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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礼物 ...

  •   窗外雷雨声渐渐清晰起来,花玉墨拿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顺便就靠坐在了挡板上。他现在感觉后腰的肌肉现在像撕裂似的疼,似乎下一秒就要摔到冰上了。
      花玉墨还是要照顾一下自己的形象,俩教练都在这瞅着,他当然不能像以前自己训练那样直接在冰场上躺平。所以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在挡板边上坐一会儿了。
      “是不是腰疼了?”林志鸿心疼地过来隔着挡板给花玉墨揉了揉后腰,又转头看徐骏,“让玉墨歇会儿吧,也不能这么一直练,还有挺长时间才比赛呢,慢慢来呗。”
      “行,那玉墨,今天先到这儿吧。”徐骏过来在花玉墨湿漉漉的发梢上拢了一把,“让你林教练给你按按,不然别受伤了。”
      “教练,我后面这次旋转怎么样?”被林教练牵着手时,花玉墨还不忘回头问徐教练最后训练的成果如何。
      “进步很大。”徐骏毫不迟疑地回答,“加油吧,说不定以后到了国际赛场,这还是你的王牌之一呢。”
      花玉墨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这是花玉墨练习贝尔曼旋转的第四天,四天前,他收到了编舞师杨垂柳小姐姐送过来的初稿。花玉墨翻着翻着,忽然抬头问徐骏:“教练,您觉得这里换成贝尔曼旋转怎么样?”
      “你会吗?”徐骏惊讶地扬起眉毛。
      “不会。”花玉墨闪出了星星眼,“您能教教我吗?”
      “呃……”徐骏有点懵。
      “求您啦教练。”花玉墨拖长音调,还撒娇般地眨了眨眼睛。
      徐骏还没反应过来,林志鸿就先架不住宝贝学生亮晶晶的眼神了,直接转变阵营开始劝说徐骏:“要不试试呗……”
      “行。”徐骏笑着摸了摸花玉墨的脑袋,果然大部分人都抵挡不住小孩子的撒娇。
      贝尔曼旋转一般来讲是女单的专属,一些男单选手身体没有足够的柔韧性,而且大部分人都认为贝尔曼旋转是“又疼又累,拼命做出来了还加不了多少分数”,所以至今为止,也只有两位男单选手在赛场上展现了一下能做出贝尔曼旋转的能力。
      花玉墨非常荣幸他亲爱的徐教练是其中之一。
      训练过程用一个“疼”字形容就够了,饶是花玉墨练习了一段时间舞蹈,柔韧性大幅度增加,也会觉得这个过程相比往常的一些柔韧度训练更加难以忍受。这段时间里花玉墨晚上腰疼的睡不着觉简直太正常了。
      和严厉于花玉墨训练的徐教练相比,林教练简直太温柔了。不但给他花玉墨按摩,还偷偷给孩子安排热牛奶和小零食。虽然零食的量非常少,但严禁吃甜品显然会让酷爱甜食的花玉墨更难受。
      小心翼翼舔着蓝莓切片上果酱的花玉墨不由感叹自己何德何能遇上这么好的两个教练。
      等到练成了贝尔曼旋转,就能和隋月生他们好好较量一下了。花玉墨咬着杯子,心里打起了算盘。他清楚,花滑不是一朝一夕能练出来的本事,他要是想赢辽宁的那对双紫薇,就必须得比他们拼。
      省队统一设计的考斯滕拿到之后也被花玉墨改了又改。林志鸿看着花玉墨放在他桌子上那一摞涂得乱七八糟的设计图都觉得头疼,也不知道那孩子的小脑瓜里怎么有这么多的新想法,几乎每天都要画两张新的出来。
      终于,花玉墨在把第三根琴弦弄断之后定下来选哪张设计图了,唯一令人担心的是,要动针线修改衣服,他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如何胜任。
      事实却是花玉墨不但动手改了,还改得很漂亮,以至于两位教练看到成品时都不相信这是花玉墨亲自改的。
      “这几层纱和袖子是我改的,刺绣是去找裁缝铺绣的,要是绣花我真不会。”花玉墨抱着衣服老实交代。
      “挺好看的呀,你也别为难孩子了,玉墨一天又是训练又是学习,抽空还要改考斯滕,孩子也不容易。”林志鸿拍拍旁边哭笑不得的徐骏,劝道。
      “我没想怪玉墨!”徐骏更哭笑不得了,“我是想说,玉墨你下回不喜欢考斯滕跟我说一声就行,没必要自己回去改。对了!”
      徐骏说着就想起了办公室抽屉里的几根琴弦,冲花玉墨招招手示意他跟上来:“我也不知道尺寸对不对,你先看看行不行吧,不行再找我换。”
      “谢谢教练!”花玉墨一下子跳了起来。
      当晚花玉墨躲在自己的小阁楼上弹了大半宿的琵琶,《狐窟》这首古曲在男孩稚嫩的灵魂深处回荡。
      当然他睡不着起来弹琴的原因是他腰疼,最后半宿花玉墨是实在太困趴着睡着的。他最近发现趴着的时候腰就不会那么疼了。
      就可惜第二天早上他是被疼醒的。
      一般情况下,花玉墨早起是为了晨跑或去省队的冰场训练。但是今天,他先跑了一趟花鸟鱼市,狠狠心把所有的零花钱数了数,随即全部攥进手里,在找到那家熟悉的店铺后将抓得有些皱的纸币踮起脚尖放在柜台上:“阿姨,我想要那只鹦鹉。”
      柜台后翘着二郎腿的老板娘怀疑地看看面前的男孩,又看看男孩放在玻璃柜台上的钱:“哪只鹦鹉?”
      男孩指了指老板娘身后雪白的大鹦鹉,随后又从口袋里掏出剩下的钱推过去:“鸟笼我也要,谢谢。”
      老板娘数数钱,又验过真伪,笑逐颜开地摘下那个最大的鸟笼来递给花玉墨,又一再叮嘱他不要弄伤了手、小心鸟儿飞走之类的。花玉墨含笑认真听了,双手接过鸟笼,礼貌地微微鞠躬算作致谢,随后小心翼翼地提起鸟笼。那雪白鹦鹉长得倒是漂亮,见了花玉墨像是来了劲头,声音有点谄媚地亮嗓:“美女!早上好!”
      花玉墨听了这句话差点把鸟笼子摔到地上去,这只鸟长不长眼睛啊?!
      “真不知道徐教练当初怎么在花鸟鱼市一眼就看见你了……”花玉墨咬牙切齿,但是又毫无办法,谁叫这只傻鸟是当初徐骏教练看上的呢?
      路上花玉墨还看见的早起遛狗的林小楼,准确来说,是狗脖子上套着半截狗绳在狂跑,林小楼攥着另半截绳子在后面狂追,一人一狗风一般从身边跑过,压根没注意到旁边的花玉墨。
      但愿今天他不需要请假。花玉墨在心里祝福了一下林小楼。

