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地下街/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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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 007
橘光幽幽映在眼底，清亮的眼瞳深处浮现出不知所措。
橘枝仿佛没有听清一般，再次指着桌面上摊开的那本书中首页开头的段落，向利威尔询问道：“利威尔先生，能麻烦你再说一遍这里的内容是什么吗？”
利威尔家里唯一的一本书就是他的母亲留给他的有关于人类历史的书籍。
曾经被母亲不时翻阅的书早就边角泛黄卷起，更何况这些年他总是会在睡前随便翻看几页，也因此有些地方甚至都被磨坏。
而哪怕不看，他也对书中的内容倒背如流，“为了逃避巨人的捕食、避免人类彻底灭绝，幸存的人们逃到了岛上，藏身在了三座高墙之后。而这三道墙壁的名字由外到内分别是——玛利亚、罗塞、希娜。”
听过一遍的话再次入耳，橘枝终于确定自己的耳朵没有问题。
但既然她的耳朵没有问题，有问题的就该是这个世界，毕竟什么会捕食人类的巨人、什么三道高墙…她从来没有听说过。
这种骇人的听闻在她所知的任何国家的历史里都不曾存在过，所以她现在究竟在哪儿？
而且这里又没有电，她之前还怀疑不是现代化社会…对，还有语言，明明所有人都是西方人种也有“利威尔”和“格里多斯”这样的外国人名字，但是为什么所有人都在说日语？整个世界应该都没有第二个国家会像日本那样全民都说日语才对。
心乱如麻，看着利威尔手边那本所谓的历史书上自己完全不认识的陌生文字，橘枝心里隐隐约约有了答案。
只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去接受那个既定的事实。
也是啊，她明明只是想要利用饭后时间向利威尔打听点有用的、有关于她该如何回去的情报，结果他对“涩谷”和“东京”这两个地名完全不知，她最先还以为是他常年待在地下没有与外界接触所以才不知道，换了个问法询问他知道的最远的地方是哪里企图侧面推敲自己的所在地，然后他又说出了让她脑袋空空的话。
——“玛利亚之墙外的瓮城，那是我所知道的人类安全活动范围内最远的地方。”
一如他对“涩谷”和“东京”一点不知，她也对所谓的“玛利亚之墙”和“人类安全活动范围”这两点完全不理解。
就像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隔空对话，她意识到这样你问我答或许压根不会得到有用的情报，所以想要询问他这个世界的历史，好巧他家正好有本旧的历史书，但在看到书本上的陌生文字的那瞬间，她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因为看不懂所以就麻烦利威尔读给她听，结果开头的话就已经印证了她那不好的预感。
——她现在已经不在原来的世界了。
橘枝不知道该如何去接受这个事实，因为她觉得哪怕是被奇怪的术式传送到了外国也好，只要她能够跟大家取得联系那她就能回去。可现在呢？完全不同的世界，没有电、又身处贫民窟一样混乱的地方、更何况她的身体还变小了，就这些都很糟糕了，但最糟糕的还是她根本没有办法能够回去。
毕竟她就连自己怎么穿越时空来到这里都不知道。难道濒死是必要条件？那如果她真的去死一死但是没有穿回去那不是白死了，毕竟她现在还是活着的嘛。
呃…是活着的吧？
太过炸裂的信息让橘枝对于自己是否还活着这件事都不能轻易确定，所以她的目光从书上移到一边没说话就跟个背景板一样的利威尔身上。
她先是上下打量他，然后又一把抓住他的手，确定的确是温热的，最后才在他略带诧异的眼神中抢先开口：“利威尔先生，我现在是活着的吧？”
完全不知道她整哪出的利威尔也像她刚才那样上下把她打量一下，最后在她殷切的眼神中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别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的脑子一定是被没用的垃圾塞满了，不然怎么能问出这么蠢的问题来。”
橘枝：“……”
真是谢谢你嗷，怼的我脑子瞬间就清醒了。
瞧着被怼后的橘枝悄咪咪的撇了撇嘴，利威尔只是问：“还有没有要问的？”
瞬间回神，橘枝摇了摇头。
反正该知道的她都知道了，她不知道的他也不知道。
见状利威尔不再说什么。
