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灵石》陆歆之

5、离家出走

　　‘呵，我现在...算不算是一种离家出走呢？’

　　洛凡自嘲的笑了笑，自从打定了主意，他便毫不回头的走出了猛虎盖家的势力范围，直至来到一条大道的分叉路口，天色才刚蒙蒙亮。

　　只见他左右瞧了瞧，大致认清了方向，举目呆望着茫茫前路，不知该去往何处。

　　伸手抹了把有些倦意的脸，他依稀回想起，初次去猿啼山盖家时，走的应该也是这条大路，心下刚好也有了主意。

　　呼......还是去看看那些自己曾经待过的地方吧！

　　洛凡在被盖家收养之前，其实还在许多地方徘徊停留过，只因他平凡到无甚用处，又不会说好听话，时常遭人白眼，这段经历也造就了他敏感又特立独行的性格。

　　要说这其中最令他印象深刻的，非与一位枯瘦驼背的老爷爷，一起生活的那段时光莫属。

　　当时的洛凡大概三四岁的样子，根本没有独自生存的能力，原本照料他的人说要一起上街转转，可是走着走着，却不见了踪影，留下弱小无依的洛凡一人孤零零的站在大街上哭泣。

　　他也不知哭了多久，恰好有一位老乞丐当街路过，被小孩子的哭声吸引，看其可怜，硬是掰了半块刚讨来的吃食，递到了洛凡眼前。

　　从此洛凡便跟在了老乞丐的身边，一老一少风餐露宿，相依为命。

　　期间若是碰到了刮风下雨，或是运气不好的时候，可能还要忍饥挨饿上一段时间，这样的日子虽然过得清贫了些，如今想来，倒也活得真实、坦荡，无拘无束。

　　洛凡回忆着曾经的点点滴滴，一路且行且寻，往来各处打听了大半天，才终于找到了年幼时被人抛弃的那条老街。

　　走过熟悉的街道，迎面吹来曾经吹过的晚风，熙熙攘攘人影，来去匆匆，各怀心事，终不知其所往。

　　唯有巷尾的那处街角，一直孤独的存在着，那是一个总被人们忽略的地方，几间破败的旧屋舍，装着年幼时满满的回忆。

　　洛凡停下有些疲惫的脚步，就这般呆呆地站在屋舍的对面望着，渐暗的天色与凄凉的风，牵动着舒缓的心绪，感觉......依然如故。

　　“唔呼......若是当初那位养活照顾自己的老爷爷没有垂老身故的话，也就不会有后来在盖家的经历，自己依然还和他们生活在一起！

　　呵~如果是那样......应该也不错吧！”

　　洛凡暖暖一笑，移步前行，随心观忆着旧时的瓦檐、土墙，跨过无门的秃门框，步入破旧的屋舍之中。

　　屋舍的内部空间颇大，是由里、外两间屋子连通起来的，此处居所早已不见了前房主，亦不晓得因何弃用，渐渐也就变成了乞丐、流浪者们的理想归宿。

　　此刻，股股凉风不断从门外和半扇窗户的空隙里吹了进来，屋内的几个人正蜷缩在麦秸、草席上休息，对于身边发生的事满不在乎。

　　洛凡也无心打扰，只静静的站立在靠门的位置，四下里打量了一遍，盘算着自己今日是否也要在此过夜。

　　他正思索间，一个小乞丐手里拿着破瓷碗，火急火燎的从里间屋跑了出来，一面嘟囔着“好饿，好饿！”，一面闷头猫着腰，朝门口的方向走来。

　　洛凡见来人似乎有事要出去，礼貌的侧了侧身，小乞丐却没顾虑这许多，见屋里站着个陌生人，匆匆打量了一眼，便自顾自的想要往门外走。

　　“...哎？！你...你不是那谁...？”

　　洛凡通过观察小乞丐螺旋腿的走路姿势，依稀想起了自己年幼时期的一个小玩伴。

　　小乞丐听得身后有人在跟自己说话，声音莫名有些熟悉，于是也停下脚步，回身观望。

　　“...... ......”

　　“...... ......”

　　二人静静地对视了一眼，互相从对方的表情上察觉出了一丝惊讶。

　　“你是...小凡？小乞丐有些不敢确定，皱着眉头试探着问了一句。”

　　“嗯，是我！”

　　“啊？...真是你啊？！呵哈~你小子怎么来啦？”

　　“额呵，我...我这不是突然想来老地方看看嘛......”

