眈的极地冥龙，再香的饭也安抚不了她们担惊受怕的心灵。
Alef如今是只名副其实的巨兽，由于自我意识的影响，他吃得更斯文一些。
光生物的本能与先天记忆在他身上巧妙的融合在一起，在加文和多丽丝眼里，Alef并非一个有着巨兽身躯的人，而是一头有智慧的巨兽。
这也是她们始终不敢太放松的原因，Alef只是对她们友善，而不是她们真正的同伴。
相比Alef，一头原生极地冥龙进食的姿态则更原始粗暴。
Caleb做熟的那条鱼是给遥鲲吃的，他自己只吃生骨肉。
这头龙不像其他冥龙一样不吃骨头，他比同类强悍数倍的咬合力能把鱼骨也毫不费力的咬碎，连肉带骨吃下去。
暗红色的鱼血把Caleb半张脸都染成了深色，看着野性十足。
吃完鱼，亚成年冥龙自觉地跑去河边洗澡。
脏脏龙只会失去宝贝哥哥的宠爱，还不能在巢穴里睡觉。
Alef喝完最后一口汤，突然想到什么，对两个光之子说：“你们来荒原研究的新课题，是什么？”
加文轻咳一声：“……冥龙种群的繁衍习性和求偶期。”
多丽丝的目光缓缓挪到加文脸上：这是可以说的吗？
加文也回看过去，嘴角抽搐：不然呢？
Alef倒是对这个大胆的课题没什么反应，想了想：“那你们走错地方了啊，冥龙种群现在迁徙到荒原北海了，不在这里。”
加文、多丽丝：“……”现在她们知道了。
可问题是，荒原南海是非常优越的冥龙栖息地之一，近年也没有重大的灾害和环境变化，冥龙种群为什么会突然集体迁徙到北海？
她们不约而同看向面前的巨兽。
唯一的异常，大概是这只本不该出现在暮土的四翼遥鲲，和那头有着诡异紫眼的极地冥龙吧。
Alef对上光之子的视线，后知后觉地眨了下眼：“噢，这事好像是跟我有关系。”
严格来说，关系还不小。
十六年前的荒原南海的确如她们说，是聚集了大量冥龙的栖息地。
那时的Alef也不过两岁，带着一只幼龙藏在废弃的神殿夹缝求生。
只是随着年龄增长，两只巨兽幼崽都在飞速长大，Alef的体型让他不能再躲躲藏藏，每次出去寻找食物都是一场惊心动魄的逃亡。
荒原生物都以灰色、黑色为主，一只雪白的遥鲲在冥龙眼里就是一个无比新奇的猎物，加上荒原的食物丰富，所以狩猎者玩心更重，追逐也不会下死手。
Alef深知这点，他顶多是被撵得有点狼狈，害怕倒不害怕。
但是在Caleb成长到亚成年前，Alef一直都严厉警告他：绝不能离开巢穴出去捕猎，也不能发出声音引起其他冥龙的注意。
冥龙是一种有着强烈领地意识和攻击性的巨兽，它们在面前有一只猎物和一只冥龙幼崽的情况下，会优先选择杀死陌生的冥龙幼崽。
这是被基因决定的竞争者本能，杀死未来的竞争者以排除隐患。
尤其是Caleb这种被遗弃的幼崽，Alef终究不能像他真正的父母一样保护Caleb性命无忧，如果被成年冥龙发现就只有死路一条。
再到后来，一头在领地战中落败的冥龙闯进这座神殿。成年冥龙的体型比当时的Alef大出一倍，即使受了伤也压迫力十足。
这座神殿是他们唯一安全的住所，被赶出去和被这头冥龙当场杀死没有区别。
Alef选择正面刚，而且依旧让Caleb躲好，绝不能出来。
十二岁的Alef已经是亚成年四翼鲲，只比他小一岁的Caleb远远没到冥龙种族的第一次发育期，身上的鳞片比Alef的皮肤还软，被成年冥龙咬一口就直接挂了。
那是Alef第一次正面和冥龙这种荒原掠食者搏斗，也是受伤最重的一次。
如果不是Alef疼到没力气说话，他一定要边打边破口大骂这废物的翅膀和尾巴。
鲲种长得漂亮优雅，在真正需要以命相搏的战斗中简直浑身是累赘。