      鸟笼就放在徐教练的办公桌上,两位教练的办公室不大,布置得却很漂亮,干净整洁,里侧的小沙发上堆着五六个枕头,都是花玉墨从家里搬来的,有时两位教练会让宝贝学生在这里睡一会儿。此时阳光洒在白鹦鹉的羽毛上,恍然间有种这只鸟身披圣光的错觉。
      这种错觉一直维持到这只聒噪的蠢鸟反应过来后开始叽里呱啦地胡吵乱嚷,冲着花玉墨一口一个“美女”“佳人”。
      “你眼瞎吗?!我是男的!!”花玉墨终于忍不住一脚踹在鸟笼边,他虽说只有九岁,但力气已经不小,这一脚把整张桌子都踹得摇摇欲坠,受惊的大鹦鹉在鸟笼里横冲直撞,吱哇乱叫。花玉墨瞬间后悔了,细长的右手提起鸟笼,左手一把稳住了木桌。
      桌子质量挺差的。花玉墨拔出两根扎进手套的尖木刺,心里暗想,徐教练家那么有钱,为什么自己不换张桌子?
      不过花玉墨也没太在意,就当徐教练平时节俭惯了。
      接着花玉墨就收拾收拾去跑步了,他来得早,也就是六点半左右。路过乒乓球训练场馆的时候他隐约看到了一个火红的身影,眼尖的他很快认出来是战云令。这让花玉墨不禁有些疑惑。
      花玉墨和战云令就属于两种极端,你让花玉墨早起没问题,熬夜几乎就是要他的命。除非是难受睡不着,否则他一过晚上八点立刻犯困,站着都能睡着。
      战云令就不同,典型的夜猫子一枚,恨不得天天晚上通宵训练,然后再回去睡个天昏地暗,从早上六七点睡到晚上六七点都是战云令休息日的常态。
      花玉墨确认自己没看走眼后赶紧抬头看天,确认今天的太阳不是从西边出来的。
      跑圈花不了多长时间,花玉墨在去找战云令聊一会儿和直接去冰场中间徘徊了大约二十秒钟,随即一甩脑后的高马尾,大步流星朝冰场方向抬腿,路上还抽空拿手机给战云令发了条短信。

      清水出芙蓉:今天午休我去找你聊会儿天行吗?
      战云令拿毛巾擦了擦湿漉漉的短发,水杏眼在明亮的晨曦中水光潋滟。他刚放下球拍,就收到了花玉墨的短信。
      少年明亮水润的眼眸里浮出一丝笑容。

