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星惠顾》非食

5、讨论讨论

　　第二天吃早饭时纪演承说早上不太热，买完东西顺便带他去附近熟悉一下。早餐结束，许家亦去房间换衣服，短袖套在头上，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在喊纪演承。那声音像是从房外传过来的。

　　纪演承房间的窗户向南，正对着院外的小路。而许家亦房间的窗户则是和他对向，朝北。

　　许家亦定身静听，没等到回应，于是套上衣服，拉开窗帘，趴在窗口朝外张望，没瞧见外面有人。正欲退回来时，听到纪演承说了句“不去。”

　　这次大半个身子探出去，在路的拐角看到了一个自行车轱辘。

　　车主听了纪演承的回答，正在楼下炸了毛，“太子爷当上瘾了是吧，你敢在这摆谱，陆行琛回来弄死你。”

　　只听纪演承笑了声，说：“有事。”

　　许家亦背靠着窗台给裤腰上的抽绳打了个结，心想这也没少摆。

　　果然，楼下一声异响，许家亦脑子里立马浮现出自行车支架被嚓得一下踹下来的画面。

　　紧接着就是一句气急败坏的警告：“站好了等着，看爸爸不打得你屁股开花。”

　　纪演承下楼了，预想中的动静没传来，窸窸窣窣，听不真切。许家亦在房间溜达了几圈才出去，在客厅没见人影，拉开那道厚实的防盗门，才看见纪演承已经在院门口等着了。

　　在他走过去后，纪演承伸手把庭院的小门勾上，朝院墙边扬了扬下巴，“呐，信箱。”

　　许家亦扭头看到信箱已经被扒出来了，地上躺着被扯断的花枝，估计还被他俩拿着互相抽打了一番，白色花瓣和绿色的叶子碎碎地落了一地。

　　纪演承的手臂上还淌着水珠，显然是洗过手了，身上也拍打过了，可头发上还有一个漏网之鱼，小小的一片，白白的，躺在他乌黑的发顶。

　　许家亦站在他旁边，指尖轻捻，先说了旁的：“你有事的话，我自己去买也可以。”

　　纪演承看向他，打趣地反问道：“偷听？”

　　“对不起。”

　　许家亦认错速度之快，态度之诚恳，竟让纪演承隐隐有那么一丝罪恶感。

　　纪演承推了一下他的后脑勺，示意他往前走，解释说：“逗你的，听不出来？”

　　“我现在就一个事儿，看着你，你自己去买跑丢了算谁的。”

　　许家亦瞥了一眼纪演承身后刚刚从他头上落下的花瓣，这才专心走路。

　　纪演承听他小声嘟囔了一句“没那么容易丢。”，故意让他大声点再说一次。

　　许家亦：“……，没事。”

　　纪演承暗笑，低垂下眼眸，看着许家亦跟在他旁边，连头发丝都变得老老实实的样子，嘴角的笑意越堆越多，仗着许家亦看不到而毫不掩饰。

　　纪演承笑够了，便开口说：“刚才那个叫蒋孟书，他家就在——”说着转身朝右后方指了个位置，“那，阳台晒被子那家。”

　　然后回过身，边走又给他指了一处“这是陆行琛家。”
　　和纪演承家一路相隔。

　　纪演承说：“我跟蒋孟书和陆行琛是一起长大的哥们儿，他俩也在七中，到时候我再给你介绍。”

　　许家亦回说：“好。”

　　许家亦的头随着他的手指转来转去，听着他把路过的地方挑挑拣拣得介绍一遍。

　　纪演承领着他从小区北门出，在外面绕了一圈从南门回来，在路上遇到一个报亭，直接在那买了信封和邮票。一旁有人开着翻斗车在卖西瓜，许家亦好奇朝旁边多看了两眼，结果回家的时候纪演承拎着个大西瓜走了两公里。

　　到家拿到厨房去切，才发现在置物架的一堆土豆南瓜里已经圆滚滚地躺着一个了，估计是霞姨买的。

　　纪演承啧了一声，抱出来冲干净，放到砧板上一刀两半。之后分别裹上保鲜膜一块放到了冷冻层。

　　差不多十五分钟后，纪演承托着半块冰冻西瓜送到许家亦房间的时候，他已经写好了信，正在用胶水给信封封口，封好之后翻过来在正面压了一下。

　　纪演承把西瓜给他放到桌子上，碰巧扫到信封上的地址。

　　“师大？”，纪演承疑惑地问。

　　许家亦扶着西瓜点头，“嗯。”

　　这老师还是个教授啊。

　　纪演承提醒他：“师大离这不远，打车半个小时。你直接过去也行啊，写信怎么也要两天。”
　　许家亦想了想，说：“我也没有着急的事，如果他空闲的话会联系我的，我在信里面写了电话。”

　　纪演承没多打听，点头会意后就出去了。

　　接下来的一整天，除去吃饭的时候见面，纪演承和许家亦各自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大多数时候，整栋房子寂若无人，纪演承听着许家亦上下楼、开关门时偶尔发出的小动静，刷了两套竞赛题，竟然比他一个人在家的时候还要静心。

　　临睡前，碰到许家亦在洗手间洗漱，他走进去取了自己的牙刷。

　　许家亦见状把牙膏递给他。

　　纪演承一边挤牙膏，一边问他：“你在看高一的书？”

　　上午给他送西瓜的时候，物理课本就在桌子上摊着，纪演承不经意间瞄了一眼。

　　许家亦含着牙膏看向他，嗯了声。

　　纪演承依靠着门，在把牙刷塞进嘴里之前，说道：“有看不明白的，可以讨论讨论。”

　　纪演承冷不防来这么一句，许家亦愕然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嘴里的泡沫都含化，连忙吐掉漱了漱口，说：“好，谢谢哥。”

　　纪演承刷牙的手顿了一下，平常被叫哥的时候也不少，但那都像是朋友之间闹着玩的，许家亦第一次叫他哥，还叫得这么郑重其事，让他除了有些不习惯之外，还有一种莫名生出的责任感，怎么说呢，有点像长兄为父的那种感觉。

　　之后的几天，许家亦在纪演承身上发现了他继面冷心热之后的第二个特质，自谦。

　　纪演承说的讨论讨论，很大程度上是他单方面的知识输出，刚开始还是许家亦问什么他解释什么，最后直接翻到目录给许家亦来了个大串讲，对每一章涉及的定义进行名词解释，在草稿纸上列出对应的定义式和决定式，之后将相关公式串联在一起，以便直观得看出它们之间的换算关系，好像他脑子里装着各种各样的受力示意图，能随意拉出来一个给许家亦做示范。

　　许家亦开始反思自己对洛宛音说的“没问题”是不是太过自大，他之前在学校的时候成绩还是不错的，可扪心自问他确实做不到像纪演承那样，几乎如同支配四肢一样灵活地支配自己学到的东西。

　　他脑子里的知识只是机械得存在，指定到哪个，它才会在一级一级申报之后被提取到大脑。

　　纪演承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情绪，装得心有不甘地说：“这些我都学过练过了，你只看了遍书就想一口吃成大胖子，那我吭哧吭哧做那么多题岂不是很亏。”

　　见许家亦对着他会心一笑，纪演承才继续道：“明天学校开门，我带你提前去看看。”

　　说着起身朝许家亦脑门弹了一下，“早点睡，起晚了就不等你了。”

　　许家亦捂着额头，笑着回说：“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