牙齿小也不锋利，皮肤坚韧但有限，翅膀尾巴半点攻击力没有，目标还大，特别容易被对方咬住。
最后Alef是拼着一身蛮力，专盯着冥龙脆弱的腹部旧伤往死里撞，生生把成年冥龙撞到内脏破裂，吐着血踉踉跄跄跑掉才结束。
Alef虽然赢了，但他那种自创打法完全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冥龙浑身都是坚硬锋利的鳞片，每撞一次身上就多一大片割伤。
加上第一次打架经验不足，他被那头冥龙咬了好几口。
遥鲲浑身伤痕累累，躺了一个星期才勉强爬起来。
他们依然很弱小，所以随便一头冥龙都能驱逐、戏弄、肆意恐吓他们，甚至直接攻击。
那段时间Caleb一直陪在他身边，给Alef喂各种抢来的小浆果小鱼，也不再挑食，每天护在Alef身旁，有时传来一点异常的声音都会让Caleb戒备很久。
Alef发现这种变化后有些许欣慰，但更多的是愧疚。
Caleb过早的经历了死亡的威胁，他成长得太快，蜕变得悄无声息，Alef不知道这是不是正确的。
有时Alef被声音惊醒，看到Caleb护在巢穴靠外的那一侧，回头向他投来一个安抚的眼神时，心脏跳得很快，又很沉重。
如果是Caleb的父母在他身边，或许这个孩子就不会陷入被时刻威胁的恐惧，整夜都不能入眠。
在那之后Alef又经历了很多次战斗，他变得越来越游刃有余，身上的伤越来越少，遇到成年冥龙也能按头狠揍。
只是Alef不知道，Caleb并非恐惧死亡。
他恐惧的从始至终都只有Alef被伤害、为了保护他被杀死。
他还太小，所以只能沉默地、以一种骇人的速度成长，带回来的食物从一开始的水果螃蟹和鸟类，再到后来的野牛、冥鱼。
Caleb在十五岁正式进入亚成年后，极地冥龙的攻击性和残酷本能在他身上显露无疑。
他开始杀死每一头胆敢闯入领地的冥龙，对所有同族都表现出了极强的攻击性和敌意。
正常的极地冥龙也会杀死同族，一年内通常不会超过三次，更多的是驱逐出领地。
像Caleb这种经常杀死同族的冥龙，身上会逐渐多出一种只有冥龙才能闻到的信息素，冥龙种群将其称为“灾厄”。
这种信息素往往会让多头极地冥龙合作，先杀死这头给种群带来灾厄的巨兽。
但Caleb一定比以前出现过的任何一头“灾厄”都要强，都要残酷。
无论被多少头冥龙围攻，他都能将对方一一杀掉。
“灾厄”的气味会引起冥龙的敌意，极致的“灾厄”只会让冥龙感到畏惧。
不出一年，整个荒原南海的冥龙就在恐惧的压迫下集体逃离，迁徙到了环境次一级的荒原北海。
……
“那个，我冒昧的问一下……”
多丽丝缓缓开口：“您的这位弟弟，他的领地面积是多大？”
Alef犹豫了一下：“这个我倒是不太清楚。”
多丽丝和加文对视了一眼，放心了一点。灾厄冥龙如果没有固定领地，其实就是流浪巨兽，对光之子威胁性其实比聚集的冥龙种群要小。
“一般来说，我喜欢哪片领地，他就会打下来让我住。”
“……”
“怎么了？”Alef看着两个光之子的僵硬脸色，斟酌着问，“他这种情况很少见？”
多丽丝、加文：“……”
何止是少见。
两个光之子都崩溃到在内心无声咆哮：怪不得近年来王国科研部监测的冥龙种群特别不正常，动不动就全体逃命！
原来是因为你们两个！！！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巨兽荒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