      国球一号:没问题,中午见!
      花玉墨看着手机上的字,微微一笑。扔下手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侧身跳了个漂亮的1A。他用了延迟转体,这一跳高、飘、远,轻盈无比。
      “哟!跳的好!”林志鸿一进门就看见了花玉墨这个跳跃出声夸奖了一句。
      “林教练好。”花玉墨立马规规矩矩地站好,向林志鸿微微鞠躬。
      “诶,你跟我还客气什么?那鹦鹉是你送的吧?你徐教练在办公室都要乐疯了。”
      “徐教练喜欢就好。”花玉墨乖巧地笑着,流露出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无邪。
      “他可喜欢了,今天晚上训练说不定还能给你开开小灶。”林志鸿揉了一把花玉墨的脑袋,“加油,腰没事吧?”
      “没事。”花玉墨人畜无害地笑道。
      看来林小楼训练最大的成果是奔跑速度,今天他是踩着点扑到了省队大门口,另一只手拖着同样累成乌龟的狗子。好几个队员看到他这样扑哧就笑出声来。
      “报告……”林小楼上气不接下气地喊了一嗓子,接着就有相熟的队员一把将人拖进了队伍,小声道:“林哥,你今儿个撞大运,总教练刚有点事儿走了,让我们先等等再点人。”
      前排的花玉墨给林小楼让了个位置,使队伍看起来不会凸出来一块。女队的姑娘们探头探脑,想知道男队这里发生了什么。
      男队的众人刚刚做完小动作,总教练就回来了,挨着林小楼的几个人都不由吓得一哆嗦。花玉墨看他们这样怕是要露馅,连忙朝一圈队友投去一个安慰的眼神。
      好在总教练视力一般,没看清这帮小兔崽子在队伍中的小动作。
      接下来就是一上午的高强度训练,绑在门口的那条苏牧早就缓过了劲儿,正吐着舌头一脸嘲笑地斜着眼睛看这帮落汤鸡一样的孩子。
      花玉墨蛙跳的时候被后面的人一撞失去重心,膝盖被地面的石子沙砾划了好大一个口子,疼得直皱眉。林志鸿看见花玉墨这样心疼坏了,想带他回去抹点药,但是花玉墨觉得自己没那么金贵,就随便扯个借口婉拒了。
      不得不说,花玉墨的外貌的确出挑,隔着老远战云令就在一众小选手中看见了一瘸一拐的花玉墨。
      “猫儿!”战云令在门口朝花玉墨用力挥手,正午的骄阳尽数落在少年英挺的眉眼上。战云令有一对潇洒的剑眉,配上棱角分明的面部轮廓显得他那双水汪汪的杏眼极其不搭调。
      虽然但是,他整个人往门边一靠还是挺帅的。花玉墨这么想着,也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猫儿,你这腿怎么弄的?”战云令看到花玉墨裤子上的血迹,忍不住关心了一下。
      “没事,破了点皮。”花玉墨笑笑,“朵朵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我记得你之前早上起不来啊?”
      “嗯……猫儿,这两天我其实有个事儿一直没跟你说。”战云令罕见地没直接回答花玉墨的问题,而是另起了一段话,“我马上要去国家队了。”
      “……这么快?”花玉墨愣住了。
      “嗯,二队。”战云令轻轻抚摸着花玉墨垂在肩膀上的长发。
      “朵朵。”
      “嗯,你说。”
      “运动员都一定要去国家队吗?”花玉墨比战云令矮些,抬头望着他最交心的朋友。
      “当然是只有足够优秀的人才能去国家队啊!”战云令的声音明亮了一些,“我听说,国家队里除了天才就是天才中的天才,真期待能跟他们过两招!”
      “那你现在的教练们怎么办?”
      “教练们要留在这里啊,然后再教新的学生,然后把新的学生送去国家队……”战云令说到一半赶紧刹车,他忽然意识到教练这个身份的人对自己和花玉墨来说好像不一样,“不过如果有机会,你的教练应该也能跟着去国家队任职!”
      “有机会吗?”花玉墨神色略微黯然。接着男孩又轻柔地笑起来,双手从始终没有放下的书包里捧出一个盒子,递给战云令,“之前在四川买的,第一眼感觉很配你。”
      战云令打开盒盖,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块孔雀石镂雕的吊坠,用黑线穿着,两边各有两颗白玉珠子。
      “朵朵。”花玉墨语调轻柔,“一路顺风,过年过节记得回来看我。”
      那天中午他们聊了很多很多,从比赛聊到学校,又聊到同学、家人、朋友、学业甚至天气。出乎战云令意料,花玉墨对于他去国家队这件事表现出的似乎只有祝福。
      后来在北京,战云令看着窗外细碎寒凉的雨珠,脑中闪现出的是两人今天的最后一段对话。他想起花玉墨就要去黑龙江比赛了,就随口提醒他记得带把伞去,哈尔滨可能要下雨。
      “下雨好呀。”男孩笑着说,“我刚出生那会儿家里找人给我算命。那老道士说了,我是水命。”
      “是吗?那还真是巧了。”少年人肆意地笑道,“我小时候奶奶说了,我命里缺水。”
      “真巧。”

      十四岁的战云令对花玉墨的回忆到此结束,记忆中最后的画面里,男孩穿着运动服,颀长身形初现,狐眉微蹙,凤目含情。容颜昳丽,精致脱俗。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九岁的花玉墨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8.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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