　　“哎哟我的天，没想到...咱俩还能在这儿遇见？！”

　　小乞丐脸上带着微笑，上下打量了一番对方的穿着行头，乐呵呵的点了点头。

　　“是啊！我也没想到呢，呵呵。”

　　“你现在......身上穿得这么好？！而且还长高了？唔......哦！想起来了！之前就听说你被什么...人家给收养了...是有这么一事儿吧？！”

　　“额呵呵，这个嘛......”

　　“哎，快说块说呀！你小子这次是不是走了狗屎运，当上哪家儿的公子哥儿了？”

　　“额...也没你说的那么夸张，不过...盖伯伯他们一家确实收留了我一段时间......”

　　“啊...？盖伯伯？猛虎盖家？！天呐，这么厉害！！

　　呵哈哈哈~真是没想到呀！你现在居然过得这么好！”

　　小乞丐不无艳羡的打着哈哈说道。

　　“呵，其实在哪儿都一样，说起来......我还挺怀念这里自由自在的生活呢！”

　　“嗨~这里？这儿算什么呀？！小乞丐嘚瑟着看了圈周围的环境，一脸厌恶，完全没有留意到洛凡话中的意思。”

　　“嗯......看你现在发达了，可别忘了拉兄弟我一把呀？！”

　　“额，这个嘛......可能...我也帮不了你什么了......”

　　洛凡闻言，面露难色，吞吞吐吐的不知该怎么解释才好。

　　“啊？怎么...你是不愿意帮我么？”

　　小乞丐说话时语气委婉，即便是明知对方当面拒绝了自己，依然不敢得罪眼前这个可能带自己走出困境的小贵人。

　　“哦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其实我...我这次是偷偷跑出来的，不过我已经想好了，不会再回去了！”

　　“...什么？不回去了？你是不是傻？不回去你还能去哪儿呀？！”

　　“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啊......？你开什么玩笑，你小子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怎么还越活越倒退...又回来了呀？！”

　　小乞丐闻听洛凡所言，原本一脸的兴高采烈，忽而像是泄了气一般，无趣的翻了个白眼，谄媚的笑脸也松弛耷拉了下来。

　　“嘁~还以为你这次是带着好东西，专程来看咱们几个的呢！没想到...唉......”

　　“额，我的确是回来...看望你们的。”

　　洛凡双手下意识的摩挲着衣角，略显尴尬的回应道。

　　小乞丐闻言，再次鸡贼的扫了眼洛凡空落落的双手，然后不出所料的，失望冷哼了一声。

　　“哼呵~心领了啊，就知道你只是说说而已，你可真有一套啊？到哪儿都容不下你，害得我白高兴一场，这下好了，被你这么一耽误，外面天都黑了，现在连出去讨点吃食都没戏了，唉......”

　　“...... ......”

　　对于小乞丐的话，洛凡一时竟无言以对。

　　他没有料想到，自己这次重回故里，可曾经一起玩耍过的小伙伴儿，早已改变了心性，没有了天真烂漫的微笑。

　　心中念想着的那些人和事，已然随风逝去，再也找回不来了......

　　小乞丐抱怨完，也不待洛凡反应，便自顾自的走到角落处破草席边，侧躺下身，面向着另一侧的墙壁，睡他的挨饿觉去了。

　　直到此时，洛凡才感觉到一丝失落，之前刚来时的熟悉感，随着小乞丐表现出的冷漠，已荡然无存。

　　‘唉......今天就这么结束了？好像也没有特别想见的人了，这里的生活难道真的如此不堪吗？’

　　洛凡悻悻的想道，当所有的期待逐渐褪去，一切竟变得索然无味。

　　回归现实的他动了动鼻翼，隐隐一股难闻的污臭味道，在屋内各个角落散发出来，看着众人脏兮兮的样子和穿着破旧污秽的衣服，更加不忍直视。

　　他转而向外看了眼门外暗下来的天色，以及被风儿吹得嘎吱作响的半扇窗户，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感觉外面吹进来的风，好像又冷了些。

　　‘唉呼...算了，这里勉强算是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先留下来，凑合一晚上再说吧！’