虽然他明显的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也知道她肯定想到了些什么，比如说她怎么回去的相关事宜，但既然她不打算说什么那他也就没有问的必要。
将书合上后起身，他道：“早点睡。”
橘枝应声后有些心不在焉的起身，但刚走到房间门口就又被叫住。回头一看，利威尔站在他自己房间的门口，眼神显得很犀利，“你是几岁的孩子吗，睡前洗脸刷牙还要我提醒？”
橘枝摸了摸鼻子，“…哦。”
“等等。”但她刚走到厕所门口就又被叫住。满脑袋问号的看过去，就听利威尔道：“你应该不至于笨到会拿错牙刷吧？”
橘枝：“……”
我是笨但不是瞎哦？
虽然橘枝很明确的表示分得清两人的牙刷，但已经体会过她到底有多笨的利威尔还是把他自己的牙刷和牙杯拿回了自己的房间。
对此橘枝只能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
当夜，橘枝做起梦来。
其实做梦是个很平常的现象，但这次的梦不像以往那样很短，反而像是被拉长了一般开始回放她从小到大的成长经历。
像是五岁去公园玩滑滑梯，结果从上面滚下来摔掉了一颗牙；九岁为了暑假观察日记是她种下一颗种子，但迟迟没有发芽，最后发现是坏掉的种子；七岁邻居家领回一只狗狗，对谁都很亲，但唯独不喜欢她；十岁流感中招，好了之后用养病期间攒的零花钱买了甜筒，结果还没吃就掉在了地上；十二岁小学毕业，奶奶带她穿了耳洞，并且特意定做了一对猫猫狗狗的银耳饰送给她…等等一些鸡毛碎皮、却又很宝贵的日常都颠三倒四的像是电影一样在梦里回放起来。
橘枝自己就是观众，在梦里把那些记得的、不记得的事情都重温一遍，然而这样仿佛死前走马灯的架势却只是让她觉得很窒息。
特别是看到每一个时刻里都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亲人、把她当做世界上最重要的宝物一样呵护着长大的爸爸妈妈和爷爷奶奶，已经知晓的、可能再也回不去的事实就像是重重给了她一拳，让她哪怕是在梦里也觉得眩晕到想吐。
梦境最后还是结束了，以疼痛的方式。
摔在地上的橘枝没有急着起身，她在黑暗中的地面躺了很久，久到脸上的泪痕都全部干掉、久到浑身发冷后，这才像是调整好了心情似的起身离开了杂物间。
披好披风的利威尔正站在客厅，火光幽幽将橘枝的脸照亮，他没注意到她哭过，只是看她面无表情的样子以及之前听到的声响，还以为是摔痛了，便道：“看来你或许更适合直接睡地上。”
还省了摔下去的步骤。
橘枝：“……”
平等的羡慕每一个能睡床的人。
被日常一怼过后，已经平复好心情的橘枝觉得自己应该再跟利威尔聊聊，但没等她开口，对方倒是先把一盒火柴放到桌上，“早饭在厨房。现在我要出去，可能不会回来太早。家里的窗户你别开，听到外面有奇怪的声响也别理，如果有人想进来你就找地方先躲好。可以去我房间躲床下。吃的厨房里有，饿了就自己应付。火柴给你点火用的，但是——不准把我家烧了。”
看利威尔面无表情的说着别把房子烧了，橘枝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房顶。
这石头做的怎么才能烧掉啊？最多就是把屋里的东西烧了…而且为什么一副叮嘱不听话小孩的架势，明明她不是很听话吗？
“听到了吗？”
“听到了。”
“那好。”利威尔把披风的兜帽带上，最后给了橘枝一个眼神，“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还活着。”
橘枝：“……”
你这种眼神和语气真的会让我以为在说反话哦。
利威尔急匆匆的出门了。
橘枝没能把她已经回不去的事情告诉他，不过也不急，反正他还会回来的。但正如他自己所说的或许不会回来太早，直到很久之后他也还没回来。
橘枝对时间没有概念，只是通过肚子饿的时间来判断是不是差不多到可以吃饭的时间了。
午餐她是吃的半个面包和一个早上蒸好没吃完放着的小土豆，相当孩子气的把剥掉皮的小土豆用勺子全都弄成泥后，她把面包掰成一小块蘸着土豆泥吃的。
下午时间更长，她先是无聊的在客厅里坐了会儿，后来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醒过来后虽然脖子僵硬了，但是人倒是精神了一些，然后没事做的她决定打扫屋子打发时间。
晚餐需要自己做，她拿着火柴兴致勃勃的走进厨房，结果半个小时后她还没能解决生火的问题。
不是她笨，只是柴火灶对从小生活在城市里的她来说真的就是一场噩梦。柴放好了就是点不燃，好不容易起一点点的火又很快熄灭，反反复复好几次，始终只有黑烟舍不得她。
橘枝沮丧放弃的走出厨房时，利威尔回来了。
两人隔空对望，他看着她的那张大黑脸竟然没有一点意外的感觉，反倒是冷静开口：“…你是把厨房给炸了吗？”
“没有。”她尴尬的挠了挠脸，然后换了个不那么丢脸的表达方式，“我跟木柴打了一架。”
利威尔一副“看你说鬼话”的表情，语气略带嘲笑，“然后还打输了是吧。”
“它输了就要被我乖乖点燃，我输了要被它要被画成大花脸。”反正都已经丢脸了，橘枝干脆坦然的承认，“但是我觉得它画的不是很好。”
利威尔：“……”
这个厚脸皮的小鬼真是没救了。
*
晚餐最后还是利威尔做的，橘枝就旁观了他是怎么用火柴的那点火星把木柴点燃，并且动作干脆利落的切菜，煮汤。
汤端上桌时，瞅着橘枝眼巴巴的一副等着投喂的架势，利威尔再次感受到他的确是养了个没用小鬼的事实。
不过至少这小鬼还知道打扫卫生。
把落在门后位置变换过的打扫工具上的视线收回来，利威尔示意橘枝去洗手吃饭。
早就饿了的橘枝速战速决的洗完手回来时利威尔已经先吃了。
她赶紧坐下，拿起勺子在自己的碗里搅了搅。不算很大的肉丸随着汤里的菜叶悠悠的顺着勺子划过的方向转动，肉香和菜香完美融合，惹的她都吞了吞口水。
但刚舀起一个要吃，就突然想起还有事情没说。悄悄抬眼去看对面的人，正眼睛微垂将视线落在汤上，也好像没有察觉到她的目光。
橘枝知道如果把她已经回不去的事实告诉利威尔后或许就要从这里离开，毕竟他之前都跟她说的很清楚，是暂时收留，虽说就这样瞒着过一天算一天也行，但她不想骗他。
“利威尔先生…我有话想跟你说。”喝汤的利威尔闻言抬眼示意她说，橘枝深呼吸一口气，才道：“我应该是回不去了。”
其实今天在家时橘枝有在脑内模拟过利威尔听到这番话的反应，或许会是问她怎么知道自己回不去的，也或许会问她家在哪儿到底有多远，但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反应。
“嗯。”
就单单一个字。
像是在说“知道了”，但也没有接下去的表示。好像她只是跟他说了“汤很好喝”这样的平常话一样。
她完全不懂这个“嗯”所表达的意思。
橘枝最开始被利威尔怼的时候会想着他能不能先别说话，但现在他真的惜字如金的只说了一个字她反倒希望他能够多说点，表达清楚他的态度。
也让她不用那么忐忑。
勺子碰到碗沿发出的清脆声音让橘枝回神，她下意识看过去，发现利威尔已经把汤喝完了。而他先是摸出一块新的手帕来擦了擦嘴，随后才看向她，眼神一如既往的平静，“快吃。”
橘枝听话的拿起勺子，但美味的肉丸在嘴里碎开后她却只是想这或许是她近期的最后一顿饭，因为接下来她要开启异世界生存模式了。
希望自己能活久点。
橘枝三下两除二把肉汤吃完，想着最后感谢的再帮着把碗洗了，但一如之前那样利威尔又拒绝了她的好意，于是她只好坐回椅子上，又仿佛屁股下有针一样坐立难安。
而她这架势若是其他场合利威尔准会怼她是不是便秘了，但现在不是该说那种话的时候。
“我让格里多斯弄了张床来，明天你自己把你睡的房间看怎么收拾一下。”正出神想着自己到底该怎么在地下街活下去的橘枝猝不及防听到利威尔的话还以为是幻听，然而对上她不可置信的眼神，他的语气依旧很平静，“当然，如果想走也随你便。”
橘枝总算反应过来利威尔这是愿意继续收留她的意思，原本还对未来惴惴不安的心瞬间就安定下来，她蹭的站起身，快步走到正往厨房走的他面前。
“利威尔先生！你真是——”大好人。
但她充满感谢的话还没出口就被他干脆打断，“别凑过来，眼泪鼻涕一起流脏死了！”
然而话虽然是这么说的，可看着橘枝眼泪汪汪鼻尖红红的样子，利威尔却只是“啧”了一声，然后问道：“你跟家人的关系好吗？”
橘枝正擦眼泪，“好。”说完又觉得有点不足以表达跟亲人之间的那种感情，又加了句：“我是他们这辈子下辈子都要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妈妈是这么说的。”
然后下一秒她就感觉到脑袋上落下一点重量。
她意外的抬眼，就跟利威尔对上视线。
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下他的神情看起来很难懂，但是她却觉得此时的他格外的温柔。
“嗯。”
宽厚的掌心在她的脑袋上轻轻揉了揉，仿佛是在安慰。
而那个轻轻的“嗯”字又像是在变相的说着“别哭了”一样。
她突然就不想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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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地下街/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